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曼莎把手從石板上移開，黑暗中的熒光驟然熄滅。奧雷里奧再令火堆燒起來之後，她繼續解釋道：“我們有一點自信，你們人類和恩比利斯人，都不會使用操作空間的法術。這個傳送門，很可能是我們的同族佈置的。”
“為什麼？”奧雷里奧問道，“佈置在這裡，有什麼特殊的意義？”
薩曼莎答道：“這門是我們同族佈置的，這是幾千年前的古代遺蹟。但是……後來又將它啟動的，卻不是我們。這種門，是用來傳信的。我們不用它們來傳送活物。”
“為什麼？出於安全的考慮？是不是你們也認為……一個活物在被傳送時轉化成粒子，在遙遠的地方重構，這樣的過程當中，原本的生命已經消亡？”
“並不是，我們沒有這麼複雜的理由。”薩曼莎答道，“弗朗索瓦和我說過，你們很喜歡做這種無謂的思考，然後認為這非常智慧。”
奧雷里奧肩膀一聳，心想：“一個神學者對哲學抱著這種態度，他寫出來的典籍如此荒謬，並不讓人意外。現在的神學水平，也是越來越差了。”
薩曼莎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先伸出手，試圖從石板上卸下塊晶體。但那些晶體表面光滑，鑲嵌得又很牢固，她並沒能扯下一塊。“這種石頭……我能感受到，它們具有很高的能量。有它們在為門供能，所以才能傳送人和觸手怪之類的東西。我們從沒見過這種石頭，只靠人力作為魔法能源，並不能把生物送到門的另一邊。”
不等奧雷里奧回話，她又繼續說道：“我們……我不知道怎麼說。見了你們的城市之後，就很明顯地感覺，你們確實比我們先進得多。我們自以為魔法天賦遠勝過你們，所以就不思進取。你們具有相應的能力，所以才有餘力去無謂思考，或者說……你們的思考，真的是無謂的嗎？”
“曾經是有用的。”奧雷里奧答道，“現在就未必了。”
“算了！”薩曼莎說道，“跟我多講講這種石頭。我有點好奇。”
“人類和魔族都會用這種石頭。”奧雷里奧答道，“這麼大的晶體非常昂貴，一塊至少值五十塞林。塞林是我們的國家金幣，五十個足夠十人的大家庭過一整年。這種礦脈的分佈不均勻，目前來看，大多分佈在大陸的東部，也就是魔族……恩比利斯人的領地上。”
“一開始出來的是魔族。”歌洛莉婭插話進來，“這石頭也是魔族那裡最多。是不是可以斷定，這門是魔族設定的？”
“未必。”奧雷里奧回答，“那些魔族不是這片大陸上的，是他們在南方的遠親。這扇門連線的地點，也許是隨機的。一開始連到南方大陸上，後來又連到了海底。”
歌洛莉婭困惑地撓頭，說道：“但是在隨機的傳送門，有什麼意義？”
“我怎麼知道。”
薩曼莎插話進來說道：“你們可能猜錯了。”
她已來到另一塊碎片前。這塊碎片較小，她獨自就能翻到背面。她一指這塊石板碎片，說道：“這上面也有那種晶體。”
“看起來小很多。”奧雷里奧說道。這塊石頭上嵌入的晶體，密密麻麻的有上百顆，大多如同麥粒般大小，讓人看著有些不適。不同於較大的那些晶體，這些晶體還相當澄澈。“它們能量還沒耗盡。它們不為傳送門供能，但是應該有其他作用。”他做出了判斷。
他低下頭更仔細地觀察。那塊石板上的孔洞數量，遠超過晶體的數量。粗算下來，其中約有半數的孔洞未嵌入水晶。這些孔洞看似雜亂，但它們總是成對出現，而一對孔洞中，最多只有一個填滿。
他又猜測：“填滿左邊的代表零，右邊代表一，或者相反。是二進制數字。”
“二進制？”薩曼莎重複道，“這是你們的語言裡，對這樣的計數方式的稱呼？”
“我想我們應該在說同種東西。”奧雷里奧說道，“這些二進制數字，肯定有某種含義。”
