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死吧,怪物。
說出這句話的同時,青年扣下了手槍的扳機。
“咻。”
聲音響起的那一刻,胸口感到一陣冰涼,隨後才是被貫穿的痛楚。
我沒有低頭去看胸口開始湧出鮮血的血洞,也沒有說什麼“做鬼都不會放過你”之類的狠話,因為我很清楚這個世界上沒有神明也沒有鬼怪。
人死了便只能躺在冰冷的棺木裡,等待微生物將軀體分解,作為其它生物的養分迴歸大自然的懷抱。
哪會有什麼妖魔鬼怪或者轉世投胎?
“抱歉……”
感受著逐漸模糊的意識,我伸手輕撫千夏的臉龐。
明明約好了再見之日一起旅行直到世界的終焉,卻這麼快就迎來了我們的終焉。
——能死在一起也還不錯。
“……怎麼可能這麼想啊?”
我和千夏可不是電視裡那些殉情的苦逼情侶,在和她分別之前我甚至不知道她是女生。
好不容易再會,我還有好多話想跟她說,還有太多事沒有一起去做。
……怎麼能就這麼結束?
——如果人生能重來的話,你會如何選擇?
曾幾何時,看到的一本書裡提出了這樣一個問題。
我既不會極端地覺得自己的人生一無是處想要重新開始,也不會自大地覺得自己的人生已經了無遺憾。
留下的遺憾太多了,我一時半會根本舉不完。
在彌留之際,卑微的我並沒有開始瀏覽跑馬燈,也沒有怨恨地想要那個青年去死。
現在我腦子裡想的只有一件事。
不想死。
我不想死。
也不想千夏死。
如果真有神明的話,能否傾聽我這個卑微而渺小的願望?
噶吱——
在我意識將要遠去之時,耳邊突然響起如同齒輪被樹枝卡住一般的聲音。
這道聲音彷彿是一個訊號,在它結束的那一刻,我突然感覺不到從客廳那邊過來的微風了。
不遠處的青年緩緩將帶著消音器的手槍收回懷裡,臥室牆壁上的時鐘依然沒有停止工作,秒針轉動的聲音卻無法傳到我耳中。
我眼前的一切都井然有序地進行著,卻彷彿和我隔著整整一個世界。
與此同時,我能感覺到自己遠去的意識開始逐漸迴歸,黑暗的視野漸漸恢復清明。
胸口的疼痛消失了。
胸前的血洞消失了。
衣服的破洞消失了。
就連躺在我身前的少女,也發生了同樣的變化。
看著千夏額頭逐漸消失的血洞,我的眼瞳急劇收縮。
在這一刻,我終於明白不久之前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麼。
正如那個青年所說的,我……變成了怪物。
然而知曉我是怪物的青年當然不會就這樣將注意力從我身上移開。
在我身體開始發生變化的那一刻,青年再次掏出手槍,毫不猶豫地朝著我和千夏射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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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曾經貫穿我身體的子彈這一次卻沒有取到丁點作用。
子彈碰觸我和千夏身體的那一刻,一陣如同水波的波紋出現,子彈連火花都沒有濺射出來就直接被吞噬。
青年表情扭曲地大喊著,接連開了幾槍,然而無論是他的子彈還是那陰測測的聲音都沒辦法傳達到我和千夏這裡。
我和千夏身體的恢復完全無視了外界的干擾,便如同真的有神明實現了我的願望一般,絕對、而且無法逆轉。
無論青年開槍還是揮舞從腰間抽出的匕首,都完全沒辦法中斷這個過程。
當千夏睜開眼睛的那一刻,青年的匕首再次朝我襲來。
“該死的怪物!”
聽到青年吼聲的同時,我也感覺到風拂過我完好如初的身體。
治療結束、阻礙外界的謎一般的波紋也隨之消失。
看著逐漸接近的匕首,我正想有所行動,卻突然發現身體不聽我的控制。
便如同枕著腦袋睡了一夜的手,無論怎麼使勁都沒辦法讓它動起來,只能眼睜睜看著青年手中的匕首接近我的胸膛。
奇蹟只能發生一次。
不知為何,我總有預感若這一次我依舊死亡,恐怕就不能像之前一樣恢復過來了。
真的要死了麼?
我不發一言地坐在地上,暗自祈禱至少讓千夏成功逃出去。
然而我忘記了,這個兒時的玩伴從來不會順著我的意思走。
越過窗戶來到我房間外陽臺的時候是這樣,以保密為要挾要我跟她做朋友的時候也是這樣。
在青年襲擊我的那一刻,躺在地上的千夏突然仰起身體,朝青年伸出手。
白皙的手掌以誇張的速度搶在匕首刺穿我的胸膛之前落在了青年胸口。
沒有擊飛,也沒有凹陷。
千夏的手掌並不具備電視劇裡格鬥家們那樣的力量。
然而卻讓青年停了下來。
本就蒼白的臉龐在千夏的手掌落在青年胸口的那一刻變得毫無血色。
青年看了我和千夏一眼,臉上佈滿憎恨。
下一刻,那具骨瘦如柴的軀體以千夏的手掌為中心驟然爆發出一團血霧。
待我抹去阻礙視野的血液睜開眼睛時,看到的,是開在青年上半身的一個恐怖血洞。
那並不是普通的圓形,以千夏手掌為中心的橢圓上多了一對貓耳,延伸到青年肩膀的位置,便彷彿往他的身體裡插入了一個鋒利的貓咪形狀容器,將容器中的一切全部都帶走。
青年的表情依然保留在臨死前的模樣,那具身體的上半部分卻因為失去支撐承受不住重力而垮了下來,連帶著下半身也一起摔倒在地上。
看著房間裡地獄般的景象和被鮮血染紅到連表情都看不太清的千夏,我突然覺得自己渴求的世界正在逐漸離我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