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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分)第一章 學院

不久,馬車駛入加拉尼奧洛城門,然後沿城中最寬闊的道路前行,直抵學院的門前。奧雷里奧摸出三枚大錢,支付了車資之後,便與同伴們下車,步入學院當中。

與塞倫西亞城中相似,學院中的各處,都有以晶體供能的魔法路燈。那些路燈發出明亮的白光,直視時頗為炫目。

“比想象中的……要大。”歌洛莉婭如此評價。

學院外牆是完美的正六邊形,就像蜂巢的一格。每條邊的長度,大致在二分之一哩。這意味著學院的佔地面積,幾乎達到了塞倫西亞主城區的三分之一,勝過利帕裡亞大陸上大半數千乃至上萬人的小城。而高聳的外牆,足有二十餘呎,這令學院在外人看來,就像是一座要塞。

但一行人沒心思看風景,他們急於安頓下來。在奧雷里奧的引領下,幾人直奔他們的住所而去——他從德?列託先生處繼承的實驗室。那實驗室附帶了六七間臥室,臥室裡床鋪也並不缺,完全容得下這一行六人,再加上原本奧雷里奧僱傭的廚師等幫傭。

他們走過石板路,來到一棟高大的石制建築前。那建築足有五層,整體均由白色的大理石砌成,大門前是十數級臺階,門兩旁立著數根大理石柱。石柱上雕著某種花紋,但在黑夜當中看得不真切。

這建築像是座神廟或是王宮,但氣派的程度遠勝過埃克雷西亞的大聖堂,也完全足以和利貝拉國王的宮殿媲美。塞倫西亞在過去的千年裡,是何等的富有和繁榮,不是在狹小的元老院議政廳,而是在這學院中顯露無疑。

奧雷里奧走上石階,手觸及黃銅的門把手,一陣淡藍色的微光閃過——即使在黑夜當中,這光芒也並不足以令人注目,唯獨薩曼莎對此有所察覺。她正要過問,奧雷里奧卻緩緩拉開沉重的大門。赫拉德見他頗為吃力,正要上前幫助,卻被他阻攔:“這門你碰上就不會開了,有個特別的鎖在上面。”

赫拉德撫著後腦,並不理解他的意思。

門被開到最大,幾人先後走入其中。奧雷里奧最後走入室內,又扶著門把手,臂上稍稍用力,令門緩慢地合上。他支著耳朵靜聽,聽見類似於落鎖的微弱聲響,他才將手從門把上離開。“這門的奧秘,我以後再和你們講。”他又說道。

這棟建築氣派的外表下,並沒有隱藏著華貴的內襯,至少在這廳中是如此。大廳只是相當寬敞,但少有奢華的裝飾。

除了幾尊石像和畫像——均刻畫了學院的名人,但這些人並不如廣場上的那些出名,作品也不是出於名家之手——之外,就只有幾十株植物,種植在粗瓷的花盆裡。花盆不是出自最熟練的工匠之手,也並非古董,因此價格並不昂貴;植物也不算珍奇,都是塞倫西亞本地出產的,其中以月季為多。大理石地磚上沒有地毯,落足時聲音稍大,就會在廳中迴盪。

大廳當中,有許多年輕的學者、法師或是煉金術士。他們坐在牆邊的長椅上,各自以壓低的聲音,與同行或是同窗探討或是辯論。他們情緒未必不激昂,但絕不會失控。總得來說,大廳裡還頗為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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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望見奧雷里奧,離得遠的揮手招呼;較近的則低聲問號,稱他一聲“馬爾加諾教授”。

教授這個稱謂,一開始幾乎壓得奧雷里奧窒息。他承襲了這一稱號時,只有十五歲,魔法造詣尚淺。他哪裡敢狂妄地以為,自己能夠繼承老師未竟的事業,並擔得起“教授”之名?後來他年紀漸長,日日勤學不輟,他也習慣了這個稱呼,聽見別人的呼喚,還會頗為得意。

然而此刻,這個稱呼又令他心裡不是滋味。他想起頭銜的來歷,便輕嘆了口氣。他決心建立自己的名聲,這才只過了十幾分鍾,現實就狠狠地扇了他一記耳光。“有個好老師或者顯赫家世的,很難以自己的本事被人記住。”他想著,開始不住地搖頭。

但他的痛苦不會那麼輕易結束。他沿臺階向上時,迎面遇上三四人,每人都稱他一聲教授,令他心裡更是苦悶。他只盼著能遇到某個人,能別再這麼稱呼自己。他思慮深重,並未察覺到空氣中彌散著某種氣味。

“像是點心。”歌洛莉婭判斷道。她又深吸一口氣,聞見一股極其甜膩的味道,又補充道:“特別甜的那種,也許是誰在烤餅乾吧?”她轉向奧雷里奧,才發現他心不在焉。她又呼喚兩聲,也未得到對方的回應。

“怎麼和木頭似的!”歌洛莉婭心想,“他……又開始焦慮了吧?”她正思考著,該怎麼讓他不再消沉,卻聽見正前方傳來個女聲:“奧雷里奧!你終於回來了!”這聲音裡透出欣喜,又顯得頗為親暱,令她聽見就渾身不適。

她揚起頭,只見一個身材嬌小的女子,橫在了奧雷里奧身前,將其去路攔住。那女子長得很美,滿頭酒紅色的長髮,被精細地打理過,兩邊的側發被燙成卷狀。她有雙淡青色的眼睛,論澄澈不亞於歌洛莉婭。但她似乎不想把眼睛睜到最大,眼皮總是微微垂著,目光總是朝向略低的地方,兩片薄唇塗成鮮紅色,卻緊緊地帖在一起。她看起來很憂愁,之前熱切的問候,簡直不像是從她口中吐露出的。

歌洛莉婭再向下望去,見她身著一件粉紅色的長裙,上面繁複的裝飾,僅蕾絲一項就足以令人眼花繚亂。她頸上佩戴一條珍珠項鍊——一條細細的金絲上,串了幾十顆珍珠。手上佩有一枚戒指,戒指上嵌了顆閃亮的金剛石。

見她在平日裡就穿得如此華麗,“真是太虛榮了!”歌洛莉婭帶著敵意,在心裡做了如此的判斷。她想到這裡,低頭望了望自己身上唯一的裝飾——左手中指上的銀戒指,又想:“我怎麼這麼寒酸!不過……這可是他送的!”

“稍微等一下。”那酒紅色頭髮的姑娘,又輕聲說了一句。歌洛莉婭嘴上不說,卻在心裡默唸著:“不要等!不要等!”她從後面看到奧雷里奧點頭,肺都要氣炸了。

那姑娘快步鑽進某間房裡,然後又迅速折返。她回來的時候,雙手都戴上了厚實的兩分手套,手裡也多了只托盤。托盤上擺滿了餅乾,看來剛出爐不久,香氣還在向外飄散。

“聞著讓我想吐!”歌洛莉婭心想,“我可不能忍了!”她一個箭步衝上去,向奧雷里奧問道:“這位小姐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