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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終結

三天之後,美杜莎被帶回了她姐姐們遠在西邊的遼遠之地,並且決定和她們一直生活在一起。

她們的棲居地是在西洋的某個小島上,島上沒有人居住過的痕跡,只有她們獨自建造的類似於神殿般的住所。

但就是這麼一個人跡罕至的地方,卻時常會有不要命的海盜或者是亡命之徒乘船來到這裡,橫衝直撞地闖進戈爾工三姐妹的住所,只為搶奪傳聞中的財富。

雖然有習慣於殺人的姐姐們在前方抵禦外敵,但還是經常會有漏網之魚偷溜進住所的內部,剛好遇上美杜莎的情況在。

這時候的美杜莎已經徹底沒了原本美麗的模樣,她的頭髮完全變成了恐怖的毒蛇,她的面頰長滿了暗青色的鱗片,而她原本纖細的下肢現如今也變成了一根厚重扭曲的蛇尾。

那些偷溜進來的賊往往第一眼就會與美杜莎的雙眼對視,然後不出意料的,他們全部都變成了石像!

但是就算是變成這副模樣,美杜莎的內心卻還是一個人啊!即使她不得不背上殺人的惡行,她還是和以前一樣溫柔善良啊。她纖細美好的心靈註定她無論遭遇怎樣不公平的待遇都對他人憎恨不起來。

看完這一幕以後,時間又開始加速流逝,速度比之前那次看起來還要迅速許多。但是頭頂的沙漏反而流逝地更慢了。

畫面再次定格的時候,已經像是多年以後的場景了。這一天外面的天空烏雲密佈,像是預兆著什麼不詳之事,而這一天,芸曉知道這一場漫長的鬧劇是時候迎來它的終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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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杜莎的故事實際上有諸多的版本,但無論是哪個版本,她的故事結局都只有一個,那就是死於英雄珀爾修斯之手,斬首之刑。

這一天,美杜莎的姐姐們似乎是被糟糕的天氣消磨了意志,變得嗜睡了起來。只留美杜莎一人孤獨地守衛著藏寶室的大門。可能是因為一個人留守實在是太無聊了一些,她默默地走向了藏寶室的大門,似乎是打算清點裡面的寶藏藉以消磨時光。

而當她的頭顱面對著大門,沒有鎖孔的門開啟的瞬間,芸曉一下子像是想通了一切——箱子,就在藏寶室當中!

但在想通這點之後,更大的困擾開始糾纏芸曉的內心。自己該如何打破現在阻擋在自己面前的無形之牆?以及如何再讓關上的藏寶室大門開啟?

還未等芸曉想清楚這兩個問題,門廳的外圍突然間響起了沉重的腳步聲,與此同時自己頭上的沙漏又開始正常計時了起來!

少許,只見門廳處出現了一個男人的身影,正氣凌然!他身披金色的戰甲,右手握著一把耀眼的鑽石寶劍,左手則拿著輕巧卻帶有神力的盾牌。他是珀爾修斯,神王宙斯之子,往後將成為英靈座的英雄。而殺死美杜莎就是他英雄事跡當中,最為濃墨重彩的一筆!

在踏進房間的第一眼,他看見的是美杜莎駭人的背部。他從雅典娜那裡早就已經知曉了美杜莎擁有的本事,所以就在美杜莎回頭之際,他迅速地扭過身去,刻意避開了她的目光。

見到珀爾修斯這樣的反應,美杜莎露出了驚異的表情,提出了疑問。

“你是誰?為什麼要來到這裡?”

聽到美杜莎的問話,珀爾修斯並不敢轉過頭來,於是只能背對著她大喊著:

“我是珀爾修斯,奉雅典娜女神之命來取你首級的!”

“雅典娜女神……”

彷彿是陷入沉思,美杜莎低下了自己的頭顱,嘴裡喃喃著雅典娜的名字。

“她有告訴你為什麼要殺我嗎?”

