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臉色似乎不大好。”阿豬擔心的看著善若水，他面色黯淡嘴唇發白，眼神空洞，好像隨時隨地都能倒下。
善若水似有似無的勾了勾嘴角：“有勞掛心，善某無礙。”
接連幾日不眠不休的趕路，一行人精神不堪重負，白玉京的鳳凰閣近在眼前，卻不見前來接應的親信弟子，善若水心如火煎：莫非方青松的風隼沒有飛到長老手中？
以那只笨鳥的智商，不從天上掉下來摔死已是萬幸。
暮色昏沉。
郝小弟的肚子又開始作妖，無奈之下，郝大夫揹著他就近找了個茅廁應急。
“不愧是‘一曲終斷腸’，拉肚真是命大啊！”伴著茅房裡不斷傳出的陣陣屎尿屁聲，郝大夫優哉遊哉的感嘆，又問善若水：上茅房不？
善若水婉言回絕。
阿豬要拉著郝大夫去藥房抓些止瀉藥，郝小弟的身體狀況就算活著走到白玉京，別的不提，一路氣味著實讓人受不了。
於是幫忙照看蹲坑的郝小弟的光榮屎命，正式落在善若水肩頭。
龍城作為皇城所在地，建築佈局十分合理，二圍城牆以內，每過一條街道小巷必備一間公共茅廁，二圍以外的流民所條件稍差，但也稱得上設備齊全，善若水等人此時仍處於外圍城牆範圍，來往行人穿著邋里邋遢的衣服，以勞工與流浪人居多。
郝小弟的狀況，一時半會出不來，善若水便在茅廁外的巷口等他。
外圍城牆的環境很差，尤其下雨之後，坑窪不平的地面滿是積水，那些人滿不在乎的走在泥濘路面，髒了鞋子也無所謂。
善若水無法忍受髒兮兮的東西，同樣無法忍受同樣骯髒的自己。
不知回幫以後，能否舒舒服服的洗上一把熱水澡……
正想著，郝小弟殺豬般的叫聲在茅廁響起：“哎喲——”
善若水風一般趕了過去，正要拉開茅房木門，木門卻被人從裡面抵住了。
只聽郝小弟在門內氣虛道：“有草紙沒？”
“……”善若水嫌棄的往茅房扔進一隻帕子，“不用還。”
門後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應該是郝小弟解完手在提褲子。
過了一會兒，木門開啟，郝小弟捂著肚子面色煞白的走出來，以背抵住門板：“多謝……我好多了，你要不要去？”
善若水低頭望著他，說：“好，等我一會。”
“沒問題，反正也是要等他們回來——”郝小弟話音猛地停止，因為善若水在推開木門的一瞬間，突然反手攫住他的脖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迅速將他按倒在地，臉朝下，鼻尖與茅坑的距離僅有一張草紙的厚度。
郝小弟驚慌失措：“你要做什麼？！我不好男風！！”
“我也不好。”善若水面無表情的說道，伸手撕下郝小弟臉上的人皮面具——面具之下，仍是同樣的一張臉！
郝小弟陰沉的笑了起來：“有意思嗎？”
善若水不信，除當今易容術高手千面狐之外，竟然還有第二人懂得這千面一人的本領：“你和千面狐狸是什麼關係。”
“他？我是他祖爺爺。”郝小弟輕蔑的哧笑，口中飛出一根極細銀針，若非善若水早有防範，此刻已然中招。
要知善若水擅長斷魂刀法，卻很少出刀，銀針才是善若水的常用武器，對方拿他的慣用武器來殺他，非一般自信之人所為。
善若水抽出斷魂黑刀抵在殺手的脖子上：“真正的郝小弟不會說謝謝，他人在何處？”
“他已經死了。”
刀刃劃破皮膚，鮮血流了出來，原來冷酷無情的殺手也會流血，這血潑在手上竟是和書裡說的一樣，是冰涼的。
殺手陰陽怪氣的笑道：“你殺了我，還會有千千萬萬的殺手來殺你，老老實實送死，不比活在恐懼之中寧靜？”
善若水臨時改變主意。
他要將這個披著人皮的畜生千刀萬剮，嚐盡死亡的恐懼，直到最後一滴鮮血流幹方能歸於他所謂的“寧靜”。
殺手冷冷的看著自己的手掌被黑刀切斷，丟進臭氣熏天的茅坑裡，好像那不是他的手：“你殺了我，如何向兄弟嫂子交待？”
“善某自會告訴他們真相。”
“如此殘忍的招式在茅房裡虐殺一個手無寸鐵之人，難道不想打聽點什麼有用的情報？”
“你不會說，我不會信。”
殺手仰天長笑，咬舌自盡。
善若水能夠阻止卻沒有阻止，他已明白，死亡和疼痛折磨不了眼神已死之人。
郝小弟的屍體四分五裂，就像被野獸撕碎的獵物，善若水仔細確認了他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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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可能？
殺手就是郝小弟，郝小弟就是殺手。
他只是在自己的臉上，又戴了一張一模一樣的人皮面具！
善若水懷疑從遇到花姑子起，自己就中了幻術，在蠻荒，幻術是花魂術的俗稱，一門令人墮落、迷失自我的邪門武功，根本沒有什麼花姑子和暗星堂，一切都是他腦海中臆想出的幻覺，賣花婆婆是他殺的，郝小弟也是他殺的……
除非打從一開始，郝小弟就是仇家安插在他身邊的棋子，那樣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據善若水所知，在來龍城之前，郝小弟一直隨家人生活在青冥山中；或是有人在驛館的時候給郝小弟洗了腦，讓他誤認為自己是暗星堂派出的殺手……
可是看屍體的模樣，更像是死了有一段時間的，難怪在善若水動手殺他之前，這具身體流出的血就是涼的。
怎麼可能？
善若水在心底問了無數遍“這怎麼可能”，縱使是花非花在世，彼岸花攝魂大法運用到極致，也無法令死人動身，郝小弟的情形，讓善若水聯想到青冥教地下墓室的棺材裡，那些死而復生的屍體，唯一也是最重要的區別在於，屍體們不會思考也不會說話，郝小弟卻有殺手的人格。
把殘缺不全的屍體拖出茅房，轉眼便看見郝大夫和阿豬提著藥包進入巷道，善若水慌亂起來——“郝小弟”說的沒錯，殺了他，善若水無法向郝家夫婦交待。
他沒有辦法向兩個將小弟視如己出的人解釋眼前這一切，黑刀刀口凝著血跡，屍體就在懷中。
直視郝家夫婦愕然驚奇的雙眼，善若水低聲說出：“人是我殺的。”
太陽落山，大地陷入一片混沌。
PS:【暗潮湧】結束，下卷【恩義絕】開啟，故事已發展至中後階段，感興趣的書友可以加一下這個神秘的冷群：272152268（一條花邊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