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5日的零時剛過，兩方的營地當中，幾乎同時想起了零散的馬蹄聲。兩處營地當中，各有一人乘馬奔出。他們都穿著黑色的斗篷，一個向西一個向東，只用了一刻鍾的時間，就在兩方營地的中點上相會。
兩人同時翻身下馬，各跨出幾步，面對面站著。
“不錯，你很準時。”右手邊的男人說著，將頭上的兜帽扯下，露出一張表情淡漠的臉。他正是奧雷里奧。
“您的聲音有點奇怪啊。”左側的男人也開口。他同樣摘下帽子，以溫和的笑臉示人。
奧雷里奧沉吟了數秒，才回答：“是……是嗎？拉塞爾閣下，有何貴事？需要我們在這種時候會面。”
“之前我把情報透露給您，可不是希望您做這個。”夏爾突然收起笑容。不知他從哪摸出張起皺的字條，握在手裡遞向奧雷里奧。藉著微茫的星光，可以看到字條上開了個洞。它就是前一夜射入利貝拉營地的，數百張字條之一。
“我很感謝你的情報，但是我採取什麼行動，主要基於我自己的判斷。我想，你沒理由苛責我。”回答仍是慢了些許。
夏爾嘆了口氣，說道：“抱歉，馬爾加諾閣下。是我太激動了。請您原諒我，我也是逼不得已。我現在擔心國王萊昂復辟。現在伯納德將軍麾下的軍隊失去了鬥志，士兵們不願意再打下去了，只怕……伊薩克?德?阿瓦那那個叛徒，再也沒有人能阻止他了。”
“恕我直言，我們現在並不需要阻止他。”奧雷里奧面無表情地說道，“貴國兩次出征卡塔利斯，均以慘敗收場，折損六七萬人。即使那個瘋子上臺，他又能做什麼？難道舉全國之力，再嘗試第三次？”
“這……馬爾加諾閣下，您的意思是，我們將要中止合作嗎？”
奧雷里奧回答：“我們無需保持長期的合作關係。當利益一致的時候，我們自然會再見。”說罷，他就背過身去。他跨出幾步，接近馬匹的時候，卻聽到背後傳來的呼聲：
“奧雷里奧?馬爾加諾。您難道不想為您的老師復仇了嗎？”
奧雷里奧一時僵在了原地。他緩慢地回過頭，問道：“你……想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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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爾回覆：“我知道，您打算建立自己的威望，可是方式卻是錯誤的。”
“是嗎？”奧雷里奧冷冷地望著他。
“您現在的努力究竟為了什麼？您可是在拼命保護自己的仇人啊！您能打一百場勝仗，您屬下的士兵自然會崇拜您，但廣大的民眾不會感激您。您在這裡奮戰，也不能讓你的國家獲利更多。您給我們造成再大的損失，貴國能得到的報酬，不過是那一小片領土。”
“也許。但是利貝拉破壞了均勢。”
夏爾又說：“作為外交使節，我並不是最出色的，但我還是可以毫不謙虛地說一句，我理解貴國奉行的均勢外交的政策。”
“我並不意外。”
“就目前來看，利貝拉在幾次失利之後，真的還是需要‘被均勢’的一方？”
“大國的底蘊仍在。”奧雷里奧回覆。
“不錯，但在短期內的失衡，未必不能發展為長期的。您過度削弱利貝拉的結果，就是放任薩菲尼亞和卡塔利斯強大。如果說，您在薩菲尼亞還有朋友……”
“你訊息真靈通。”
夏爾沒有偏離話題：“……在卡塔利斯，您只有一個仇人。假如芬恩二世掃平了叛軍，又接連戰勝外敵，他就將重新樹立起威望。到時候，他們會先對誰下手？不是利貝拉，就是塞倫西亞。如果他們想要奪回割讓的土地，到時候又有誰能充當貴國的外援？”
“十一年前，貴國作為芬恩二世的盟友，對付我國。顯然，你們這些大國採取的策略，與小國並不相同。你們更願意收緊夾縫，而非維持原本的距離。近百年來，唯一打破了這種規矩的，反倒是萊昂一人。我倒寧可他復辟。”
夏爾微微一笑，說道：“確實，我們一直採取這種策略。但是，您是否該考慮一下，繁榮的塞倫西亞，和內憂外患的卡塔利斯，究竟哪一方才是處於夾縫中的國家。”
“不錯，你非常擅長恭維。”奧雷里奧語氣並不像誇讚，“總之，你希望與我聯手，挫敗芬恩二世？”
“正是如此。或者至少，在我們對付芬恩二世的時候，你和塞倫西亞的軍隊可以袖手旁觀。”
“你們還有餘力出兵？”
“這也是大國的底蘊吧。”夏爾說道，“眼看春天就要到了，如果我們能平定內亂，再多出動一支隊伍，並不是問題。”
奧雷里奧問道：“但你有多大的把握？”
“如果不與您為敵，大概有八成的把握。”夏爾答道，“如果與您對立，連一成都沒有。”
“感謝你的褒獎。”
“當然，如果有您的幫助，我們就將有十成的把握。不論是掃平內亂，或是……”
奧雷里奧回答：“我不會無償幫助你。你當然知道，我們是出於利益而聯合的。我要進行多方面的考慮，我個人的利益、塞倫西亞的利益，長期的和短期的，都要進行權衡。不過，如果結果一目瞭然，我就可以花較少的時間思考。”
“你口中所結果一目瞭然，大概就是我們開出的價碼，在各個方面都比芬恩二世的優厚？”
“遠比他的優厚。對我來說，痛擊你們十次，也不比說服一兩個老頑固困難。”
“我理解。”夏爾點頭，“如果我們不能提供優厚的條件，您說服的工作將會更加複雜。”
“正是如此。”
“請您開出條件吧。”
“我只能決定我個人的。”奧雷里奧說道，“最終攻入芬恩二世宮殿的戰鬥，由我來指揮。”
“這是自然。”
“至於元老院，大概能猜到他們需要什麼。”奧雷里奧又說道，“貴國需要撤出艾斯佩利亞，並停止支援伊菲等國對抗塞倫西亞。至於土地的訴求，想必並不會很多。卡塔利斯的內陸，對我們來說沒什麼誘惑力。此外，當然還需要新的貿易協定，彌補我國在卡塔利斯損失的商業利益。”
“不愧是馬爾加諾閣下，考慮到了方方面面。”夏爾說罷，低下頭盤算著，卻沒有察覺到奧雷里奧的身上，青綠色的光芒微微一閃。
“好了，時間不早了，我該撤……”奧雷里奧說著，身影就突然消失。
“怎……怎麼？”夏爾愣在原地。
這時，幾步之外，又傳來陰鷙的聲音：“夏爾?拉塞爾，你剛才和他的密約，我可聽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