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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與小鬼頭的交易

隔日的近午時分,沃恩讓莉拉拿了幾本書,走出了無主修道院。

難得離開了擁擠的帝都,任誰都會想多親近親近大自然。雖說只要前往無主修道院的中庭就能達成這樣的目的……

……

從一大早就被人盯個沒完啊。

沃恩一邊走出大門,一邊回頭撇去。

只見玄關的邊邊露出了一顆長著紅髮的小腦袋。那顆小腦袋在察覺被沃恩發現後,隨即慌慌張張地縮了回去,而盤好的頭髮上也隨之落下了一片花瓣。

雖說早在入座吃早餐的時候就察覺到了,但愛麗絲的樣子果然不太對勁。

至於不對勁的源頭,他大致猜得出來──肯定是出在沃恩昨天拿回來的銀製燭臺上。

雖然沒有大張旗鼓地宣示說是自己把它搶了回來,但就這個村子來說,有本事從酒館靠著賭博取回那東西的,也就只有一個人選了。

還以為她會用高傲的口吻答謝一番便結束了……要是有事的話就過來說啊……

愛蒂絲躲在遠處窺視沃恩,一副有話想說的模樣。而在揣度她內心的想法一陣子後,沃恩便感到一陣煩躁。

“無所謂啦。”

如此這般,為了躲避愛麗絲的視線,沃恩決定離開宅邸。

老實說,自從抵達此地後,他還是頭一次趁著天亮之際在村裡溜達。對於在帝都土生土長的沃恩來說,村莊的風景處處勾起了他的興致。

橫亙村莊中央的道路配合著起伏的地形蜿蜒蛇行,一路延伸到丘陵的另一端。只要豎耳傾聽,就能聽到打鐵鋪傳來充滿力量的鐵錘敲打聲。而把道路當成地盤隨意走動的家畜們,也像是在相互呼應似的發出了陣陣叫聲。

沿著道路搭建的住宅,每一戶的庭院都盛開著不知其名的花朵。不過,這些庭院都受到了精心打理,不像是單純的造景植物,肯定是藥草或是工藝品的材料吧。待冬季降臨後,這些花草就會枯萎落地,最後則會被覆蓋的白雪藏住樣貌。花兒們像是在勇赴即將到來的別離似的,在庭院裡爭奇鬥豔。

看似家庭主婦的女子正扛著擔子挑水,還沒辦法幫忙家務的孩子們則是在路邊嬉戲。郵差駕著老馬信步而行,在拐過看似長年沒使用過的鞭刑柱子後便看不見其身影。

和帝都大不相同,這裡的生活之悠閒,實在難以讓人想像兩者是坐落在同一片土地上。

沃恩走在多有龜裂的道路上,莫名有種待不住的心情。

整座村莊都是熟人互相打招呼的氛圍,實在是讓他吃不消。

在帝都可說是俯拾皆是的冰冷漠視,在這裡並不存在。沃恩就像條怕光的蟲子似的,在無意中加快了腳步。

這也是他離開村莊中心,轉而走入森林之中的理由。

他最後走到了一條河流旁邊。

無論哪座村莊,總是會與河川比鄰而居,或者說河川才是村莊誕生的必要條件。河水的流向與村莊的生活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甚至還有村莊因為河川改道決定遷村的例子。

無主之地也不例外。河水汙濁得有如倒了牛奶的咖啡,筆走龍蛇地穿梭在林木之間。茂密草叢的葉片摩擦聲和涓涓流水聲,很適合作為閱讀時的伴奏。

沃恩找到了一棵大小合適的曲木,在樹底下坐了下來。若是忽略樹瘤會頂到右肩胛骨的這個缺點,這棵樹靠起來的感覺倒也不差。

在向莉拉招了招手後,她便將書遞給沃恩,接著露出了迷惘的表情。由於靠近河邊,這裡的地面都帶了些溼氣。她在有些心慌意亂地打量了一圈後,終究還是死了心。只見她小心翼翼地折好裙子,也坐在地面上。

就像平時的生活那般,沃恩翻著書,莉拉練習著寫字。要說和平日裡有什麼不同,大概就只有莉拉今天用的不是木板,而是在地上寫字。

這一帶是溼地地形,附近生長了不少柳樹。聽說上流階層的人們會剝下柳樹皮,將柳樹枝加工製成籃子。有時可以看見宛如曬乾鰻魚般的柳樹皮混雜在河水之中。

將沒什麼趣味的文字塞進腦袋裡的沃恩,忽然想到一件事。

這種時候,這丫頭的腦子裡都會想些什麼呢?

沃恩對自己的生活相當滿意──雖然那是除了賭博之外,處處被無聊填滿的單調日子。

他自己選擇了這樣的生活方式,甚至還認為像這樣遠離賭博、怠惰度日的時光,對他的賭徒生涯來說是沒有必要的。

然而,被迫陪在他身旁的莉拉又是怎麼想的?

