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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早上朱瑙吃過早飯,便帶著驚蟄一起出來逛集市。他逛到一個兜售麥秸的攤位,跟那攤主聊起天來。

朱瑙問道:“麥秸怎麼賣?”

攤主豎起三根手指:“三兩銀子一筐。你要是買得多,我給你個便宜價,十兩銀子四筐。”

朱瑙沒有要掏錢的意思,但也沒走開,有一搭沒一搭地和攤主閒聊。

“都漲到三兩了?這價漲得可真快。”

“是啊。聽說這東西能入藥,藥效可厲害,能讓人延年益壽。最近城裡的商人都在收這個,所以價錢才一日比一日貴。”攤主道,“你要是想買,我勸你早點出手。早買早便宜。以後讓人收完了,有錢也不一定買得到。”

朱瑙笑眯眯道:“我不買。太貴了,划不來。”

朱瑙平時一直樂呵呵的,做人也沒什麼架子,城裡的販夫走卒們都跟他關係不錯。由於當初朱瑙囤積麥秸的時候並未大張旗鼓,只有那些派人暗中盯梢他的商人得到了訊息,這些小商小販卻不知情,所以這攤主才向朱瑙鼓吹麥秸。他看出了朱瑙無意要買,也就不再忽悠了。兩人又聊了一會兒。聊著聊著,攤主興致上來,花言巧語拋到一邊,竟漸漸說起大實話來了。

“從前這東西都沒人要,也不知今年怎麼的,忽然說能入藥,藥效還吹得挺玄乎。於是價格貴得這麼離譜。真是奇了怪了。”

朱瑙摸摸下巴:“確實奇怪。要有這種藥方,怎麼以前沒聽說過?該不是瞎傳的吧?”

“誰知道呢。”攤販撇嘴,“管他真的假的,就算是真的,花幾兩銀子買一筐麥秸??可拉倒吧!……哎,我是說真的。雖然我剛才忽悠你買,那不是我想賺你錢嗎?錢誰不想掙啊!……但總之你沒花這冤枉錢,就是好事。我跟你說實話,我是打心眼裡覺得——這東西誰買誰傻!”

朱瑙被他逗樂了。他拍拍那攤主的籮筐,道:“你要是還有多的,也趁早拿出來賣吧。”

攤主微微愣了愣。他家裡確實還囤了些,畢竟最近麥秸的價格一直在升,他怕賣早了賺得少,所以每天只帶少量出來。他也知道朱瑙擅長做生意,忙問道:“這話怎麼說?”

朱瑙笑笑:“人不會一直傻下去吧?”

攤主又怔片刻,恍然大悟,連連點頭:“你說得對!”

很快,傻子就來了。

李紳帶人來到集市的時候,正看到朱瑙在賣麥秸的攤子前晃悠。他心裡一沉,快步上前。

走到朱瑙面前,李紳皮笑肉不笑地開口:“喲,這不是朱‘皇子’嗎?”他每回都要浮誇地念出‘皇子’這兩個字,生怕別人聽不出他的嘲諷與不屑。

朱瑙笑眯眯地跟他打招呼:“李兄,早啊。”

驚蟄則上前一步,警惕地盯著李紳。一旦李紳有對朱瑙不利的舉動,他便會立刻出手。這少年最近吃好睡好,身子骨結實了許多,胳膊上已有肌肉線條了。

李紳在驚蟄的威懾下情不自禁地往後退了一步,為了找回場子,他先哼了一聲才開口:“朱瑙,你來買麥秸?”

