清晨，071市富人區，花園廣場。
施密特拄著柺杖慢悠悠地出現在一個黑瓦紅簷的五層茶樓面前。
是的，在高大綠樹掩映，入眼看去都是大廈的花園廣場上，靜靜地矗立著一個充滿了夏王朝古風韻味的茶樓。
它坐落在花園廣場的艾溪湖湖畔，每當太陽升起的時候，外表古風古韻的茶樓都會披上一層光邊，是艾溪湖湖畔有名的景觀之一。
這是施密特開的茶樓。
整個施密特的幫派除了那些大頭目，沒有一個人知道施密特在這裡開了間茶樓。
施密特開這間茶樓的目的是為了給自己找一個養老的地方，畢竟貧民區那種環境真的不適合養老，於是他就看中了這裡。
同時他還想讓穆薩聯邦這群“蠻夷”瞭解一下夏王朝的古典文化之一，茶文化。
可惜由於穆薩聯邦和夏王朝之間隔了兩個國家，距離有近一萬光年，兩國之間的交流很少很少，因此穆薩人很少會關注夏王朝的古典文化。
而且因為離祖國過遠的緣故，基隆星的夏朝人也寥寥無幾，因此茶樓的生意十分慘淡。
不過施密特並不在意，他不差這點錢，這只是他因為懷念家鄉而想出來的一個心靈寄託而已。
此時施密特又在想自己那些在天獄裡的家人了，那些家書現在應該已經到了自己的家人手上吧？希望那兩位大師真的有這個能力，可以幫我關照一二。
想到這裡，施密特又不禁嘆氣，如果有選擇，誰願意在異鄉而不是家鄉養老呢？如果自己當初沒有一時衝動，想必自己現在已經成為了掌管一顆宜居星所有人死活的知府吧？
施密特搖了搖頭，將這個不切實際的幻想從腦海裡跑去，慢慢地走進了茶樓。
今天茶樓裡還是沒有什麼顧客，只有一兩桌的生意。
一桌是幾個年輕人，他們頗感興趣地坐在桌旁打量四周的裝修，不時端詳著手裡那由施密特親手繪製的圖案的茶杯，桌上的筆記本裡顯示的文件的標題是緒論。
聽他們的交談，應該是某所大學的學生，來這裡進行一個關於夏王朝文化的調查。
也多虧071市這些大學裡的學生，這些大學有各種各樣的社會調查或者實踐報告讓學生去完成，才讓這個茶樓每天都有那麼一點點的生意。
另一桌坐著一個戴著墨鏡的削瘦男子，漫長的大佬生涯讓施密特練就了一雙火眼金睛，他一眼就知道這個男子可能是退役軍警，因為他身上充滿了兇悍之氣，又不顯得草莽，而是退役軍警那樣地嚴肅和古板。
“是誰派來的？”
施密特開始想這人是誰派來的，他覺得這人可能是漢蘭德派來議和的。
謹慎起見，施密特招了招手，幾個穿著夏王朝服飾，右肩上披著白毛巾的小二，不著痕跡地向他靠近，然後索性光明正大地站在施密特身後。
幸虧那人選的位子是茶樓的角落，廊柱和那些鏤空的木牆擋住了那些來這裡玩的大學生的視線，不然他們肯定會拿手機出來拍攝的，標題是黑澀會大佬茶樓議和。
施密特這才走到那人面前，大馬金刀地坐下，自顧自地從桌上翻起一個杯子，給自己倒上一杯茶：“誰派你來的？”
“就不能是喝茶麼？”
“別開玩笑了，穆薩人認為我夏王朝的茶是又澀又苦的黃色液體，除了那些搞調查的大學生和圖新鮮的遊人，沒有誰會來這裡喝茶。”
“我是那位派來的。”
“漢蘭德？”
“這是你說的，我可沒說，你認為是就是吧。”男人非常謹慎。
施密特笑笑不說話，他們終究沒有到魚死網破的境地，施密特將這些東西寄給071市的政府機構，只是給漢蘭德一個警告。
漢蘭德在警界經營多年，這些政府機構裡自然有他的利益共同體，加上施密特沒有確鑿證據，只是一本誰都可以偽造的賬本而已。而那個賬戶又是凡提諾的賬戶，穆薩聯邦需要透過外交手段才能獲得賬戶資訊，很麻煩。
因此施密特寄過去的那些賬本全都被扔到垃圾桶裡去了，沒誰在意，很多人都認為是偽造的。
