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下了輕軌，金塵市火車站倒不像他們想象的那麼破敗。
雖然是二十多年前修建的車站，但當時是為了接納帝國南來北往的淘金客所建，設計和裝修都是當時最頂尖的，二十多年過去，金塵市的車站的裝修除了老舊些之外，在審美上依舊不顯過時。
喬湛一行剛走出車站，便立即有人把他們認了出來，堆出一臉殷勤的笑容湊上來迎接。喬湛上下打量著領頭的人，只見他裡面穿著一件白色襯衫，外面是咖啡色的西裝，從款式上來看大概是五年前流行的樣式，他襯衫的領子沒扣著，彷彿是嫌緊繃地半敞著，喬湛定睛一看，原本釘著釦子的地方只剩下一根白色的線頭。再看他身後的那幾人，相比之下，這位領頭的倒算穿得體面的了，他至少有件正式場合能穿出來見人的衣服，別人都是半舊的便服。
“少爺！我是這次負責接待您的金礦負責人王霆，您有什麼吩咐儘管跟我說。雖然咱們金塵市簡陋了些，但只要您提出來的要求，我們都會盡力去滿足！”拍傅家大少爺馬屁的機會不是天天都有，好不容易逮到了，總要盡心竭力才是。
“你不用這麼拘束。”喬湛隨意擺了擺手，指著身邊幾個人向王霆介紹道：“這位戴眼鏡的是十字軍團白春庭上校，那邊是十字軍團寧初一少校，這位小姐是我的保鏢周粥。”
“哦哦，幾位好。”王霆遵著喬湛的指點，分別和他身邊幾位隨行者見了禮。他偷摸瞅著喬湛身邊幾人，暗自尋思著傅家少爺這次出行為什麼帶這麼多軍醫官？不過他轉念一想，聽說傅家少爺的身體不太好，怕是到了這黃沙漫天的金塵市會水土不服，才這麼惜命地帶上了兩名軍醫官吧。
他剛想到這裡，喬湛就突然右手掩著口鼻咳嗽一聲，似是對空氣很敏感。
“少爺，那咱們趕緊走吧？金塵市空氣幹，車上有空氣加溼器。”王霆被喬湛這聲突然咳嗽驚了一跳，趕緊建議道。
喬湛點了點頭，一行人互通姓名後，一團和氣地向車站外走去。王霆帶來的人則殷勤地從他們手中接過行李，替他們搬上了大型液氫車。
“各位都是第一次來金塵市吧？”從上車開始，王霆就小心翼翼地試圖和他們交流，想和他們套近乎，淨說些外地人沒聽過的新鮮事討他們開心：“咱們金塵市可是號稱戈壁十二珍珠之首，是這片沙漠裡最繁華的城市呢。”
“戈壁十二珍珠？”周粥還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感覺十分新鮮：“為什麼要叫戈壁十二珍珠？金塵又怎麼名列首位了？”
王霆聞言瞅了周粥一眼，這一試探，便釣出了這銅牆鐵壁裡最好攻陷的突破口，他朝著周粥笑眯眯地道：“周小姐，其實這沙漠外圍散佈著很多城市，最深入沙漠的一座就是金塵市。這些城市串聯起來就像條珍珠項鍊，而金塵市規模最大，又最繁華，所以是十二城之首。如果天氣好的時候，從戈壁沙漠的半空向下俯瞰，可以看到十二座城市串聯成一條弧線，那場面可真是壯觀吶！”
王霆這番話直說得周粥無限嚮往，喬湛和白春庭卻沒太大感覺。他們對視一眼，喬湛張了張口剛想說話，卻忽然喉頭一癢，劇烈地咳嗽起來。
“無羈，你沒事吧？”白春庭皺了皺眉頭：“哪裡不舒服？”
喬湛擺了擺手：“可能是氣候突然由溼轉幹，還有點兒不適應，過一陣就好了吧。”他這句話剛說完，氣還沒順呢，右手握拳堵在唇邊又是一陣劇烈咳嗽。
“無羈，你有沒有覺得胸悶不舒服？”白春庭憂心忡忡地問道：“你肺部對空氣很敏感，如果空氣中塵埃顆粒較大的話，很有可能加劇咳嗽的症狀。”
喬湛聞言揉了揉胸口，確實如白春庭所說有些胸悶的感覺，但他抗疼能力強，這點兒程度的胸悶對他來說確實不算什麼：“沒事的，不要太大驚小怪了。”
或許是沙漠中城市的緣故，這裡建築物的顏色大多也是以土黃色、磚紅色為主，整體給人一種厚重感。再加上這幾日塵暴肆虐，車窗一開就有沙塵打在他們的臉上，挨著窗戶坐的寧初一早早把車窗關上了。
喬湛見車子行駛了好久還不到市區，禁不住向王霆問道：“從這裡到金塵還要多久？”
“少爺，您稍安勿躁。”王霆朝車窗外張望了一眼四處的景色：“從車站到金塵市裡遠著吶，大概要三個小時的功夫。咱們戈壁沙漠地帶地廣人稀，好不容易建個車站，當然要建在附近幾座城市的交匯處，咱們這還算近的呢！聊聊天說會兒話什麼的，晃晃悠悠地就過去了，天黑之前保準能到！”
喬湛覺得身體很乏，提不起半點聊天的興趣來，他窩在座位上換了個舒服的姿勢靠著，眯了眯眼睛打算睡覺：“我先休息一會兒，你們聊你們的，不用管我。”