朱瑙但笑,不置可否。

李紳惡狠狠地擰著眉頭盯著他看。打從知道朱瑙手裡可能有個神秘藥方,沒有人比李紳更想把它弄到手。畢竟同為藥商,他是最能獲益的。然而若他直接問,朱瑙必定不會說。他腦筋一動,想到了激將法。

“我聽人說,你手裡有張方子,把麥秸入藥,能延年益壽……”李紳冷冷道,“我可不相信。八成是你這個妄人又在吹牛。我說你不會是編了一張假方子準備招搖撞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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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著朱瑙手裡若真有這麼一張方子,早晚是要拿出來賺錢的。既然要賺錢,就得讓人相信他的藥方管用,不然誰敢買他的藥?於是他故意說朱瑙騙人,希望把朱瑙逼急了,找人驗證藥方,那他就有辦法早點弄到那藥方了。

沒想到朱瑙竟很無辜:“延年益壽的藥方?李兄聽誰說的?我沒有這種東西啊。”

李紳一愣,疑惑地打量他片刻。他以為朱瑙在裝傻,便繼續激將:“我猜你也沒有。誰要是有這種方子,那就拿出來讓全城的郎中驗驗!方子是真的,自會有人花錢買。可方子若是假的……哼!我李紳絕不會讓任何人受騙上當的!”

朱瑙深以為然:“應該如此。若真有這樣的方子,我也想開開眼。”

李紳:“……”

朱瑙的表現是如此真誠,李紳完全糊塗了。朱瑙究竟是不肯承認,還是真沒有這樣的藥方?可若不是為了入藥,他如此聲勢浩大地收購麥秸又是什麼意圖?

他心裡發慌,索性放棄了激將法和繞彎子,直接把心裡話問了出來:“那你買那麼多麥秸,你到底想幹什麼?!”

他原以為朱瑙會繼續裝瘋賣傻,沒想到朱瑙一點沒有遮掩,爽快地回答道:“我嗎?我今年想買幾畝地,順便再養幾頭牲畜。所以就去田裡收了些秸稈。”

頓了頓,耐心地解釋道:“李兄從來不接觸農務,大概不清楚。麥秸雖然不能給人食用,但是可以用來餵豬喂牛羊,還可以用來作肥料,增強地力。施過肥的地,種出的莊稼會長得更茁壯。”

李紳:“………………”

他差點吐血。他再怎麼不接觸農務,也知道麥秸可以餵豬和施肥啊!朱瑙當他是三歲小孩嗎?!他問這個問題,想知道的不是普通人會怎麼用麥秸,而是朱瑙打算怎麼用麥秸啊!!

然而他也看出來了,朱瑙沒有打算對他說實話的,再糾纏下去,反而讓朱瑙看穿了他的意圖,得不償失。

於是他勉強堆出一個笑,從牙縫裡往外迸字:“是麼?那就祝你漚出一池好肥了。”

朱瑙笑眯眯地收下他的祝福:“承李兄吉言。”

朱瑙在集市也逛得差不多了,便帶著驚蟄悠悠離開了。兩人走後,李紳的夥計稀裡糊塗地摸摸腦袋,問道:“東家,他說的到底真的假的?難道外面傳的都是謠言?”

夥計弄不清楚,李紳也弄不清楚。然而他思慮再三,心裡還是有了傾向:“我不信他說的。我看他八成是知道了別人也在囤積麥秸,以致價格高漲,他自己不夠收了。所以他就裝瘋賣傻,不肯承認藥方的事,想讓別人放棄收麥秸,好讓他一個人囤。”

夥計聽完頗覺有理,忙陪笑道:“東家可真厲害,那朱瑙耍的心眼一點都瞞不過你!”

李紳被誇了幾句,頓時有些飄飄然。他再不猶豫,直接奔著賣麥秸的攤子去了。

“麥秸怎麼賣?”

“三兩銀子一筐……”

攤販還沒來得及將“十兩銀子四筐”的優惠價說出來,李紳便豪邁地大手一揮:“你這幾筐我全要了!”

攤販:“……”

這攤販正是先前和李紳互相鄙夷過的那位。前幾日賣二兩銀子一筐李紳都嫌貴,挑剔了半天最後還是沒買,今天卻簡直判若兩人。攤販忍不住問道:“李公子最近發財了?怎麼轉了性子?”