但如果施密特將這些東西寄給媒體，那些唯恐天下不亂的媒體才不管這個賬本是不是偽造的，也不會去驗證真實性，他們只需要一個奪人眼球的噱頭。
到時候大書特寫之下，政府迫於輿論壓力將不得不進行調查，漢蘭德的關系網不會有人出頭，他很有可能會暴露。
但施密特知道如果到了那個時候，漢蘭德將會不惜一切代價來殺了他，施密特不清楚漢蘭德到底有多少力量，所以他不想死，他一直在等這個談判，現在終於來了。
“你可以全權代表他麼？”
“他因為正在申請監獄委員會的保衛就醫程式，所以最近這段時間沒辦法和你直接會面，我可以全權代表他。”
“後生仔，這個時候還戴著墨鏡未免不太禮貌吧？”施密特說這句話是為了在氣勢上佔據主動，這是一個談判的小技巧。
那人依言取下墨鏡，鏡片後的眼球是幽藍色的，隱約可見一圈圈的鏡片，顯然他將自己的眼球都換成了攝像機，或者說原本是盲人，做了手術。
施密特接著說道：“我的要求很簡單，我們之間一筆勾銷。”
男人頓時笑了起來，低頭把玩著古色古香的茶杯，慢言細語地低聲說道：“你能有今天，靠的是他，你現在沒有在監獄，靠的也是他，你整個幫派的人之所以能吃飯，靠的還是他……
他幫了你那麼多，結果什麼都沒有得到。換做是你，你甘心嗎？”
當日漢蘭德因為顧忌施密特真的會引爆炸彈，炸死他的那些心腹，所以不得不把這些年敲詐施密特的錢還了回去。
雖然漢蘭德在警界呆了多年，收了非常非常多的錢，可那一億九千七百五十一萬是漢蘭德接近五分之一的財產，就這麼沒了，他十分心痛，所以想討回來。
就算討不回來，能要回一點是一點。
“他幫了我多少？他又做了什麼？”
施密特搖頭否決，他用食指輕輕叩擊桌面，“我可以說，我施某人之所以有今天，靠的是我自己和兄弟們的齊心協力，他頂多就是讓人不要查我們，然後像一隻螞蟥一樣趴在我們身上吸血。”
“如果不是他，你們幫派怎麼發展起來？隨便一條命令就可以讓一大批警察來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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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有證據麼？”施密特反駁道。
男人針鋒相對：“就算沒有證據，你們也沒辦法做生意，那麼多警察，纏也纏死你。”
“其他案子不要管了？你們沒有證據，警力又一直不足，沒破的案子在市局的檔案室裡堆得像山一樣高。
市局不是他一個人的私軍，他不可能放著案子不去查，一直派警察糾纏我們，這樣所有的警察都會有怨言，所以你們只能去查那些有證據的案子。”
“你能確保你做的那些事都沒留證據麼？夏王朝有句諺語叫做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如果沒有他，你們早就被抓了，這點不管你怎麼狡辯都沒有用。
而且如果不是他，你所有的生意都要被關門，你幫派名下的那些賭場、夜總會、KTV每天都要臨檢。”
施密特攤開手笑道：“可現在他已經不是局長了，沒有了權力，他又有什麼籌碼呢？”
“是麼？”男人笑著看了看腕上的手錶。
然後他抬起頭對施密特說道：“你的手機等下應該會響。”
施密特一怔，意識到了什麼。
下一秒，他的手機響了，施密特深深看了面前這面帶笑意的男人一眼，接通：“喂？”
電話那頭響起了蒂斯的聲音，她十分冷靜地說道：“父親，我們的老窩被抄了，東西分局聯合行動，所有人事先就被收掉了通訊工具，現在我正坐車去西分局的路上，他們說我和一起兇殺案有關，要求我去協助調查。”