喬湛話雖是這麼說，但有誰敢在傅家少爺睡覺的時候隨便大聲喧譁？喬湛這一睡，連帶著車廂裡都安靜了下來，看景色的看景色，睡覺的睡覺，氣氛沉默。
液氫車就這樣平穩地行駛了將近一個小時，坐在車內的眾人忽然覺得外面風大了起來，黃沙“刷刷”地刮在車身上，汽車的顛簸也越來越劇烈。
“咚！”司機忽然一個猛剎車，睡夢中的喬湛猝不及防一個前傾，腦門磕在了前面車子的靠椅上，陡然間清醒了過來。
王霆簡直嚇的心臟咚咚直跳，破口大罵那開車的師傅道：“你怎麼開的車！不知道少爺睡著嗎？要是少爺有半點磕了碰了，你還想不想活命了？”
喬湛按了按王霆肩膀，示意他別亂嚇唬人家，他一面揉被磕疼的腦門，一面淡定地問那司機師傅：“前面兒怎麼了？”
“少爺，路中間……躺著個人。”那司機師傅用哆嗦的嗓音說道。
“躺著個人就躺著個人麼……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這人活著還是死了？”周粥輕聲嘟囔幾句，出於好奇心的驅使，她忍不住撐起身子從車前方探頭看去，但這不看還好，這一看嚇得周粥尖叫一聲，面色蒼白地跌坐回了位置上。
“到底怎麼回事？”白春庭一臉疑惑地看著周粥稍顯蒼白的臉色，他知道周粥怎麼也是跟著喬湛槍林彈雨過來的，世面也見過不少，一般的場面決計不能把她嚇成這樣，心中想著，他和喬湛幾乎是同步推開門下了車。
外面狂風裹挾著黃沙颳得很猛，他們二人同步來到了汽車前，但當他們看到眼前場景時，卻還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氣。
橫死在馬路中間的人頭顱和肢體分開，腦袋滾落在距離身體大概三米處的地方，脖頸處骨骼嚴重畸形扭曲，像是被硬生生擰了下來。死者的腹部被剖開，內臟和著血水流了一地，幾隻老鴰棲息在他的屍體上，啄食著他的內臟，然而他的頭顱就在不遠處看著這一切。就在喬湛和白春庭剛到的時候，有一隻老鴰撲稜著翅膀飛到了他的頭上，似是嫌那雙眼睛灼人似的，一雙鵝黃色的尖喙對著死者的眼珠子就啄了下去，血水濺開的聲音殘忍到讓靈魂顫慄。
喬湛順手從地上抄起幾塊石頭，朝著那幾隻老鴰砸了過去，“撲稜”幾聲，老鴰拍打著翅膀騰空飛起，喬湛這才和白春庭來到了死者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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撲鼻的血腥味和殘忍的視覺觀感十分衝擊，但喬湛和白春庭都異於常人。
喬湛用衣服捂住口鼻，俯下身子檢視著死者的情形，沒了那些該死的老鴰，喬湛清楚地看到這死者身上的肉被啃得七零八落，只剩下些殘留的碎肉渣被老鴰爭食。根據死者身上殘留的咬痕，那牙口似乎不是什麼大型動物所留，但咬合力卻不是一般的強，一口下去，幾乎能在死者森森白骨上磕出一個小點來。
喬湛越看越疑惑，忍不住瞥了白春庭一眼，問道：“老白，你看他這是遭上什麼猛獸了？”
白春庭觀察到的情形也和喬湛大致相同，但他畢竟是軍醫官，對死者傷情的判斷要比喬湛更專業些：“從死者身上的咬傷來看，襲擊他的動物體型應該和正常人差不多，或者微長一些，但把獵物的腦袋和身體分離的做法，卻沒有任何一種猛獸會這樣，畢竟只是白白耗費力氣，毫無意義可言。”
喬湛點了點頭，也贊同白春庭的說法：“那你的意思是死者遭歹徒殺害，然後被猛獸襲擊啃咬了屍體？”
白春庭摸了摸下巴：“我比較好奇的是，死者的腦袋究竟是怎麼被擰下來的？”說著，他來到死者腦袋旁邊，指了指包裹著骨頭周圍的那圈血肉道：“很明顯，是連皮都一起扯下來的，一般人的力氣根本做不到，難道為了分屍兇手還特地準備了儀器？”
就在他們分析的這會兒功夫，王霆強忍著噁心和恐懼從車上竄了下來，苦著個臉勸他們二人道：“少爺，白上校！這些閒事兒咱們就別管了，還是快走吧！這屍體死狀這麼慘，怪滲人的。”
喬湛一想也是：“確實沒必要管這門閒事，還是交給帝國警察吧。”說著，他便示意白春庭回到車上。
然而白春庭卻沒動，他眺望著遠處連綿的黃沙，忽然面色一變，指著天邊道：“你們看哪裡！沙塵暴是不是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