“我知道含義。但是……我不知道在你們的話裡怎麼說，弗朗索瓦沒有教給我。”
奧雷里奧問道：“表示位置的一組數字？”
“對，就是這個意思。”
“座標。”
“座標。我記住了。”薩曼莎點點頭，然後手指憑空運動，在空中留下一串發著光的字母。塞倫西亞語的發音規律簡單，只要知道讀音，就能知道拼寫。
她將單詞幾下之後，才繼續說道：“我剛才感受的結果……大塊的晶體在主要的迴圈路徑上，它們提供能量；這些小顆的，在次要的路徑上。它們只是表明了……座標。”
“原來如此。”奧雷里奧說道。
“這些晶體掉了一部分，可能是它掉下來時摔出去了。地上就有很多小塊的。”薩曼莎說道，“所以座標就出現了偏差。”
“在那個巨人傳過來之前，這塊石板就脫落了。也就是說，這一系列傳送，都是意外？”
“也許。”薩曼莎答道，“我覺得門原本的開口，應該朝那一側。我們過去看看？”
奧雷里奧被勾起了好奇心，便與薩曼莎一起，走到門洞前。隨著傳送門破壞，門上的屏障也不復存在，他們能夠看到門另一邊的真實狀況。
那是個圓形的石室。它的形狀極為規整，牆壁和地面上也鋪有菱形的石磚。這絕不可能是天然形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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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先後經過小門，來到那間石室裡。石室裡空蕩蕩的，沒有任何陳設。石室的對面，也設有相似的一道拱門。拱門的後方是巖壁，巖壁上也嵌有數十顆晶體。它們還是無色而澄澈的，顯然尚未經受強光照射，幾乎沒有損耗能量。
“這是另一道門？”奧雷里奧問道。
薩曼莎上前觀察後說道：“排布不一樣，我猜……它是傳送門的入口。它入口是固定的，可以改變出口座標。和我們背後的那扇相反。”
“這扇門通向哪裡？”
“想知道，那就只能試一試。”薩曼莎說道，“有這些石頭供能，我們兩個應該可以過去。不過先要……”她低頭見地上有片石磚鬆動，便將它撿起來扔到傳送門當中。石磚就像是掉進河裡一般，在傳送門處的空氣中，製造出圈圈波紋，隨即便迅速“下沉”，很快就消失無蹤。“它是開啟的。”
“但是……”奧雷里奧替她答道，“另一邊是否適合我們生存，是未知的。”
“對，我正想這麼說。”薩曼莎答道，“我們要冒這個險嗎？”她發問之後，卻遲遲未得到回覆。她偏過頭，才發現奧雷里奧正低頭凝望著地面。
或者說，他正回身凝望著地磚缺損之處。薩曼莎取下那片地磚，下面露出的不是土質的地面，而是層白色的大理石。那大理石上，刻著他再熟悉不過的印記。倒立的五芒星，和一條盤繞的毒蛇。
“又是這個印記。”奧雷里奧說道，“你也見過，姓吉倫森的人頭上，也有這個印記。既然這裡是你們的遺蹟，那你也許知道……這個印記的含義？是什麼組織？”
薩曼莎卻用力地搖頭，說道：“你錯了。這和他額頭上那個，不是同一個印記。”她退到入口的一側，說道：“這麼看才是正確的。”
“這麼看？”奧雷里奧說道，“你的意思是說，五芒星應該是正立的？”
“是的。”薩曼莎答道，“這邊是石室的入口，理應這麼看過去。如果是正立的五芒星，我在更早之前就見過。”
“那是什麼時候？它代表了什麼？”
“很久很久以前。它……是我一位先祖的印記。”薩曼莎答道，“那位先祖，在我們的故鄉，做了件大事。結果，導致了我們故鄉的毀滅。之後，我們、你們，還有恩比利斯人，都被神逐出了故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