他能肯定的是,莉拉並沒有接納自己身為奴隸的立場。雖說她看起來願意將沃恩視為主人對待,但這也是情勢所迫。

這世上最讓人心情煩躁的事,莫過於在非自願的情況下陪同他人了。雖說莉拉的表情平靜無波,讀不出任何思緒,但她也有可能在內心累積了大量的不滿和怨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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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裡,沃恩又一如往常地中斷了自己的思路。

“無所謂了……”

也不曉得莉拉有沒有聽到沃恩的這句話,只見她打了個小小的噴嚏。

這時,沃恩聽到了“唰唰”的腳步聲。莉拉習慣性地按住自己的嘴巴,看起來就像是在擔心自己打出的噴嚏會害得兩人被陌生人察覺似的。

沃恩按住不知何時被風吹起的書頁,並將視線抬了起來。那名陌生人絲毫沒有遮掩的意思,筆直地朝著沃恩的方向走近。不過,對方的身高比他預期得低上許多,就這麼看來,應該不是理查·懷特遲來的報復。

但要是理查有那種派小孩來報復的癖好,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打、打擾了!”

出現在沃恩面前的,是看起來十歲上下的一名少年。

他卷得厲害的頭髮被剃得相當短,臉頰上遍佈著雀斑。浮現在臉上的表情的並非敵意,反而是近似憧憬的情緒。

看起來不是富裕家庭的小孩啊──沃恩在瞥了一眼後這麼想著。少年身上的廉價衣服和他手裡的破舊釣竿,散發著貧窮的氣息。

河川既與生活息息相關,也是遊樂的場所,同時也是窮困階層獲取食糧的採集點。即使沒住過鄉下,沃恩也知道這類家庭會派小孩出來釣魚,眼前的這個少年恐怕就是其中一員。

“……”

沃恩沉默地看了看少年後,像是什麼都沒看見似的垂下視線。他一語不發,再次掃起書上的內容。

“不好意思!您是文斯·沃恩……先生……大人?是吧?”

“……”

“那個……我今天!我……今日?我今日!是有事想拜託您!”

“……”

“那個……請問……您有在聽嗎?”

雖然少年的嗓門極大,但沃恩卻徹底地不予理會。看到沃恩就連眉毛都沒挪動分毫的態度,少年的聲音也漸漸變得軟弱無力。

他沒去回應少年的理由其實並不複雜,就只是怕麻煩而已。

被徹底忽視的少年先是語氣變得支支吾吾,最後無話可說,垂低了臉龐。要是他能就此離去的話,就能讓沃恩樂得輕鬆,但少年這時再次抬起臉龐,將目標鎖定在另一人身上。

“那、那邊的女生……小姐!我有件事想拜託你!請聽我說!”

“……!”

被他這麼搭話,莉拉的肩膀重重地顫動了一下。

“我有事想拜託!可是先生不願意聽!可以麻煩您幫幫我嗎!”

“……唔!”

“就連你也不理我嗎……”

莉拉似乎只要慌張起來,就會忘記木板的存在。但話又說回來,就算能寫下幾個單詞,這個少年也不見得能夠讀懂。

不過,旁觀莉拉在少年的步步緊逼下感到慌亂的反應,也沒那麼有趣。看來就算置之不理,少年也不會乖乖打退堂鼓,那還是快點把他的來意聽完,然後再拒絕為妙。

沃恩“砰”地合上了書本。

“什麼事?”

聽到沃恩短短的話語,少年很快就有了反應。

“啊,太好了。我有事想拜託你!呃,您!”

“我拒絕。”

“我還什麼都沒講呢!”

“那我就給你十秒,有話快說。”

“沃恩先生……啊,大人。您昨天在喜鵲與樹墩亭下了西洋棋對吧!我家是務農的!不過,說是務農,其實也只是佃農而已啦……”

“十秒到。我拒絕。”

“啊──!十秒也太短了吧!”

沃恩雖然像是在趕人似的揮了揮手,但少年只是一味抓頭。他看來是那種很難把話說得言簡意賅的性格。

“別說沒用的,你把要拜託我的事說出來就好。”

“我希望您能教我西洋棋!”

“我拒絕。”

“為什麼啊──!您不是說願意聽我說嗎!”

“我聽你說完了啊。我拒絕。”

說著,沃恩露出了苦笑。自己這實在不像年過二十五的人該有的態度,反而像個拌嘴的小孩子。

“為什麼嘛!我想要您教我嘛!拜託嘛!”

“對我來說又無所謂。而且,你是那種悠哉下棋的階層嗎?”

“當然會下啊!你這是在歧視農民!我雖然還沒下過,但老爸他們經常會去卸貨場下棋!”

“那就去找你老爸教你啊。”

“就是因為沒辦法,所以我才來找沃恩──啊,大人求助的嘛!請教教我嘛!”

少年像是在哀求似的這麼說著,用力哼出了鼻息。不知客氣為何物的要求很符合少年的年紀,讓沃恩感到頭昏腦脹。

沃恩的腦中浮現出“趕跑少年”和“逃往他處”兩個選項,但最後兩種都沒選。不過,這單純只是因為這兩種選擇都會讓狀況變得更麻煩罷了。

“你是哪一家的孩子?”

