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喬湛在餐廳用早餐時，恢復了慣常的貴族式優雅，昨夜在密室吸入白磷的眩暈感全然不見了。他喝了杯黑咖啡提神後，用白色餐巾擦了擦嘴角，正巧碰見劉禎雲躬身進了餐廳。
見到劉禎雲，喬湛心中一動。他雖然故作淡定地放下了餐巾，卻忍不住多打量了他幾眼。只見劉副手穿著一件稍顯土氣的圓領褂子，鬢間的黑髮夾雜著幾根白絲，腰挺不直似的半弓著，一副低眉順眼的神氣。
看過秘密檔案後，喬湛自然不會被劉禎雲的表象所迷惑。他非常清楚這個看似不起眼的劉副手當初在戰場上是多麼的驍勇，也不會忘了他的背叛為聯邦帶去多麼巨大的災難，身為一個聯邦軍人，對劉知遠的情緒是沉重而複雜的。但好在喬湛控制情緒的能力極強，在劉禎雲發覺之前，喬湛已先收回了視線。
“少爺，去城北黑市的車已經安排好了，不知您準備何時出發？”劉禎雲向喬湛詢問道：“人已經在外面候著了。”
喬湛抿了口咖啡，放下了白瓷咖啡杯：“去自然是要去的，只是我們今天到沈家的地盤動人，要提前和沈子鈺知會一聲，免得壞了規矩。”
劉禎雲點頭稱是：“我已經事先聯絡過沈家人了，沈家子鈺少爺回覆說，他今天正巧在城北查盤口，願意全力協助我們調查，助少爺早日揪出主謀。”
喬湛心中暗哂，鬼才相信沈子鈺會如此好心！傅家若是著了火，只怕他恨不得衝上來添把柴，又哪裡會眼巴巴地雪中送炭呢？然而還沒等喬湛開口，傅無暇便笑著進了餐廳：“無羈哥，這沈子鈺還是一如既往的助人為樂啊。”
喬湛聽著傅無暇的語氣就不對，稍一琢磨，便尋摸出了味兒來。自從他進了傅氏公館以來，傅家人提及沈家人的時候，就沒聽過這種歡欣雀躍的欣賞語氣。
再說沈子鈺為人處世內藏奸猾，喬湛就更擔心傅無暇的少女心被他勾了去。
想到這裡，喬湛便語重心長地對傅無暇道：“無暇啊，你怎知道沈子鈺不是藉口幫我，從而暗地裡打別的算盤呢？”
“哼！”傅無暇對喬湛的話嗤之以鼻：“你以為誰都像你們傅氏兄弟似的，天天想著怎麼算計別人和不被別人算計啊？心眼兒多得像蜂巢一樣。”
喬湛被傅無暇的話噎了個結實，沒想到自己在傅無羈心中的兄長形象竟然淪落至此。被妹妹打擊後，喬湛滿腹委屈地道：“無暇，你幾時見我對你耍過心眼兒了？”
傅無暇被喬湛這麼一問，也知自己這話打擊面廣得毫無道理，自知理虧的傅小姐揚了揚冷豔的柳葉眉，面色不太自然地改口道：“無羈哥我不是說你，我是說傅無憂。那天他知道我在醫院幫了沈子鈺一把後，竟疾言厲色地讓我跟沈子鈺保持距離，堂堂通泉貴族，連這點氣量都沒有。”
“你哥說得沒錯，你確實要和沈子鈺保持距離。”喬湛淡淡地道：“作為傅家的女兒，如果可以的話，儘量不要和沈家扯上關係。”
喬湛這句話說得簡單直接，全然沒有迴旋的餘地，傅無暇聽後怔在原地有些錯愕。她自始至終就沒有想和沈家扯上關係，但兩位哥哥都是這種強烈牴觸的態度，分明是對她判斷的不信任，這讓傅無暇很不舒服。
“無暇小姐，少爺也是為你好。”劉禎雲走到傅無暇身邊時，腳步微微一頓。他知道有主見的女孩兒不喜歡別人代替她們判斷，但若是強行命令，未免有些犯擰：“不要太往心裡去了。”
然而傅無暇此刻正在自己的情緒中，沒有把劉禎雲這句話聽進去，劉禎雲見狀暗自嘆息一聲，緊跟著喬湛的腳步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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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北，海陵第二大黑市。
