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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章 傷痕

奧雷里奧伏在地上,臉埋進泥土中。他艱難地揚起頭,眼前的一切事物,都彷彿都被霧氣籠罩著。他耳內劇痛,腦中也是一片混沌。這種感覺,很像是近一年以前,他剛隨軍隊進入威斯特瑞克境內時,被捲入爆炸之後的感受。只是他自己無法這麼認為,他的思緒與記憶沒這麼清楚。

他渾身失去力氣,肢體如同灌了鉛塊般沉重。他在地上掙扎許久,才向前挪動了幾吋,終於找到一個借力之處。他仍看不清楚,只憑遲鈍而麻木的觸覺,估計那是條使地面隆起的樹根。他抓著那裡,才艱難地坐在地上。

“我……現在在哪?”他自言自語著,只覺得喉頭泛出血的氣味。

他的記憶完全模糊,能想起的最後一個片段,就是自己用火焰彈幕擊斃了幾個暴徒,正朝著安雅走過去。“她被捆著,我想要救她?大概是吧。”他揣測著,“之後……我彷彿張開了結界?我為什麼要這樣?她……還有別人,現在都在哪裡?”

他抬起右手,硬是掀著將要墜下去的眼瞼,強迫自己望向四周搜尋。“這就是瓦倫蒂諾不戴眼鏡時的感覺吧。”他自嘲著,目光來回掃了四五圈,才終於找到安雅的位置。“還……還有敵人嗎?”他在心中問自己,“有備無患……”

他渾渾噩噩地念起咒語,甚至自己都不太清楚,自己正在施展的法術是哪一種。四五個音節從他唇間吐出,這時,他腦內的混沌中,又產生極強的阻滯感。這種感覺如此強烈,令他十指用力扯住自己的頭髮,手掌則從用力擠壓著顱部。他的顱骨內,彷彿燒起一團烈焰,正令他的腦漿沸騰。他的施法也因此中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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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疼痛終於消散,他卻覺得清醒許多。他揚起左手,手背劃過鼻下,蹭去掛在那裡的血液。他也並不清楚,鼻孔中流出來的血液,是否與他剛剛那陣頭痛相關。

但不論如何,他的視野恢復了清晰,力氣也恢復了一絲。他靠著顫抖不止的雙腿起身,緩步走到安雅的身前。

安雅身上赤裸,腳踝以上頸部以下,縱橫著無數道血痕——那都是名叫血棘藤的植物留下的。

他知道自己不該凝視一個年輕女子的軀體,但他卻難以將眼珠錯開。血棘藤上的棘刺形狀特殊,因此能留下特別的傷口,傷口癒合之後,又將變為特別的傷痕。他曾見過那種傷痕,而且現在也在見到——它們就位於安雅的身上。這些傷痕比新添的傷口更寬幾分,而且被完好的皮膚截斷。但毫無疑問,新傷與舊傷有著相同的來源。

而更寬的傷痕,究竟意味著什麼,奧雷里奧也十分清楚。他揚起自己的右手,望向小指一側的掌緣。在那裡,有一道近兩吋長的弧形傷疤。那是他兒時徒手打破玻璃時留下的,並與他一同成長起來。安雅身上的傷痕,也是同樣的狀況。

“兒時留下的恐怖記憶,現在……又成了真實。”他想到這裡時,腦內的思緒漸漸變得清楚。

他想起來了。

奧雷里奧走向安雅,試圖將她救下的時候,主持儀式者手中的血棘藤,正好垂在安雅的面前。她當即驚恐不已,力量不受控制地噴薄而出,將強有力的衝擊投向周圍的所有人,不論是敵人還是朋友。

“又是‘天堂隕落’嗎?我到現在也沒弄清楚,聽起來很像這個片語的魔族語,到底意味著什麼。”奧雷里奧苦笑著心想,“而且,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本能地撐開結界。”

但或許正是這個動作,抵消了“天堂隕落”部分威力,從而挽救了他與赫拉德的性命。在同樣近的距離下,受到波及的那些異端暴徒,甚至沒有留下全屍。他們表現得仍顯示患了某種可怕的瘟疫,只是身體都從中間爆裂開來,深黑色或是咖啡色的汙血和體液,灑得遍地都是。而奧雷里奧僅僅短暫地昏厥,赫拉德雖然倒在地上,但無疑還活著——能看到他胸膛偶爾隨呼吸起伏。

奧雷里奧回頭,左手伸到安雅的後背與樹幹之間,小心地將她環抱著,右手則抽出利劍,將捆束她的麻繩一根根割斷。解放了安雅過後,他又小心地讓她平躺在地上,隨後解下身上的外衣,罩在安雅的身上,幫她遮擋住赤裸的身軀。

他走到赫拉德身邊,在其肩上輕輕推了一把,赫拉德卻沒給出任何反應。“好吧,讓我搬走兩個人……”他心裡想著,目光又落到遠處,在草叢中分辨出歌洛莉婭的綠色頭髮,緊接著發現了肥皂與薩曼莎兩人。她們也全都昏了過去,仰臥或是俯臥在地。

“真是太好了,五個人。”他乾脆放下安雅,癱坐在一棵樹下,“我放棄了。”

他就這麼坐著,腦內完全地放空。在恍惚中,時間飛快地流逝。他再回覆清醒時,夕陽已開始西沉。可他的幾個同伴,仍沒有一個意識清醒。

“好吧,我不該耽誤時間。該做的事情,我差點都忘了、”他想著,解開自己披在安雅身上的外套,隨後開始施展治療法術。她身上縱橫的傷口,均是皮外傷。治療術的綠光剛一閃過,各處傷口就急速地癒合。癒合的傷口上生出新肉,更進一步地截斷了就有的傷痕。

奧雷里奧低聲感嘆:“真諷刺,不受新傷就無法消除舊傷疤。你永遠是話最少的一個,半個字都不提自己的過去。所以在兒時,是誰傷了你?勘誤派異端?還是……哪種更可能呢?”

他又嘆了口氣,心想:“你不告訴我,我是不會追問的。我能保證的只有一點……”他將右手收回,纏在安雅身上的最後一絲綠光熄滅。她身上的每一道傷口,都已經在治療法術的作用下,完成了癒合。

“你身上不會再留下傷疤了。”

就在這時,十幾步外傳來一聲呼喚。奧雷里奧能分辨出來,那是佩特羅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