悽婉的聲音,美杜莎像是笑了微微咧開了嘴。縱然她的面容是如此可怖,但卻讓人莫名的感到心疼。

“你是怪物,必定害死過人!所以無需任何理由,我要在這裡取你性命!”

“呵呵……怪物嗎?聽起來還真像是大英雄的言論呢……”

還未等美杜莎講完,珀爾修斯就耐不住性子地朝著她的方向挪開了步伐。雖然他無法正面直視美杜莎的雙眼,但是聰明的他卻想出了鏡子這一招,靠著反射來看清美杜莎的行為。

而美杜莎看著珀爾修斯極富攻擊性的舉動卻依舊保持著那副苦笑的表情,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在神話的敘述中,珀爾修斯砍下了美杜莎的頭顱宣告著他的勝利,沒有任何打鬥場面的描述,也沒有描寫美杜莎反抗的場景。

想來也是,美杜莎的殺戮之行僅僅是靠著她揹負的詛咒將入侵者石化來達成的。她其實並不想殺人,只是那些人正好撞到她臉上罷了。她不懂得戰鬥,也不想去戰鬥。現如今遇到這樣的情況,或許是她一直以來所期盼的事情吧?能有一個人類來終結自己的生命,終結自己這罪惡的一生。其實她的人生早在被雅典娜詛咒的那一刻就已經結束了,現在在這裡活著的,只不過是一具空殼罷了。

她……已經打算迎接自己的死亡了啊?

看出這一點的芸曉皺起了眉,拳頭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緊緊攥住了。

雅典娜為什麼會對美杜莎如此執著,僅僅是因為她在自己的神廟被侵犯了嗎?

不,或許並不是這樣的!

像是突然間想到了什麼,芸曉的表情發生了變化。

據希羅多德在《歷史》卷四中的記述,雅典娜是波塞冬和特里同尼斯水澤神女的女兒,由於某種原因與父親鬧翻了,便投到宙斯那裡去,宙斯收留她為自己的女兒。而美杜莎雖然大多版本都認為她是另一位海神福爾庫斯的女兒,但實際上也有說她是波賽冬女兒的說法。

當然,在毀滅展現給芸曉的的劇情當中,很顯然波賽冬和美杜莎並沒有父女這一層關係,而雅典娜也應該還是宙斯的女兒。

但這並不能掩蓋她們二人在各自的版本中都有同為波賽冬女兒的身份在。而在這個故事中美杜莎是雅典娜的女祭司,在古時候,祭司可以直接代表神明,這是任何時代都預設的一項規則。那麼在這裡美杜莎是不是代表著一個時間段的雅典娜,只是隨著歷史的推移,不同時期的神話創造者根據時代需求的不同,將他們完全分化成兩個極端來描述,一個神,一個怪,新的雅典娜變成了宙斯的親女兒,舊的雅典娜變成了美杜莎,成為了福耳庫斯的女兒,戈耳工之一。

所以雅典娜對美杜莎的詛咒很有可能就是她對自己的自我放逐。諸神是擁有分身的,透過放逐凡性的自我來提高自己的神格,重獲新生,這樣的事情是極有可能幹的出來的!

而且在古希臘神話當中,每個神明都有自己的象徵動物。鷹是宙斯的化身,孔雀是赫拉的化身,而對於雅典娜來說,她卻有兩個化身:貓頭鷹和蛇。貓頭鷹代表的當然是雅典娜睿智的一面,那麼蛇……或許代表的就是曾經作為凡人的自己——美杜莎吧。

那麼現在,雅典娜在放逐自我之後又想借珀爾修斯之手殺死美杜莎,然後取下她的頭顱獻祭給自己又是為了什麼?

想要透過重新接受凡性的自己來取得自己所有的力量?在拋棄自己厭惡的那一部分以後,又想著破鏡重圓?

這麼的自私,這麼的貪婪,這麼的狂妄自大!

“這就是所謂的神明應該做的事情嗎?”

