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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絕不背棄

貝雅迪聽見這句話,念出最後一句禱詞,隨即將左掌收回。她的左手上又添了新的燒傷,但她表情坦然,似乎感受不到那種痛苦。她也不做任何處置,也不擔心燒傷化膿、潰爛。

她起身後轉向奧雷里奧,迎上前幾步之後,又在他面前跪倒,隨後恭敬地說道:“神使,請您告訴我,大君給您的啟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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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話音落下,又有十數個相似的聲音先後傳來。這一回,火堆周圍沉睡的護火者,以及餘下在祈禱或是冥想的,也都在奧雷里奧身前跪下。他們都和貝雅迪一樣,手上或多或少帶著新的燒傷。

奧雷里奧板著臉,才使自己不露出無奈的表情。別人恭敬地下跪,也不能令他覺得受用。他只是在心裡感嘆:“我不打算再裝神弄鬼了,這是最後一次。所以,讓這件事快點結束吧。”

他想到這裡,輕咳一聲清了嗓子,說道:“我在火焰中……見到了那個啟示。”

“請您明示,神使。”貝雅迪又說道。她臉上沒有半點表情,說話時也只有嘴唇在蠕動,這令她顯得極為鄭重。正試圖欺詐她的若是別人,而非冷靜的奧雷里奧,恐怕早就被這種鄭重嚇得渾身發抖、冷汗直冒。

奧雷里奧將聲音壓得更為低沉,盡顯出威嚴:“你們將向東進發。但這個啟示沒有那麼簡單。”他頓了頓,低頭望向跪伏的眾人。除了貝雅迪之外,餘下的十一人皆垂著頭,只有她一人與“神使”對視。

“在進發之前,你們先要彌補缺憾。”

貝雅迪問道:“缺憾?您是指……我們中的空缺嗎?”

奧雷里奧搖頭不語。他想起了昨天夜間與歌洛莉婭的會話,打算在無關緊要的地方,稍稍地賣一賣關子。“神秘感很重要,但關鍵的部分決不能含糊!為了神秘而故作神秘,那是得不償失的。”他心想。

貝雅迪仍仰著頭,面無表情地仰視另一張缺乏表情的臉。但她或許有種特別的能力,像是能夠從木然的臉上,得知那人隱含的意圖。她輕輕地點頭,對奧雷里奧說動:“遵命,神使!今天晚間,我們就將推舉新的護火者。我們應該有十三人,只要失去一人,一切意義就將失去。”

奧雷里奧仍板著臉,微微地點頭,可心裡卻想:“現在已經失去了一個,而且是最重要的一個。看來你們是失去了意義。”

“希望今晚,你能親自……監督這次推選的儀式。”貝雅迪又說道。

奧雷里奧只想斷然拒絕,他反感這裡的一切,但他不能如此。他知道,不論是表達喜好或是厭惡,都將有損他的權威。他應該儘可能表現得冷淡。

他不就此問題答覆,反倒繼續傳達“啟示”:“第二條啟示。你們需要合而為一。”

這一次,貝雅迪有些困惑。她發問道:“抱歉,神使,我……您是要我們,團結起來。”她又望著奧雷里奧,再度試圖從那張冷峻的臉上讀出心思。她終於無法保持鎮定,聲音提高了幾度,顯得有些虛浮:“難道說……您希望我們,和其他部落……聯合?”

這一次,貝雅迪又準確地讀出了奧雷里奧的打算,這令他在心裡誇讚著那女子的聰慧。他點頭問道:“怎麼?有何困難?”

貝雅迪答道:“我們就像是分散的硫磺粉末,永遠無法聚集在一起。並不是沒人嘗試過,但……每次都失敗了。”

“但是,今非昔比。”奧雷里奧又說道,“貝雅迪,你沒有別的選擇,你們的族人也沒有。唯有團結。”

他所言非虛。加入卡爾多利人,確實在他的煽動下,開始向東方進攻,他們不可避免地會離開這片熟悉的土地。到那個時候,不論是哪個部族,都無法單獨迎擊魔族,即使是最大的也不行。唯有所有卡爾多利人聯合起來,他們才能避免落得被魔族碾碎的下場。

奧雷里奧又補充道:“我在火焰中預見到了,一個屬於你們的國度。”他自以為想象力匱乏,鉛卜和墨卜的結果,他都無法獨力去解讀。顯然,對於這樣的人來說,從火焰中讀出預兆,簡直是不可能實現的。他所做的,只是設法鼓舞這群人。為了這樣的目的,他什麼樣的謊言都能說得出。

他臨時編造的謊言,卻令十二位護火者深信不疑。貝雅迪以外的眾人,也大著膽子揚起頭,儘管這壞了規矩。非首席的護火者,在聆聽啟示的時候,不應直視神使。

奧雷里奧想起這條教法,心想:“看來,他們還真見過其他的‘神使’。這是否意味著這些人更容易上當?”他又輕咳一聲,輕輕合上雙眼,彷彿在回想某種畫面。數秒鐘後,他說道:“我在那片土地上,見到了平坦的農地,還有廣袤的海洋。對,那些土地都會屬於你們。”

十二人聽了均覺得歡欣鼓舞,但奧雷里奧卻及時地潑上一盆冷水:“聽著!這只是火焰中的預兆,但不意味著你們必定能得到它們!你們想要實現預言,必不可少的是什麼?”他說罷,用眼神詢問貝雅迪。

“神使,我們將始終不忘對大君的供奉。”

“很好!”奧雷里奧擠出些微笑,又不住地點著頭,令自己看起來像是十分滿意的樣子。但數秒後,他迅速收斂笑容,將聲音壓得陰森可怖:“一段黑暗的時光,即將籠在你們的身上。”

“我們絕不會背棄!”貝雅迪帶頭起誓,餘下的護火者也跟上。他們似乎並不滿足於口頭上的宣誓,又圍繞在火堆周圍。他們各從火堆當中抽出一根木柴,然後不論男女老幼,皆將身上的衣服褪到腳邊,然後將熾熱的木柴按在自己的胸口上。空氣當中蔓延著肉類焦糊的味道,但那些護火者仍是一聲不響。

奧雷里奧冷眼望著,見他們這種怪異的起誓方式,心想:“我再也不想和蠻子打交道,我受不了這群瘋子。不過好在,我可以告別他們了,至少暫時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