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善惡 用心感受才識真
一節
天剛矇矇亮，志清照往常這個時候醒來了。他輕輕爬起來穿好衣服，又輕輕開門出來。來到天井邊，他仰臉看看天空，只見天空中的星星還沒有來得及退去，淡淡的晨光卻使它變得有點灰暗。藉著這還有些昏暗的晨光，他小步走過天井的臺階，又穿過前廳和後廳中間的走廊，再進入到一片黑暗的前廳。開啟前廳的大門，外面就是開闊的院子了。他快步穿過面前大大的院子，利索的開啟高大的院門，然後，就站在這裡觀察外面的動靜。
不大一會兒，吱吱吖吖的獨輪車聲由遠而近，黑暗中，隱隱約約能看到有獨輪車向這邊推來。沒等黑暗中的人走近，志清仍又回到前廳的臺階上，開啟煙庫的大門……。等他做好出貨前的準備工作，唐懷帶著他的兒子匆匆地來了。到了這個時候，屋裡所有有關的人，也陸陸續續走上了各自的崗位。
方平也起來了。他默默地坐到了他每天坐過的位子上，目光淡然地察看著面前的人來人往，神情卻象山灣內靜靜的池水一般平靜。志清在經過他面前的時候，發現他還是穿著昨天的那身單衣，於是關切地問道：“爹！你冷嗎？”
方平確實感覺到有些冷，但他覺得找衣服很麻煩，一般就免強地堅持一下。今天是志清心細，要不然也沒人問起過他。如果是玉英在這裡，她一定早就拿來了衣服。現在經過志清這麼一問，方平反而有了一種離別後的失落。
見父親沒有回答，志清快速脫下自己身上的衣服，又把它披到方平身上，同時關心地囑咐道：“爹！您先穿我的吧，我一活動起來就不會冷了。”
見志清說得誠懇，方平沒有回答，而是默默地接受了帶著他體溫的衣服。他將衣服穿好，很快便感受到一股暖流包圍而來，隱約中還帶有一股滾熱的親情。
志清接著走到志明面前，告誡道：“志明，媽沒在這裡，你要照顧好爹。他要是病倒了，不知媽會急成什麼樣子。”
“是，你放心，以後我會注意的。”志明老老實實地答應著。他這時的樣子競有點像玉昆。
大家忙活一早晨，早飯時候，裝車已經全部結束。吃完早飯，志清和唐懷要出發了，方平突然來到志清面前，以關切的眼神看著志清，告訴道：“我去送送你們去。”
“爹！我們又不是頭一次走這條路，您又何必辛苦這一趟呢。另外，你去了，家裡也少了人手啊。”
方平沒有回答志清，卻轉向裡面喊道：“志明啦，你過來記碼付款吧，分級碼菸葉的事要你大伯代替一天。”志明答應一聲“是”，便到裡面去請方啟。
隊伍終於出發了。唐懷走在前面帶隊，方平和志清走在後面。整個隊伍連綿一里多，在這鄉村僻壤之處，一年幾次都成了鄉親們看熱鬧的處去。所過之處，都是一片問好之聲。有個老頭看到方平，他極為親熱地問道：“方老爺，幾年沒見你出來了，身體還好嗎？”
“多謝您的掛念，我一直都很好，這幾年之所以沒有出來，是兒子能幹孝順，不讓我出來操勞，我就在家裡忙些雜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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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頭目送著方平，接著感慨道：“那就好，你是我們這些鄉親們的福音。只要你好，我們大家的日子就有了希望。”
老人的一席話、讓方平不好怎麼回答。對於老人寄予的希望，他心裡非常感動，同時也覺得責任重大。他向老人揮了揮手，然後轉向志清，認真地看了他一會，表情沉重地嘆息道：“志清啦，從這位老人話裡的意思看來，我們的生意一旦停下來，受損失的不單是我們一家。相反，憑我們現在的家底，一家人還能對付幾年，而這些鄉親們則不行，他們每年都全靠這點收入度過年荒。我們的生意已經成為他們的一個重要的經濟來源。”
不用方平提醒，志清其實也聽出了其中的意思。他也感慨道：“在此之前，我確實沒有想到這一點，我一個人會牽扯到這麼多人的生計。爹！不管怎麼樣，我都要把這生意做下去。這裡面的危險跟那些前線打仗的人比起來，還不及他們的百分之一呢。”
志清自動要挑起這份責任，方平嘆息道：“志清啦，從我內心講，我是不願意你去冒這個風險。可事實上，在這一方面你又比我能幹，更有主見。至於家裡其他人，除了你媽，再沒有能幹好這件事的人了，因此只好辛苦你。你一旦覺得有困難，一定要跟我說，跟你媽說，讓我們來幫著解決，切記不要瞞著我們。”
“爹！你是我爹，也是這個事業的開拓者。對我不要說這麼多客氣話，你也應該相信我能辦好這件事。所以啊，你要把所有的擔心都拋開。您曾經不是說過，所有的擔心都是毫無意義的嗎！現在怎麼這樣地擔心起我來了。”志清滿臉笑容地安慰父親。
方平尷尬地笑了笑，嘆道：“年輕時候，對事情確實容易想開。到老了，不知怎地，就是丟不下這份惦記。”
眼看父親感嘆人生地流失，志清故意裝作羨慕地笑著恭維道：“爹！您要說老啊，世上所有的男人都會自愧得不想活了。年輕的男人閱歷比不過你，年老的人形像比不過你。像你這種時間歲月都奈何不了的人，怎麼會老呢。”
“志清你別寬慰了，誰都扭不過歲月的流失，我是心志老了。”
“爹，你是沒有沉入到你的愛好中去，總是忙祿在你不喜歡的這些事情中。因此，你對身邊所有的事情都不感興趣，但又總是被迫地去接收它們。等過了年，有了空餘時間，你還是去找您那些興趣相投的朋友聚一聚吧，肯定能找回你年輕時候的那種感覺。”
“將近二十年沒有一起相聚過了，誰知道還能不能說得來。” 方平說罷，沉重地嘆息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