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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洪水怎麼會把江堤沖垮?”李紳不敢置信,“不是去年年底才修的新堤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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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娘扼腕嘆息:“今年雨水足,連下了幾天暴雨,江水大漲,就把新堤沖毀了!”

“雨是大了點,”李紳差點咬了舌頭,“可哪至於……”夏季是雨季,每年一入夏就連日大雨。可今年的雨水也不是最多的一年,尤其去年新修了江堤,怎麼說也不應該。

大娘擺擺手,不欲跟他多說,抱著幾袋米回家,準備放下東西再來搶購渡災的糧食。

剛才嘲笑朱瑙的紈絝子弟們全都不知所措。

到了這個時候,李紳還要嘴硬:“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有這樣的事!是不是那朱瑙為了把糧價炒高,故意在城裡散佈謠言?”

眾人面面相覷,不接他的話。

片刻後,張翔先開口:“我想起家裡還有些事,先走一步!”不等眾人詢問,他埋頭衝進雨裡,朝回家的方向跑去。

其他幾人也先後反應過來。閬州城離河道較遠,洪水是不會衝進城裡來的。可一旦夏洪爆發,必然會有千畝良田被毀,大量百姓流離失所。過不了幾天,閬州城也會受到波及,糧食緊缺,物資匱乏。等到了那時候,可不是花多少錢能買到糧食的問題,而是有錢也不一定買得到糧食了。

“我家裡也有點事,我先回去了。”

“啊,我肚子好痛!我先回去歇歇。”

狐朋狗友們接二連三地開溜,轉瞬就走完了。大雨裡,只剩下李紳一人傻站在原地,眼睜睜看著城裡的人們瘋也似的衝向集市搶購物資。

不多時,他終於也扛不住,衝進人群一起搶糧食去了。

正如那大娘所言,連日大雨導致江水暴漲,江口決堤,洪水衝進平原,沖垮了千畝良田。這閬州城離江口岸有數十裡遠,洪水雖沒衝進閬州城,閬州城裡的物價也是一日日飛漲。

清早開市,米價每鬥六十文;到了黃昏收市,米價已漲到了每鬥三百文;翌日早市再開,米價已隔空跳到了每鬥六百文,一開市就被人哄搶而空。

原本天災人禍往往是商賈們發財的好機會。他們手中有大筆銀錢,可趁機囤積物資,炒高物價。可這時候他們再想屯糧,卻都傻了眼:城裡的餘糧早讓朱瑙屯完了,哪還有輪得到他們?

於是朱瑙再次成了眾人茶餘飯後熱議的話題。

茶館裡,一名紈絝子弟悻悻道:“那朱瑙該不會能未卜先知吧?要不然他怎麼回回都算得那麼準?連江口決堤的事他也能提前幾月算到……”

“呸!”李紳啐道,“什麼未卜先知,他就是撞了狗屎運罷了!”

“天底下還有這樣的狗屎運?”另一人嗤道,“那怎麼不叫你碰上?”

他們正聊著,忽見張翔帶著一個年輕男人走進茶館。眾人見了張翔,忙招呼他過來。

“你怎麼才來?等你半天了。”李紳一邊抱怨,一邊打量張翔帶來的男人。只見那男子穿著短打的麻衣,個子矮小卻十分健碩。看這打扮,像是替人做腳伕的。李紳露出嫌棄的表情,問道,“這人是誰?”

張翔故作神秘道:“你們猜猜?我找到他,可費了不少功夫。”

李紳不屑:“你領個花姑娘來,我們還有興致陪你玩猜謎遊戲。你領個大老爺們兒來,叫我們猜什麼?猜你和他誰的雞兒更長麼?”

他的下流話逗得眾人哈哈大笑。

張翔又羞又惱,把臉一垮,道:“看來你們是不想知道朱瑙的事了。”

眾人一驚,紛紛止住笑。張翔作勢甩手要走,被人攔住,好話孬話一通哄,總算哄得他消了氣。

一人陪笑道:“好哥哥,別拿喬了,你就趕緊說吧。這人到底是誰?他知道什麼?”

張翔這才悠悠開口:“你們可記得前段時日朱瑙出城進貨,本該去一個月,可他半月就回來了的事兒?”

“記得!他回來以後,就關了藥鋪,開始囤糧。”一人忙道,“現在想來,必定是那次路上他遇上了什麼事,讓他提前知道了江堤會垮的事!”