在一聲怒吼之中,芸曉發現原本阻礙著自己的無形之牆不見了!自己已經不知何時衝到了美杜莎和珀爾修斯的正中間,一拳擊飛了原本舉劍即將砍下美杜莎頭顱的珀爾修斯!

珀爾修斯在受到這巨大的衝擊之後身體狠狠地碰撞在了牆上,發出一聲悶響之後昏迷了。

而美杜莎,面對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不知所措。在她的眼睛裡,面前空無一物,但她卻能著實感受到有人存在的氣息。她緩慢顫抖地伸出了手來,想要觸碰身前的隱形人,但是卻沒有預想到在這之前,迎接她的是一個溫暖無比的擁抱!

“我能理解你的痛苦,你的悲傷,你的無助,你的絕望……因為曾經的我就像你一樣。”

耳邊溫柔的耳語讓美杜莎情不自禁地放鬆了身體。縱然雙眼什麼都看不見,但是她能夠感受到現在將自己擁入懷中的是人類的身軀,那令她期盼許久的,不是以刀劍相向,也不是以慾望和恐懼相對的善意的人類。

“你……是誰?”

眼淚情不自禁地從臉頰流下,這麼多年過去了,她一直等待的或許就是這麼一個擁抱。

芸曉的雙臂越抱越緊,在美杜莎的身上,她毫無疑問看到了曾經的自己。曾經那個弱小、悲哀、滿是傷痕的自己。

將希望寄託於神明,將過錯歸咎於自己。明明什麼都沒做錯,卻始終遭受著無妄之災。如此可悲之人內心期盼的難道不就是如今這樣的救贖嗎?

“你的女神為了自己的神性拋棄了你,其他人類因為毫無理由的恐懼拒絕了你。他們將你打入了無底的深淵讓你自生自滅,但你卻堅強地活到了今日。即使他們對你做了如此過分之事,你也從來沒有怨恨過他們。你的溫柔,你的善心,你的忍讓就像是頭頂上高高懸掛的太陽般耀眼,足以令人們謳歌!但他們卻還是絲毫不知悔改,為了自身的利益又再次勾結起來,大揮屠刀想要取你首級!你將會死啊,美杜莎!真的會死的!最終最為純潔無辜的你將會成為蓋世英雄的刀下亡魂,成為智慧女神覺醒自己力量的飼料!

你至死都不會被別人理解!生前受盡劫難,死後還要飽受罵名,成為歌頌你仇人壯舉的附屬品!這樣的世界對你是何等的不公,這樣的命運又是何其的不幸!為何你不會想著去打倒它,擊敗它,與這整個世界的不公命運作對呢?

難道你願意就這樣,僅僅作為一場凡人的悲劇……流傳於世?”

芸曉的一字一句都如子彈般不停地衝擊著美杜莎的心靈。她的淚水如決堤般噴湧而出,這麼多年來的委屈、不甘、無奈和怒火都在這一瞬間爆發了出來。沒錯,她是想要反抗的,與這不講理的世界作對。但是……

“嗚嗚嗚嗚……可是我還是太懦弱了,僅憑這樣的我……什麼都做不到啊!”

大聲嘶吼著,不停宣洩著自己的情感。美杜莎緊緊抱著芸曉,愈抱愈緊,好像生怕一不小心就會失去她似的。可能對於現在的美杜莎來說,芸曉就是她世界的救世主吧。能將她從那悲傷,絕望的地獄當中解救出來的神明!

而芸曉也確實回應了她的期待,在她的耳邊溫柔地細語著。

“沒錯…你是太過弱小了,對於這個世界來說你根本不值一提。所以……

所以就由我來代替你向這個世界復仇吧!”

呲啦!

咦?為什麼……會感到脖子處一陣溫熱呢?

正處於溫暖鄉中的美杜莎還沒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頭顱就被提了起來,鮮血噴湧!

在鮮血沐浴之下,芸曉手拿著美杜莎的頭顱,面無表情地朝著眼前的大門一步步走去……

對不起,我已經不是以前那個弱小的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