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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八章 真心

就這樣過了三天,奧雷里奧喉嚨已經差不多復原。雖然短時間以內,他想要再講演不現實,但至少足夠進行日常的對話。儘管如此,他還隱瞞著自己康復的狀況,沒在任何人面前吐半個字。

早前的三天裡,他一直躺在病房裡,由歌洛莉婭和安雅兩人輪流照顧。他找來張白紙,在上面用塞倫西亞和卡塔利斯雙語,明確寫了他有完全的自理能力,但這並沒有作用。那兩個姑娘全當沒看到,硬是要他倚在床上,接受她們的照料。

現在,他正無所事事地靠在床上,耳朵聽著門外的聲音。他隱約地聽到安雅的腳步聲,立刻抓起在床頭上的外衣,直衝到窗邊。那扇糊著牛皮的方形窗戶,邊長約有六呎。將窗戶推開之後,他幾乎能直立著走出去。

他跨過窗戶,站到房簷上。他將外衣穿好,隨後向四周張望。他正站在一棟華麗的建築物外牆上。這是一棟三層的長形建築,其長度有數十步。整座建築都是用石磚壘成,外面刷著深灰色的塗料。

他的面前,像是個後院。這院落的面積,絲毫不遜於溫託納城中塞倫西亞的使館。這無疑是某位貴族的居所。

他的正下方是一片草地,草地中還有些修剪得整齊的灌木。之前瓦倫蒂諾介紹過它們,他因此認得那是接骨木,是沒有刺的植物。他距離地面僅有一層樓的高度,只要落在接骨木叢裡,就能安然著地。

他這麼想著,一手護住胸前的刀口,一手遮住自己的臉,然後翻身躍下。他仰面落在灌木叢裡,除了後頸被枝條擦破皮之外,沒有受到別的傷害。他從灌木叢裡彈起,還沒來及拍去身上的塵土和樹葉,就遠遠地望見女騎士,正往這邊走來。

他迅速地環顧四周,看準了一棵大松樹。那棵松樹枝葉繁茂,離他只有五六步。只要他躲在後面,歌洛莉婭就絕對尋找不到。他轉向那棵松樹,才跨出第一步,便覺得左胸前的傷口一痛。

他心想:“不好,瓦倫蒂諾囑咐過,說我不能劇烈運動……不行!萬一我躲起來以後,真出了狀況,倒在那棵松樹背後,誰也發現不了。不是死定了?而且,我已經快好了,本來也沒必要躲著她。”

他想著,拍了拍身上的灰土,便迎著歌洛莉婭走上去。他假作十分自然地,還主動地伸手打了個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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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你怎麼在這?”歌洛莉婭感到驚訝,“你不應該在休息嗎?”

奧雷里奧假裝仍不能說話,又是搖了搖頭。

“安雅放你出來的?”

奧雷里奧搖頭回應。

“怎麼?餓了?”

他點點頭。

“安雅應該有給你送飯吧?”

他點頭。

“那你怎麼跑出來了!”歌洛莉婭的聲音提高了許多,顯得有點著急,“難道你覺得自己已經好了?”

點頭。

“啊?你好了?能說話了?”

點頭。

“別開玩笑!你要是能說,為什麼還在這點頭搖頭的!”歌洛莉婭不滿地瞪著他,“快回去休息,沒事不許出來閒逛!”

“你又不是我夫人,怎麼管這麼多?”

歌洛莉婭順口回答道:“你就當我是……”她說到一半,才覺得哪裡不對。對方突然開口說話,打了她一個措手不及。她還沒反應過來,就隨口答應了。她發現了異常,隨後才察覺到,自己說了些不妥當的話。

她捂住自己的嘴巴,然後又雙手掩面。她整張臉都火辣辣的。雖然她擋住了臉頰,但耳朵仍然露在外面,同樣紅透了。“我……我不是……這個意思。”她還是擋著臉,小聲說道。

“我沒覺得你是。”奧雷里奧答道,“告訴我這是哪裡。”

“這是瓦蘭堡伯爵的豪宅。”歌洛莉婭答道,“聯軍裡比較重要的人物,都住在這裡。”

“原來如此。”奧雷里奧接著說道,“我餓了,找個地方吃飯吧。”

“安雅剛給你送飯過去,誰讓你不要的!”

“我不要喝粥。”奧雷里奧搖著頭說道,“出去吃點好東西,你還欠我頓飯。”

“又想吃好東西!”歌洛莉婭瞥了他一眼,說道,“這城裡的情況,比那時候的溫託納,也好不到哪裡去。沒有好東西,你就別想了。”這句話才剛說完不久,她又想到些什麼。她微微一笑,提議道:“不過,倒是有個辦法。聽說巴隆貝爾,把你當成好兄弟了?”

“他單方面的。”

“我們去你‘兄弟’那,讓他請你吃一頓。”歌洛莉婭笑著提議道,“你看怎麼樣?他之前在溫託納那次宴會上,不是說還可以再請你一頓嗎?現在就讓他兌現吧。”

“我覺得不好。”

“怎麼不好?”歌洛莉婭反問,“他覺得你救了他一命,請客吃頓飯算什麼啊!我知道你不想去找他,但是你想啊,你現在離目標又近了一大步。”

奧雷里奧說道:“我知道。我結交了有權勢的‘兄弟’。”

“他當你是兄弟,你也要把他當成兄弟。”歌洛莉婭又說道,“你不要和他客氣,讓你知道你也想交這個朋友。這樣以後求他辦事,他會更願意接受的。”

“你說得有理。”奧雷里奧答道。他確實聽說過,尋求別人的幫助,比起幫助別人,反倒更能讓別人信賴自己。雖然如此,他還是不情願。他一貫喜歡自己解決問題,稍微大一點的事情,連瓦倫蒂諾都不願意去請。而且,他不覺得這是去求助,這分明是利用。

巴隆貝爾是既憨厚又耿直的男人。他說要和人結交,就一定是真心實意。如果背叛這種人真實的好意,就算是奧雷里奧,也會有輕微的負罪感。

歌洛莉婭見他沉默不語,便開口詢問:“你怎麼了?”

他將自己的顧慮,簡要地說出來。歌洛莉婭又是微笑,說道:“你不想辜負他的好意啊……那你也真心待他吧!”

“我也不知道,我還會不會真心待人。”奧雷里奧搖頭,“而且,薩菲尼亞和威斯特瑞克歷來友好,我真的能指望他嗎?”

“這份關係,又不一定要用在這裡。也許能在別的地方有用。”歌洛莉婭笑道,“你也可以不抱著功利的態度。你雖然不喜歡和人打交道,但是……我知道!你和別人交往,都是抱著一顆真心的。嗯,我大概可以厚臉皮地說,你對我就是真心的吧?但我不認為,我現在能為你做什麼。”

奧雷里奧又是沉默,心想:“她能做的事情很多,我最初就是看中她的身份……不對,那不是最初。我真的是真心的?我自己也不清楚。”

歌洛莉婭見他又是發愣,便拽了下他的衣袖,說道:“不管這麼多了!我們走吧,去吃一頓好的!讓我也沾點光。薩菲尼亞人財大氣粗,一想象他們會拿出什麼來招待,我都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