“這人便是那回隨朱瑙出行的腳伕。”張翔得意洋洋道,“我可是花了許多功夫才把他找來的。你們有什麼問題問他便是。”

眾人大驚,連忙讓出一把椅子給那腳伕坐下,又給他端茶,又為他扇風,詢問他那次跟隨朱瑙出城的經歷。

那腳伕已從張翔那裡得到好處,喝了兩口茶,就老老實實地交代起來。

“那天我們已經趕了七八天的路,走的是婁山裡的一條山路。那條路又陡又狹,一次只容一輛車馬通行,還得走得萬分小心。我們走了大半個時辰,眼瞅著要把那段山路走完,忽然迎面過來一隊官兵,也帶著車馬。我們兩隊人堵在那兒了,我們過不去,他們也過不來。按理說,我們走得更遠,總該是他們回頭讓我們,偏偏那隊官兵霸道得很,非要我們讓回頭……”說到此處,那腳伕滿腔憤慨,“你們說,那些官兵是不是太不講理?他們回頭出去,不過半盞茶的功夫,我們掉頭再回來,一個時辰都不夠!那山路那麼難走,我們一路過去實在不容易。耽誤工夫不說,拉車的牲畜也走不動……”

那些個紈絝子弟們聽他喋喋不休地廢話,卻始終沒說到正題,簡直心急如焚,又不好意思催促。還是李紳聽不下去,忍不住道:“行了行了,跟一幫兵匪有什麼道理可講?你趕緊往下說,後來又發生了什麼?”

腳伕被他打斷,頓了一頓,道:“我們本想與那些官兵理論,東家大抵是怕得罪官兵,還是叫我們回頭了——”才說沒兩句,又忍不住抱怨起來,“那些兵匪只會跟我們老百姓逞威風,一旦遇上山賊,他們跑得比誰都快!——沒辦法,我們只能原路退回山下,讓官兵通行。等官兵都走了,我們打算繼續趕路。當時天色已經不早了,若不抓緊,天黑之前我們就來不及趕到下一個城鎮。可是東家卻說,讓我們別再走了,反正已經掉頭,索性回去算了。”

他把自己說渴了,端起茶杯又咕嘟喝了一大口。放下杯子的時候,只見桌上的人全都眼巴巴看著他。

腳伕:“……”

眾人:“……”

腳伕:“……”

一桌人大眼瞪小眼瞪了半晌,李紳莫名道:“然後呢?!怎麼不說了?”

“然後?”腳伕撓撓頭,“東家讓我們回去,我們就回去了啊。”

眾人:“………………”

“不、不是,”李紳都讓他弄糊塗了,“朱瑙讓你們回哪兒去?”

“回閬州啊。後來我們沒去進貨,就直接回閬州了。”

李坤等人目瞪口呆。他們想知道的就是朱瑙為什麼突然回閬州,結果這腳伕控訴官兵霸道無理的廢話說了一大堆,真正的重點反倒一句話帶過了。什麼叫做“反正已經掉頭,索性回去算了”??這是人話嗎??

李紳急得要撓牆:“他到底為什麼讓你們回去?!”

腳伕同樣一臉納悶:“我也不知道啊!好端端的,都趕了好幾天的路了,眼瞅就要到了,怎麼忽然讓我們回去?東家莫不是讓那些官兵給氣糊塗了吧?”

眾人:“……”

李紳懷疑這腳伕在裝瘋賣傻地戲弄他們,氣得一拍桌子站起來,指著那腳伕的鼻子:“你……”

他身邊幾人忙把他壓下去,勸他消消火氣。李紳覺得那腳伕是故意的,其他人倒不這麼認為。他們都瞭解朱瑙,這種讓人丈二摸不著頭腦的事情,的確像是朱瑙做出來的,怨不得腳伕。

朱瑙忽然改變主意,應當和那群官兵有關係。許是發生了什麼事,腳伕沒注意到。因此如果想弄明白,還得從這些官兵身上下手。張翔想了想,問道:“你知不知道,你們在山谷裡遇上的那群官兵,他們是去做什麼的?”

腳伕想了一會兒,答道:“我記得他們運貨的車上裝著許多石塊、草垛,還有些工具……像是去修建工事的。”

桌上一位名叫王習的人一愣,似乎想到了什麼,連忙追問道:“你知不知道那隊官兵是往哪兒去的?”

腳伕老老實實道:“我好像聽說他們是去渝州的。”

聽到“渝州”兩字,王習眼睛一亮,道:“果然如此!我明白了!”