施密特頓時看向了男人：“你們怎麼做到的？”
“你知道麼，杜衡就職的那天，東南西北四個分局的局長都沒有派人去，他們甚至到現在都沒有去找杜衡匯報工作過。
原因很簡單，因為他們不服氣，憑什麼他們就不能當局長呢？結果讓一個毛頭小子做上那個位子。
他們都是漢蘭德親手提拔的，有些分局的局長以前是市局的警長，所以他們都是漢蘭德的人。
漢蘭德讓他們去找個理由抄你們的老巢，只是一句話的事情，所以別看他已經退休了，可餘威還在。”
人老成精的施密特很快就明白了過來，他冷哼一聲，說道：“漢蘭德是故意不讓他們四個中的任何一個當局長的吧？他就是想讓杜衡，或者市局任何一個警長當市局的局長的。
這樣不管是誰做上市局局長的位子，他們四個分局的局長都會不服氣，然後仍然會聽從他的命令。”
“的確是這樣。”男人微微頷首，“現在有讓你把錢拿回來的資格了吧？”
“他要多少？”施密特端起小小的茶杯一飲而盡，自有小二幫他添茶。
“不多，一個億而已，之後你和他之間的所有事情都一筆勾銷，你可以安享你的退休生活，然後繼續在這些茶杯上畫畫”
男人舉了舉手中的杯子對施密特問道：“這杯子上的是夏王朝的水墨畫吧？果然藝術是沒有國界的，哪怕我這種土生土長的穆薩人也感覺到了驚豔，能將這樣一副景觀微畫在茶杯上。”
他也一口飲盡，然後舉著茶杯像在咖啡館裡對小二說道：“麻煩幫我續杯，謝謝。”
“不可能。”施密特冷冷道。
“為什麼不可能？這是他應得的報酬。”男人一臉疑惑。
“那麼這些也是我應得的報酬，是他自己心甘情願把錢重新給我打回來的。”
男人臉色終於變冷了，而看到這一幕，站在施密特身後的幾個小二的肌肉繃緊了，那個正在幫男人倒茶的小二不小心將茶壺的提把捏地粉碎。
茶壺掉在桌面上裂了，一灘澄黃色的液體帶著清香在桌面上蔓延開來。
男人威脅道：“你確定你考慮清楚了？現在錢對漢蘭德來說很重要，所以為了錢，他會不惜一切代價的，這才只是開始。”
這時，施密特從自己胸前的口袋裡掏出了一塊金光閃閃的懷錶，他看了看時間後，抬頭對男人說道：“等下你的電話應該也會響。”
聞言男人的表情一凜。
下一秒，男人的手機果然響了起來。
男人瞳孔一縮，他在這瞬間意識到了很多東西，他深深看了面帶蘊含著很多意思的笑意的施密特一眼，接通。
“請問是071市西分局的阿曼莎·丘福斯警長嗎？”電話那頭有人問。
男人點了點頭：“我是。”
“你好，這裡是071市市局總務科，我是總務科的理查德警員。”
“有什麼事麼？”
“是這樣的，我們接到了七八起關於你暴力執法和嚴刑拷打的投訴，對方稱因為顧忌西分局會因為你是自己人而袒護你，就到市局來了。”
“我沒有暴力執法過。”
“這個……他們身上有很多傷痕，而且他們揚言如果你不過來對質，他們就打電話告訴那些媒體，他們的確認識很多媒體，有很多渠道。
所以現在我們想請你現在就過來和他們當面對質一下，因為這件事關係到了你未來的前途，以及警察的聲譽，所以請務必前來。”
丘福斯平靜地說道：“我知道了。”
理查德警員話尾說道：“那就不打擾了，請放心，都是自己人，我們相信你是無辜的，他們絕對是故意來搞你的。”
丘福斯掛掉手機，感覺有些可笑，他攤開手笑著問漢蘭德：“就這樣而已？”
“不，阿曼莎·丘福斯警長，這才只是開始。”施密特抿了口茶，慢悠悠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