之所以說這處黑市是沈家的地盤，主要是因為其依附於沈家城北賭場而存在。喬湛一行來到沈家賭場時，時候尚早，但金碧輝煌的大堂已經圍了不少人，上百臺老虎機在大堂一角閃爍著熒光，撲克牌、轉盤賭都是人氣滿滿，賭桌上堆滿高高的籌碼，賭徒們或備戰一夜神清氣爽準備再戰，或帶著鏖戰一夜的疲憊硝煙雙目赤紅地扒著賭桌，整個賭場的氛圍透露出荼蘼到極致的氣息。
喬湛剛在大堂中站定，沈子鈺便帶人迎了上來：“傅先生來得真早，這裡人多嘴雜，我們別處說話。”
喬湛隔著幾米遠遠打量著沈子鈺，只見他今日沒穿榮耀軍團的金白軍裝，而是身著簡單的灰色西服，褪去了軍人的凌厲幹練之氣，更添幾分貴族氣質。喬湛對上沈子鈺的雙眼，看到沈子鈺正在打量他，二人對視幾秒後，沈子鈺微笑著將視線移到了一旁的白春庭身上。
“如果我記得沒錯的話，這位便是十字軍團的白中校吧。”沈子鈺笑得儒雅可親，但隨口一句就隱隱點中喬湛的要害：“軍醫官跟著貴族到處跑的，全海陵城，白中校可是獨一份呢。”
喬湛眉目低垂，說話時慢條斯理的腔調活像個溫吞的老僧：“沒辦法，傅某身子骨弱，而這海陵城內又總有刁民賊心不死想害我，白先生跟在身邊，我才覺得踏實些。”
沈子鈺身邊的賭場經理聽了忍不住發笑，沈子鈺卻笑不出來。他不會因喬湛示敵以弱就小看他，這樣的角色往往比一上來就露出獠牙的人更危險。
沈子鈺盯著喬湛看了一會兒，緊繃的嘴角線條忽然一鬆，“傅先生說笑了，您既然到我沈家來做客，又怎麼會有危險呢？傅先生，這邊請。”
喬湛一面跟著沈子鈺走著，一面打量著沈家的賭場。這些年沈家賭場在沈子鈺的經營下愈發壯大了，大有成為海陵第一賭場的勢頭，來其中消費的客人也大多是帝國高層次的達官貴胄。
“我的來意想必沈先生也知道了，之前襲擊我的恐怖分子用的是傅家已經停產的DF2-C，這種槍支如今只有在黑市上還在大批量流通。傅家盤口經營槍支的散戶我已經派人問過了，最近沒人做過這種生意，所以想上沈先生這裡來打聽打聽。不過沈先生調教的人口風很嚴，我副手幾次派人來問，都被擋了回來。”
“有這種事？”沈子鈺眉頭一揚，臉色當即沉了下來，向左右詢問道：“是誰這麼不會做事，膽敢駁傅先生的面子？”
距離沈子鈺最近的大堂經理看起來身份頗高，見沈子鈺問起來，他便躬身出列：“少爺，我們以為是傅家哪位少爺冒用傅先生的名頭來辦事，故而沒有理會。按照行內規矩，槍械交易是要嚴格保密的，若是將賣方身份隨便洩露出去，也就沒人敢在我們沈家這裡做交易了。”
“現在傅先生親自登門造訪，你信了？”沈子鈺話鋒犀利，落起手下人面子來，當真半點情面也不留：“你去把那幾個販賣軍火的叫過來，就說傅先生有話要問，讓他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經理聽了沈子鈺一頓訓斥，領了吩咐下去準備了。
喬湛見他們主僕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演了一出好戲，只笑眯眯地看著作壁上觀，不置一詞，不發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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