其他人還茫然著,紛紛將目光投向王習:“你明白什麼了?”

王習道:“你們知不知道,開春的時候渝州附近的江堤垮塌了一段?”

席上有人點頭,有人搖頭。閬州和渝州相距不過數十裡,卻有群山相阻。有些人訊息比較靈通,早知道訊息;有些人不關心時事,便沒有聽說過。

“我家前陣子有個從渝州來的客人,說是今年開春的時候下了一陣暴雨,江水漲潮,把那邊的江堤沖垮了一段。後來官府派人補上了。那天朱瑙碰上的,八成就是去渝州修補江堤的官兵。”王習蹙眉思索片刻,道:“難不成,那群官兵和朱瑙說了什麼,朱瑙才提前知道了洪水會決堤的事情?”

眾人皆以為然。

唯獨那腳伕,憨憨地摸了摸頭:“如果那些官兵都知道大堤會塌,怎麼不把堤修好?”

眾人又是一愣。腳伕的話倒是給他們提了個醒,洪水會決堤的事兒,那些個官兵還真不該知道。一來幾個月後的事情他們又怎能確定?二來人多口雜,如果真有這種事,按理早該傳開了,沒道理只有朱瑙一個人知道。

那既然不是官兵說了什麼,便是朱瑙自己發現了什麼。

片刻後,張翔露出一個苦笑:“真照腳伕說的,那天趕路的時候,他們迎面碰上一隊對渝州修補江堤的官兵……只要朱瑙知道這些官兵是去幹什麼的,我便大概能猜到他是怎麼想的了。”

李紳忙問道:“怎麼說?”

張翔慢吞吞道:“你們想想,那江堤是去年才修的,按說今年應當是最牢固的時候。可渝州那邊春雨漲潮,就把新的大堤沖毀了……春雨再大,能大的過夏雨?春水漲潮,能漲得過夏洪?那大堤既然連春水也擋不住,被夏洪沖垮,又何足為奇?”

說到這裡,他忍不住咬了咬牙:“那些狗官層層剋扣,把江堤修得不堪一擊!百里長堤是一次修成的,渝州這段春天就垮了,幸而春天水勢不高,才沒釀成大禍。其他地方呢?夏洪來後,果然處處垮塌……這不是天災,這是人禍!朱瑙怕是早想明白了這一點,才早早開始屯糧的。”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沉默了。如今這朝廷早已是爛骨生蛆,地方官府胡作非為,橫徵暴斂。而他們在座眾人,無論家境好壞,都是當世的百姓,誰又逃得過?想到這裡,他們一個個目光黯淡,垂頭喪氣。

李紳突然氣急敗壞地踹了下桌腿。眾人還以為他是對世道不滿,沒想到他一開口,竟還是唾罵朱瑙:“我說那朱瑙怎麼曉得囤糧,弄頭到來,果然是他走了狗屎運!他出去進個貨,竟還能碰上這樣的好事……老天真是不開眼!”

眾人啞口無言。他們幾個家裡都是經商的,對忽然發家的朱瑙也是又眼紅又嫉恨。平日李紳罵朱瑙,他們都要附和上幾句。可是這回,李紳說朱瑙走了狗屎運,他們卻很難認同。

他們之中也有一些人早就知道了春季渝州那裡堤壩垮塌的事,可又有幾個人因此就想到了夏天的雨季會讓洪水決堤?即便想到了,他們之中又有幾個能有魄力把自己手裡做得正好的生意全賣了,孤注一擲豪賭的?不光他們之中沒有,整個閬州城裡,也找不出第二個朱瑙來。

想到此處,幾人黯然失色,幾人憂心忡忡。

“那朱瑙真是……”王習皺著眉道,“所謂強龍不壓地頭蛇。他一個異鄉人,才來了幾年,竟把我們這些世世代代立根於此的人都擠兌了,真是讓人看笑話。”

另外幾人深以為然地點頭。這回的事,固然讓他們暗中佩服朱瑙,卻也加劇了他們對朱瑙的嫉恨。要是沒有朱瑙,他們這些商人勢必會大肆囤積物資,趁著天災人禍好好賺上一筆。可現在,已經沒有他們施展拳腳的餘地了。

商人趨利,奪利的便是仇人。

幾人你看我,我看你,很快就達成了默契的共識:不能再讓朱瑙在閬州城肆意妄為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