“我是喬瑟夫。沃恩……大人。”

“別用那種奇怪的稱呼,聽了都煩。”

“啊?是嘛?太棒啦──!”

自稱喬瑟夫的少年乖乖地聽了沃恩的話,放縱起說話的語氣。他甚至還誇張地做起了舒坦的深呼吸,像是這道指示讓他的呼吸變得輕鬆幾分似的。

沃恩忍不住望向莉拉,不過就她來看,喬瑟夫似乎還沒被划進會讓她感到害怕的範圍。雖說仍看得出她有些怕生,卻沒有害怕的反應。莉拉要是有喬瑟夫一半坦率的話,應該就會過得輕鬆得多了。

“所以呢。你們平時在哪裡下棋?”

“卸貨場!農作物都要收割對吧?然後我們會拿去賣!大家都會和交易所的夥計們下棋來玩!不過我還沒去過!但我很快就會去了!”

喬瑟夫孩子氣的話語顯得支離破碎,若是歸納出重點的話,意思約略如下──

農作物是這個村莊的主要收入來源,而農民會前往鄰近的城鎮販售。出門販售會花上一整天的時間,有不少人會在交易所休息時被邀去下棋。

從幾乎沒什麼娛樂活動的無主之地來到城鎮的農民們都接受了邀約前去下西洋棋,但在絕大多數的狀態下,他們都會鎩羽而歸。如果只是賭輸了幾枚零錢也就算了,但把當天賺來的收入全數輸光的人們也是絡繹不絕。

要是猜得沒錯,喬瑟夫的父親也是這類人的其中一員。

也許是把收入輸光的次數太過頻繁,喬瑟夫的母親或許氣得對丈夫大發雷霆,決定下一次不再由丈夫搬運作物去賣,而是交由還年輕的兒子喬瑟夫處理。

所以,喬瑟夫才想練就出能在交易所勝出的西洋棋棋藝……大概就是這麼一回事。

他原本的說法更為瑣碎,讓沃恩被迫吸收了很多不必要的資訊──像是喬瑟夫家的馬最近左後腳骨折、妹妹最近興起了想當旅行商人的念頭、他的祖父覺得是時候該退休了……之類的。

在沃恩難得發揮了耐心聽完後,他斬釘截鐵地說道:“你不跟人下棋不就行了。”

“這怎麼行!大家都在玩呢,要是只有我沒參加,會被人當作膽小鬼的!”

喬瑟夫以像是世界末日降臨的誇張表情喊道。

那又沒什麼大不了的──這雖然是沃恩最直接的感想,但他還是具備著一些基本常識。在把他人評價和實際利益放上天秤兩端的時候,會把他人評價看得更重的人究竟會有什麼樣的想法,對沃恩來說實在是難以想像,但也不能去否定。

“好麻煩……”

“啊?”

“我沒理由幫你吧?對我來說又無所謂。”

沃恩像是要結束這個話題似的,準備再次翻開書本,但他的動作卻停了下來——因為莉拉以輕如鴻毛的力道揪住了他的袖子。

她直盯著沃恩,身子稍稍顫抖了起來,接著她輕輕拎起木板──像是這麼做可以讓木板變得更小一些似的──將之遞向沃恩。上頭以帶著幾分歉意的圓潤筆跡寫下了少許文字。

“主人,現在、有時間。”

他很快就明白了這段短短文字的意思——主人有時間、有空,而且還有必要的知識,因此有必要幫助他人──大概就是這樣的意思了。

“你啊……”

就算沒有充分的理由,只要是有餘力的狀態,就該幫助他人──莉拉這樣的想法固然善良,但與賭徒的思路不合。

莉拉的肩膀用力地顫了一下。看到她的反應,沃恩登時把原本要說完的話語吞了回去。

他知道莉拉最近為了某個理由而感到消沉,也可以說是被逼進了牛角尖。

如果沃恩在這時殘酷地駁回了莉拉的提議,那她大概會變得越來越憂鬱吧。莉拉雖然試著藏住這份情緒,但如今的她已經不像剛被賣掉時那樣面無表情了。

沃恩將“讓喪氣的莉拉在身旁踱步,並讓她恢復心情所需的工夫”和“教導喬瑟夫下西洋棋所需的精力”放上了天秤的兩端。

他從口袋裡拿出了索維林金幣,接著下定了決心將之收回口袋。

“好吧,小鬼。”

“我叫喬瑟夫!”

“喬瑟夫,我再怎麼說也沒辦法在無償的狀況下教你,你知道,這很麻煩。”

在喬瑟夫企圖反駁之前,沃恩先一步制止了他。

“所以,我也要從你那裡取得應得的利益。”

“我、我沒零用錢……”

“我可沒有向小鬼勒索的興趣。畢竟搶來的金額少,而且效率也差。”

莉拉的視線投來了“問題是出在那裡嗎?”的疑問,但他不予理會。

與其說是在說服對方,沃恩更像是在說服自己似的,倏地將手指向喬瑟夫──他指的是倚在肩上的那根釣竿。

“就把釣竿當作報酬吧,期限是一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