李紳心想,你懂個屁!

他已然想明白了。麥秸有沒有用,該怎麼用,那都不是最要緊的。要緊的是,麥秸一天一個價,數量越來越少了。之前他以為二兩銀子一筐已經該是封頂的價了,可這才沒幾天,已經賣到三兩了。照這趨勢下去,用不了幾天賣上五六兩也不成問題。

商人做買賣,其實就是買低賣高。買的是什麼,賣的又是什麼,根本不重要,有利可圖最重要。如果朱瑙真有玄妙藥方,他就跟這朱瑙賣藥賺錢;就算沒有,等過段時日麥秸價格更高的時候,他轉手賣出去也能賺不少。

於是李紳爽快地付了錢,命人把幾筐麥秸扛上,又奔向下一個攤位。

不久,經過一番血戰、收穫滿滿的李紳帶著手下們走出集市。他回過頭,看見自己剛買下的幾車麥秸,想到自己剛花出去的大筆銀錢,非但不覺得心疼,還很美滋滋。

他心裡已經開始盤算,待麥秸的價格漲到多少時他轉手賣出,能賺多少銀子。越想越高興,忍不住偷笑起來。

……

數日後。

“東家!東家!”夥計急匆匆跑進屋,“今日集市裡的麥秸已買到五兩一筐了!”

李紳大喜:“當真?!”

“當真!”夥計問道,“東家,咱要不要把咱囤的麥秸拿去賣了?”

自從收了許多麥秸回來之後,李紳便一直派人盯著麥秸的市價。當日他就與夥計說好,一旦漲到五兩銀子,他就把自己手上的麥秸全出了,賺那二兩銀子一筐的差價。可沒想到這麼快真漲到五兩一筐了,他反倒捨不得賣了。再囤上一陣,等價更高的時候再出手豈不更好?

李紳道:“不,先不賣。你繼續去盯著集市……還有,盯著朱瑙!一旦朱瑙有什麼舉措,你立刻回來向我彙報。”

夥計點點頭,正要轉身出去,又被李紳叫住了。

“等一下!這幾天你注意著,如果有人賣的麥秸價不高,你就去談談,如果能談到四兩銀子左右,咱就再收點。我手裡的貨太少了,多囤點才能賺更多。”

夥計領命,收下李紳給的銀子,麻溜地走了。

……

又過數日。

李紳聽到外面的腳步聲,不等人進來就起身迎了出去。

“怎樣,今日什麼價了?”他急不可耐地問夥計。

夥計道:“集市裡有三人在賣,最貴的一個賣六兩銀子,最便宜的一個賣四兩半。”

李紳煩躁地“嘖”了一聲。已經好些天了,麥秸的價沒再往上漲,一直在五兩左右徘徊,甚至隱隱有下跌的趨勢。

城裡的商賈都不希望麥秸跌價。他們囤了很多,就是想賣個高價錢能多賺錢。價格跌了,他們能賺的就少了。尤其是李紳。其他人出手早的,一二兩銀子收的,即使跌到三兩也還大有賺頭。可李紳一開始就是三兩銀子收的,後來還收了一批四兩的,成本太高。如果麥秸的價格再不往上漲,他非但沒得賺,還得賠本。

夥計也有些慌:“東家,現在怎麼辦啊?”

李紳來回踱步。他也知道,囤積麥秸的其實都是閬州有錢的商人,老百姓不懂這些,也沒錢參與。而朱瑙那邊一直沒動靜,那些老奸巨猾的商人已經開始有些鬆動了。他們鬆動,對李紳來說是個很壞的訊息。畢竟麥秸現在的價格也不低,一旦那些人中有誰選擇賣掉手裡的麥秸,麥秸的價格就會暴跌,他自己就會血本無歸。相反,如果他們還願意繼續收購,麥秸的價格才有上漲的餘地。

可怎麼讓他們願意繼續收購呢?將心比心,得讓他們覺得有利可圖。

李紳想了想,回屋開啟箱子,又取了一袋銀子出來,然後直接出門。

夥計追在後面問道:“東家,去哪兒?”

