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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章 奇蹟的絲線

奧雷里奧站在當中,被無數的叛軍士兵圍繞著。他雙手各執一柄武器,垂著頭望向地面,渾身上下一動不動,彷彿一尊石雕。他身上有十幾處傷口,多在雙腿、雙臂等位置上,都是敵人試著捉住他時留下的。現在,這些傷口還在出血。

但他感受不到疼痛。他能聽見的,只有自己的心跳。他異常平靜,心臟穩定而有力地跳動。在他的眼裡,整個世界都靜止了。

這樣的靜止,只持續了數秒而已。遠處一聲大喊:“首領發話了!捉住他的,賞金十磅!”這樣的高昂的價碼,足以令那些貧苦一生的民兵,拼上性命去爭取。新的命令一經傳達,他們便從四面八方湧來。

奧雷里奧卻合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氣,又屏住呼吸去聆聽。片刻之間,千萬只腳踏在泥水中,發出的嘈雜腳步聲,變得異常清晰。他能精確地分辨出來,它們來源於哪個方向,與自己又相距多遠。

他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左手的劍向身側揮動。他揮動時只使了極小的力氣,但劍上糾纏著火焰,只輕觸到兩個敵人的皮肉,就足以將他們攔腰斬斷。

斬殺兩個敵人之後,他仍毫無遲疑,向右後方旋轉半周,雙手的武器儘可能向外延伸,又擊倒了稍後撲上來的三人。

他轉瞬間奪取五人的性命,令餘下的士兵稍稍冷靜。已經衝到半路的士兵,稍加思索又轉而後撤。十磅黃金的賞錢固然誘人,但也需要留著一條命才能拿下。他們開始各自盤算,等候其他人先動手,儘可能消耗這個強大的敵人,自己才有機會坐享其成。

然而,他們這麼打算,後面不斷湧上來的士兵,卻並不願意如他們所願。後面的士兵還盼著快擠過去,如果被擋在後面,賞金怎麼可能落到他們的口袋裡?被擋在後排的士兵,數量遠勝過前排的士兵,熱切程度更是難以比擬。就這樣,前排的士兵們被推著,不情願地向奧雷里奧圍攏過去。

他們撞倒了奧雷里奧插在地上的兩圈武器,距離那個青年僅有一步遠。他們能見到的,只有他手中一對纏著烈焰的利劍。他們開始大聲驚呼,然後如麥子一般被收割。奧雷里奧雙手的利劍水平揮動,劃成兩個明亮的火圈,凡是被火圈觸及的人,都會被烈火灼傷和腰斬。數秒之內,兩柄劍各切斷了近二十人的軀體。

殘破的軀體不停地倒下,卻不足以阻礙包圍圈縮小。後面的士兵只聞見焦臭味,仍不斷地向中間推擠。眼見奧雷里奧揮動武器的空間越來越狹小,即將再被人群按倒在地,正南方卻傳出一聲怒吼。

最外圍的士兵,聽見這聲怒吼,渾身都為之一顫。他們暫時放棄了推擠,回頭望見一個女子縱馬而來。那個女子生著怪異的墨綠色長髮,身著被拋光過的板甲,那正是歌洛莉婭。

士兵們正驚異時,歌洛莉婭已落在人群當中。她揮動飽含著聖光的劍刃,將十數人斬首,左手再將同樣閃著金光的鐵盾向前推出,將一列的十幾人拍得撲倒在地。她在密集的人群中,硬是殺出了一條血路,直通到奧雷里奧的身邊。

透過這條通路,她望見奧雷里奧的身姿。“太好了,還平安無事!”她心裡一熱,隨即拔足向內鑽去。

奧雷里奧此時正背對著她,只聽見漸近的腳步聲。他無暇仔細分辨敵我,全憑本能行事,下意識地左手一劍向後刺出,直襲歌洛莉婭的前胸。

“別這麼激動!”歌洛莉婭大喊著,同時提起盾牌格擋。她擔心“神聖壁壘”的衝擊反而傷及對方,便令盾牌上的聖光散去。只聽見“通”的一響,裹挾著火焰的劍鋒,將她手中的鐵盾貫穿,隨後繼續深入,然後輕輕點在她的胸口上。

她透過盔甲,也感受到了劍上火焰的熾熱。盔甲只被劍尖觸碰,其上就留下一道刻痕。若不是奧雷里奧主動收勢,最堅實的鎧甲也無法抵禦這樣的攻擊。

奧雷里奧偏過頭,望著趕來的歌洛莉婭,又是驚喜又是心痛。他將利劍抽回,心中又升起愧疚。複雜的情緒擠在他胸中,他想說些什麼,卻編排不出像樣的話語。他幾次張口,又幾次閉合。

歌洛莉婭見他笨拙的樣子,不禁發笑說道:“你答應我了,要我跟你去。所以我一醒過來,馬上就來找你了。你要去哪裡,我幫你!”她說罷上前一步,迎擊將想要趁機偷襲的三個敵人。她的盾牌砸在左手一人頭上,將他打得腦漿迸裂,一劍再砍殺了餘下兩人。

“好。”奧雷里奧這才開口,但能說出來的話,也僅僅是這一個字而已。

然而,這兩人不需要太多的交流,他們知道該如何並肩作戰。他們後背靠在一起,掩護著彼此,每次一人迎上前去,另一人必定站在原地,等候著對方撤回來,再將背靠上來。

歌洛莉婭左右揮砍著,將十數人斬得身首分離,一時無人膽敢上前。她趁著這個機會,笑著向奧雷里奧詢問:“你說,我們有幾成勝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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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成都沒有。”奧雷里奧坦率地回答,“千分之一,萬分之一都沒有。很令人絕望。”他嘴上說著,卻全無絕望的表現。他拋下用鈍的刀劍,又奪來新的繼續劈斬,渾身上下都濺滿了鮮血。他的視野也一片鮮紅,但他半刻也不停止。

“我知道!”歌洛莉婭用明快的聲音回應,“我聽人說,整個世界的命運和可能,都被神記述在一根根絲線上,再被祂織成一塊綢緞。我們陷在這裡……但我們一起梳理那些絲線,一定……一定能找到,在千萬條絲縷中找到,記述著奇蹟的那一條!”

她說著,兩行熱淚從眼窩裡流出。隨著她揮動武器的姿勢,淚珠從她臉上脫離,灑落在泥土當中。

“是的,我們一定找得到。”奧雷里奧說道,“準備,三、二、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