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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誤入(一)

轉天清晨,奧雷里奧與歌洛莉婭兩人,早早地離開實驗室,然後走出加拉尼奧洛小城。他們並排坐在放置於城門外、供人休憩的長椅上,手指緊扣在一起。歌洛莉婭將要動身返家,卻沒帶太多物件,只帶上了佩劍和一隻水袋。這裡到艾雷加路程不遠,她也沒有長時間於那裡停留的打算。

不久,城中傳來八聲鐘響,北方的路上也有位僕從打扮的人走來——那人牽了匹馬。

“是他?”歌洛莉婭遠望著那人,對旁邊的奧雷里奧發問。奧雷里奧只是點頭,兩人便站起身來,迎向那牽馬的僕從。三人一碰面,僕從將馬匹交與奧雷里奧,便道別並離去了。

那人牽來的,是匹頗為矮小的栗色馬。肩高才到歌洛莉婭的胸口,看起來像是一隻小馬駒。

歌洛莉婭抗議道:“這就是你說的快馬?我還以為,你要把那匹大黑馬給我騎。”

“它脾氣太暴烈。”奧雷里奧解釋說。

歌洛莉婭笑道:“哈!我性子比它還急吶!”

“它不會聽不認識的人指揮,它只會聽主人的話。”奧雷里奧說道,“你脾氣大,但是力氣不比它。你最好……別去招惹它。”

“我知道。我希望有一天,它也能把我當成主人。”歌洛莉婭說道。她繞著面前的栗色馬轉了半圈,同時向馬身上望著,到它的背後又彎下腰。“還是匹母馬。它真的……”

她話尚未說完,奧雷里奧便伸出手,將她拽到自己身前。

“怎……怎麼?”歌洛莉婭一愣。

“這匹馬脾氣好,你在它背後鬼鬼祟祟,也不一定會給你一腳。”奧雷里奧說道,“總之,你最好不要小瞧它。它足夠快,完全能載著你一日內往返於艾雷加。”

“我明白了!”歌洛莉婭用力點頭,隨即便跳上馬背。她不急於出發,先伸手撫摸馬鬃。她的坐騎極其溫順,就立在那裡,既不掙扎也不嘶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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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匹好馬。”歌洛莉婭讚美說。

“當然。”奧雷里奧說道,“我不會花大價錢,買一匹只能拉車的劣馬。”說罷,他輕輕牽引著韁繩,栗色母馬就載著歌洛莉婭,隨他一起沿路前進。他將歌洛莉婭送出大半哩,才終於依依不捨地停下。兩人的手指仍糾纏著,歌洛莉婭望著前方,奧雷里奧則低著頭,誰也不能主動開口。

兩人又沉默了數分鍾,背後傳來陣鈴聲。兩人知道背後有車隊駛來,便迅速閃到路旁。待車隊經過,歌洛莉婭一笑,說道:“好了,真該走了!耽誤了不少時間!我還想回來過夜!別像生離死別一樣。”

她說著,卻無論如何都不願意放手。她望見緊握的兩手,胸口泛起陣痠痛。她用力咳了幾聲,藉機順理成章地拍打自己的胸口,苦笑著掩飾說:“被口水嗆到了!走了!”

她說罷,便咬著牙抖開奧雷里奧的左手。她一踢馬腹,催促胯下的小馬加速。這匹馬確實長於急奔,她很快就趕上了剛才經過的車隊。她從一旁超過去,從奧雷里奧的視野中消失。

奧雷里奧合上眼睛,長長地嘆了口氣,隨即強迫自己掉轉過身。他垂著頭,沿原路返回加拉尼奧洛城,隨後又進入正當中的學院。不久,他站在自己實驗室所在的建築門前,往來的熟人向他招呼,可他卻視若無睹。人人都看得出他消沉,便沒人再糾纏於他。

他呆立許久,腦內沒有任何的思緒,直到一個想法——“不行,我應該追上去”——衝入他的腦海。他快步奔下臺階,還剩最後五階時就跨出大步,直接從石階上躍下。他落地時雙腳震得生疼,可他卻毫不遲疑,直繞到大樓背後的馬廄裡,牽上那匹黑馬,出城之後便躍上馬背。

他在大路上縱馬飛馳,並估算著多久才能追上歌洛莉婭。

歌洛莉婭出發不久,心中的酸楚就越來越劇烈。她開始愈發地抗拒自己的故鄉,抗拒見到自己的父親。她感到面前有無形的隔膜,那隔膜阻止她向前,卻攔不住飛奔的馬匹。她被馬載著穿透隔膜時,心臟像是被撕裂了一般。她的胸口像是被巨石壓著,呼吸愈來愈粗重,眼前也像是蒙上了黑紗。她快要窒息時,卻突然從馬背上摔落。

她仰面躺在地上,只覺得額上、肩上和臀部劇痛。幾處傷都不算嚴重,僅僅是皮外傷而已,只是疼得厲害。但這三處疼痛令她清醒,她睜開眼睛時,才發覺自己身在一片橡樹林裡。在她的左手邊,有一塊扁平的岩石,臉的正上方附近,則橫著根折斷的樹枝。那樹枝較為粗壯,被卡在離地約有七呎處,其下能容馬匹經過,而會把乘馬的人擊落。

她的目光從那枝條下穿過,見到那匹栗色的母馬。它沒有受驚逃走,只是停留在原地,啃食著地上的草。

“很好。”歌洛莉婭松了口氣。

她站起身,自嘲地笑著自語:“我應該看路的!我這是跑哪來了?”她開始感到疑惑,在她的印象中,塞倫西亞到艾雷加的大路附近,應該沒有這樣一片樹林。

“我真是蠢死了!”她又嘲笑自己,“我大概是錯過了某個路口,我到底跑了多遠?”她想著,摸著自己額角的腫包,還忍不住按了幾下。她從橫著的枝條下走過,直奔那匹栗色母馬而去。“希望她認得路。”眼見距乘馬僅有四五步遠,她卻腳下一絆。她將要失去平衡,下意識地原地一跳,可腳跟卻一痛,像是被什麼東西抽打到了。

歌洛莉婭徹底無法直立,罵著“該死”便向地面撲倒。她只得伸出雙手,想要在地上支撐。可雙手尚未著地,卻被不明來源的力量,向兩側牽引。她無法抗拒那兩股力量,雙手硬是被扯離了身前。

“該死!”她又罵道,隨即臂上眼睛。眼見她就要跌入泥土中,向前撲倒的勢頭卻突然中止。她只覺得手腕上疼痛,繩釦之類的東西,嵌入了她的皮肉裡。她正被不知何物吊在半空中,全身的重量都掛在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