李紳道:“去集市,收麥秸!”

夥計嚇了一跳:“還收啊?”

李紳咬牙:“收!”

只有把市面上的麥秸都收了,讓其他商人覺得麥秸仍然很緊俏,有漲到十兩銀子的可能,他們才會願意把五兩銀子的都買了。這樣麥秸的價格才能繼續往上漲。

事到如今,也唯有如此了。

……

再過幾日。

李紳手下的掌櫃愁眉苦臉地站在桌前:“東家,你當真要把這些貨都出了?”

李紳頹然地擺擺手:“當真。你趕緊去辦,我需要現銀,越快越好。”

那掌櫃猶豫著沒動。

“趕緊去啊!”李紳瞪他,“還愣在這裡幹什麼?”

掌櫃訕訕勸道:“東家再考慮考慮吧?”李紳說自己急缺現銀,讓他把藥鋪裡一些緊俏貨低價出了去換銀子。在他看來,這絕對是個餿主意。

“東家啊,若咱們真急著出手,藥材必然賣不上價錢,豈不是虧了?況且咱鋪子的生意這兩個月好容易才好起來,一旦貨品缺三少四,就是驅趕客人。他們跑去別的藥鋪買藥,以後可就再難回來了……”

這些話都有理有據,然而李紳聽不進去。他擺擺手,不以為意:“反正那些藥材本來就是先前從朱瑙那兒低價收來的,低價賣了也不虧。而且這是暫時的,我就這幾天急需要銀子,過段時日我手頭寬裕了,再進貨就是了。”

“東家……”掌櫃還想再勸,李紳猛地一拍桌子,截斷了他的話。

“我是東家你是東家?別在這裡鑼碌靨窒櫻獻酉衷諦姆車靡潰÷砩瞎齔鋈グ次宜檔陌歟

話說到這個份上,掌櫃別無他法,只能唉聲嘆氣地離開了。

掌櫃走後,李紳在屋裡頹了一會兒,看時辰差不多,便到門口候著。不多時,他手下的夥計推著兩車麥秸回來了。

李紳一看到那些麥秸,立刻整張臉都皺了起來。等夥計走近,他怨氣沖沖地問道:“今天又收了這麼多?!”

夥計瑟縮地點點頭。

李紳咬牙切齒地盯著那些麥秸,眼裡的怒火幾乎要把麥秸燒起來。

為了穩住麥秸的價格,他讓夥計看著,一旦有低於某個價位的便全買下。也不知是誰,每天總是少量地出售一批。量不大,在他的承受範圍之內,他只能每天忍著肉痛花錢買。可天天都這麼來也實在夠嗆,他手裡的錢已經全花完了,才不得不讓藥鋪掌櫃清貨,好折出些現銀來給他。

夥計把板車上的貨卸下,小心翼翼地問道:“東家,還要我繼續盯著嗎?”他也知道,東家快沒錢了。

李紳眼裡都是血絲,惡狠狠瞪著他:“你什麼意思?當然要繼續了!”他已經沒有退路了,家裡麥秸堆成一座小山,那是幾百上千兩的銀子,雖然他現在沒辦法把他們換成銀子。可萬一一著不慎,放任麥秸價格大跌,他就要賠得血本無歸了!

夥計頹喪地小聲嘀咕:“這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啊……”

李紳聞言捏緊了拳頭。即便有個陰險的傢伙天天往外少量出售,但至少還沒有誰破罐子破摔地拋售,也就沒對麥秸的價格造成太大的陰險。這樣他就還有機會。

所有人都在等,雖然他們不知道他們究竟在等什麼。是等下一場天災人禍,抑或者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