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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希德丘陵

第二紀元886年7月1日,希德丘陵,塞倫西亞軍隊陣地。

奧雷里奧端坐在陣地正中,他面前的桌上,擺著一張棋盤。坐在一旁的,是女騎士歌洛莉婭。她身上穿著盔甲,左手扶著腰間的劍柄,盾牌放在腳邊,隨時都能拿到。她不時望向西方的天空,像是在等待什麼一樣。

奧雷里奧卻絲毫不顯得急迫。他極其認真地排放三十二顆棋子,特別是黑白兩方共計四枚的騎士。他要馬頭正對著敵陣,好像稍微偏上半點,就會讓他覺得不適。他花了近三分鐘,才將棋子擺得滿意,然後才慢慢地地伸出左手。他用指尖拈起白棋王後前方的兵,將它向前移動兩格。

“怎麼還沒有開始?”歌洛莉婭等得不耐煩,從座位上跳起來,在周圍來回踱著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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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省點力氣。”奧雷里奧說著,將黑棋王翼的騎士,向前跳了一步。

棋局才剛剛開始,常見的佈局方式,對任何棋手來說,都該十分熟悉。但奧雷里奧仍然思考了許久,才令白棋走出了第二步——他令C線的兵也前進了兩格。

“為什麼你就能也不著急啊?”歌洛莉婭問著,又坐回到凳子上。但她還沒坐穩,就又從座位上彈了起來,彷彿那凳子上有根釘子一般。

“因為著急也沒用。”奧雷里奧回答時,仍凝視著棋盤,“什麼時候進軍,是薩菲尼亞人說了算。你就算在這裡催促,那邊的人也聽不到。冷靜點吧。”

“我知道,但是……我心跳得好快,冷靜不下來啊!”

“你太緊張了。”奧雷里奧說道。與之前深思熟慮不同,他行棋突然加快。說話的幾十秒間,黑白兩方已經各走了二十餘步。平均下來,每步的思考甚至不足一秒。

歌洛莉婭思考片刻後說道:“緊張?好像是有一點。”

“不能理解。”奧雷里奧回應道,“你可殺過幾十人了。”

“但是……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了!可能是這是我頭一次真正上戰場吧?”她說罷,又開始來回踱著步。

“你打的那幾場,比上戰場還要兇險。”

“那只能算小規模的衝突吧!那幾仗就算打不好,也不會連累太多人,大概是這個原因吧。”

“原來是怕輸。總之,不要轉來轉去了,拜託。”奧雷里奧這才第一次揚起頭,望向她,“盔甲一直響。”

“吵到你了?抱歉。”女騎士匆匆地道過歉之後,又坐回到座位上。她仍然難以平靜下來,坐在凳子上時,也不住扭動著身軀。

“你不如找點事做。”奧雷里奧再次提議道,“比如說……”他伸手往左邊一指,接著說道:“那邊有一把弩,還有箭。你看看這周圍有什麼活物,捉一隻來。”

“哪有這樣的空閒啊!”歌洛莉婭搖搖頭,她說罷,已經搬著椅子,湊到了桌案的旁邊,觀看奧雷里奧面前的棋盤。

剛才那一陣快速的行棋,就像是短暫的咒語一般。接下來的四五分鍾裡,黑白兩方未動一步。

一般來講,一局棋走到二十回合以上,就該進入中盤,甚至接近殘局,雙方該考慮的,都是如何進攻對方的國王。可這一盤棋完全不同。進行到此刻,甚至不能說已完成了佈局。

在奧雷里奧的指揮之下,兩方均擺出了防禦的陣勢。兩方的兵陣均極為嚴密,幾乎沒有弱點可供對方利用。雙方尚未開始廝殺,甚至連一子都未交換過,卻已死死地糾纏在一起。

棋盤的中心被牢固地封閉,雙方運子都相當困難。白棋雖佔有先行之利,但在黑棋的嚴防之下,先手的優勢難以轉化為更實際的利益;黑棋在被動中雖然能不亂陣腳,但也沒有任何反先的手段。。

歌洛莉婭評論說,“感覺會變成持久戰。”

“是啊。”奧雷里奧點點頭回答說,“我也不知道怎麼入手。”

“我不喜歡這樣。”歌洛莉婭又說道,“我倒寧可棄子來進攻。”

“這種局面下,如果沒有耐心,就一定會輸。”

“是這樣沒錯,但是我還是喜歡痛痛快快地決勝負。”歌洛莉婭答道,“我知道,你肯定不願意在哪故意露出點破綻,讓另外一方贏。這麼走下去的結果,肯定是分不出來勝負的。你就像貓或者老虎一樣,更喜歡等待機會伏擊,而不是主動攻擊啊……”

“算了。”奧雷里奧說著,把棋盤往前一推,中止了這一棋局。

“對了,我有點好奇,我們到底是為什麼要來這個地方。”歌洛莉婭突然轉換了話題,“明明民兵在西邊,我們卻要跑到東邊,這個什麼……希德丘陵來?而且,將軍只給了我們六十人,我們到底有什麼任務?”

“我們的作用……是一個保險。”奧雷里奧望著歌洛莉婭的眼睛,回答說,“我們要確保叛軍逃往東南方。”

“確保……逃?”女騎士聽了,一時有些疑惑,“我們不是為了殲滅敵人,卻是為了故意放跑他們?這是什麼意思?”

“之前威斯特瑞克向我國求援,請求的是什麼?協助守衛溫託納,還有擊退擊退叛軍。”他說到“擊退”一詞的時候,特意加重了語氣強調了一下。“我們的任務就是擊退,不是消滅。”

“這麼死扣字眼的嗎?”

“這是當然,在外交場合下,用詞是極其重要的。”奧雷里奧答道,“想要擊退敵人,那簡單得很。對方是民兵,紀律性不好,很難承受巨大的損失,我軍只要發起衝鋒,轉瞬間就能將他們擊潰。但如果想要徹底消滅他們,就要發起追擊。我軍缺少騎兵,怎麼可能有效率地追討潰軍?硬是要追只會徒增傷亡。”

“那我們在這裡……是為了什麼?”

“我說過了,確保他們向東南方逃竄。我們所在之處的地形,是這一帶最複雜的,除了東南方以外,都是林地和小山。被擊潰的民兵隊伍從這附近經過時,我們就從北邊驅趕一下,他們沒有其他的路可以走。”

“原來如此,只是我們的人是不是太少了?六十個人?”

“敵人是潰軍,只要我們的聲勢夠大,加以威嚇就能讓敵人逃竄。六十人足夠了。”

“而且,為什麼是東南方,那裡有什麼?”歌洛莉婭說著,突然恍然大悟,“難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