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雷里奧灌下整杯蜜糖水，覺得胸中煩躁的火焰熄了。他摸出懷錶看了眼，低聲說出現在的時刻：“十點，我得在中午前回去。”
瓦倫蒂諾說道：“那好，我和盧西亞諾繼續留在這，我們要待一整天，到深夜再回去。”
“你要待到半夜，我可不陪著你！”盧西亞諾說道。
“你們都要走，誰給我點燈？”
奧雷里奧說道：“很好，我現在知道我的定位了。臨走時我會試著把魔力抽回來的。”
“你……真不夠兄弟！喂，盧西亞諾……你也要丟下我一個人嗎？”
盧西亞諾仍垂著頭，毫不猶豫地答道：“我晚上還有事。”他停頓了數秒，才補上一句：“正事。”
“正事？不一定吧？”瓦倫蒂諾又笑了起來，臉湊近對面的朋友，一雙眉毛挑了又挑。“說不喜歡女人，不還是要和哪家的小姐一起去舞會？你們都又高又帥的，還會用魔法，就我……又矮，又近視眼，還頂著綠頭髮。”
“喜歡你綠頭髮的很多。”盧西亞諾仍不抬頭，“特別是喜歡你的錢的人，肯定很多。”
“可我負債累累。”
“你如果能不嘮叨，我可以免除你……”
“真的？”瓦倫蒂諾從座位上彈起來，隨後又安靜地落座，隨即把嘴巴合得緊緊的，不敢再吐出半個字。
“五個塞林的債務。”奧雷里奧又補充道。
“你簡直像打發乞丐！”瓦倫蒂諾怒道。
奧雷里奧搖頭：“打發乞丐？在塞倫西亞城裡乞討的，要不是年老體衰或者殘疾，會有人幫他找個好地方，比如說去當槳手，或者送去東南群島種甘蔗，只是薪水折半而已。五個塞林夠打發五個乞丐的。”
“行。行！”瓦倫蒂諾說道，“可是為什麼，我就攢不下來錢？”
“沒人知道。”奧雷里奧說道，“希望偉大的莫林家族，不要在你手裡隕落。假如那樣，只怕在將來，又會有人做和我現在一樣的事情，研究繼承法，還有你們家的人。”
“你挑了個奇怪的課題。”盧西亞諾說道。奧雷里奧轉過頭去，見他頭仍埋得很深。因為桌上的光源過於明亮，不存在可以掩藏表情的陰影，所以他稍稍向外偏頭，示人以銀白色的後腦——這是奧雷里奧的推斷。
“興趣使然。”奧雷里奧說著翻過一頁。只要他靜下心來，即使是古籍也能讀得飛快。他愈發專注，也不嫌大部頭沉重，將其捧了起來，端到面前讀著。不到一分鐘後，他又再次翻頁。就在此時，一張巴掌般大小的字條，從書頁間滑落，飄忽地落向地面。
他反應極其迅速，在紙條接近自己大腿時，便以右手將其接住。兩個朋友都望著別處，他也不是大驚小怪的人，未發出聲音或是做出較大的動作，吸引餘下兩人的注意。
他將字條放回書頁上，有字的一面朝著裡，立即發現兩種紙張的差別。與古舊的羊皮紙書頁不同，這張字條是植物纖維製成的現代紙張，而且質地較潔白而細膩，是書寫時也很少會掛到筆尖的高階紙張。
奧雷里奧知道這種紙的來歷，因為他和學院裡的同事以及學生們，都經常與它們打交道。“能把紙做得如此精緻，應該只有三四十年而已，所以這書並不是我想的那樣，那麼……不受人歡迎。”他心裡想著，將字條翻面。
字條上沒有任何單詞，更不用說句子。有的只是一串串數字，而且不是0就是1。“二進制。”奧雷里奧心想，“說起二進制，我最先想到的……傳送門。這會是傳送的座標？”但他很快搖頭，否認了自己的猜測：“別這麼狹隘，被先入為主的觀念侷限了，我就很難理解它真正的意思。不過，我為什麼要理解？如果這只是誰亂寫亂畫，我……豈不是徒勞地虛度了時光？”
他想到這裡，便將那張字條握在掌中，攥成一個紙團。他不打算隨手亂丟，便將它裝入自己的口袋裡。他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鬼鬼祟祟地望向兩位朋友，見他們未發覺自己的舉動還松了口氣。
“總之，安心看書。”他心裡想著，試圖將關於那紙片的事情，從自己的腦海中驅散出去。可那紙片上的數字，就像是印在了他的角膜上，不論他望向哪裡，都會在他眼前浮現。“記性好也有壞處，真見鬼！”他低聲罵道。
“是啊，見鬼！”瓦倫蒂諾也低聲說道。
“啊？”奧雷里奧一愣。
“我還以為你和我見的是同一個鬼。”瓦倫蒂諾說著，伸出手指向邊，另外的一桌。
奧雷里奧偏過頭向那邊觀望，還未看清那邊的暗處發生了什麼，倒先聽見一陣喧鬧。幾個纏雜不清的男女，似乎在別處喝到半醉，又來到這家酒店繼續。他們大概不會魔法，無法點亮桌上的玻璃球，因此向店主和侍者抗議。他們聲音頗大，令人煩躁。
“這更見鬼。”奧雷里奧說道。
“所以，你剛才見的什麼鬼？”
奧雷里奧卻並不作答：“我待不下去了，是時候走了。”說罷，他將大部頭裝回布包裡並背到肩上，然後站起身來，從盧西亞諾身邊經過。而瓦倫蒂諾沒有攜帶包裹，帶來的那部書也一直捧著，在他之前就已起身。
瓦倫蒂諾回頭望著盧西亞諾，見他像是聽不見喧鬧一般，苦笑著說道：“你還真夠專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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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當那群人不存在。”盧西亞諾應道，“幾個醉鬼而已。一個步兵團的人在旁邊交火，我也能讀我的書。”
奧雷里奧冷笑，說道：“是嗎？我把書合上，比一個步兵團更吵鬧？”
“比全國的軍隊加起來，更吵鬧。”盧西亞諾答道。
幾小時後，奧雷里奧回到自己的實驗室。他剛要將手搭上門把，就聽聞其中傳出激烈的女聲。他駐足在門外，勉強能夠分辨出來，門裡的聲音至少屬於兩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