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節
“殷寨主，來看方老闆啊！”
正當父子倆談興正濃，前面有人在向路人打招呼。他們隨著喊聲，同時抬眼向前方看去，只見幾步開外的路邊，站著個高大的男人。父子兩象久別的朋友，興奮地向他走去。
站在路中間的男人不是別人，正是黑虎洲的殷寨主。如今的他雖然年過五十，卻還是那麼高大威猛。比二十年前不一樣的是，更加奇醜，更加猙獰嚇人。他瞪著凸出的銅鈴般的大眼，厚而大的嘴唇向外翻著。如此一幅尊容，簡直不可直視。面對這樣一個奇醜的魔頭，父子倆連忙笑著迎了上去，志清親暱地招呼道：“殷伯伯！今天怎麼出來了？”
殷寨主也換上難看的笑容，向面前的人解釋道：“不，從今往後，你要稱我大哥，我要稱你爹為表舅。”殷寨主說吧，還有些得意地看著志清。意思好象是要他想想其中的原由。
聽了殷寨主地點拔，志清一時間愣住了，莫明其妙地注視著殷寨主。見志清一時還沒有反映過來，殷寨主繼續提醒道：“你再想想看，我說的肯定不會錯？”
志清思考了好一陣，這才恍然大悟地回答道：“哦！對，以後我就叫你大哥。”志清說到這裡，轉換語意問道：“大哥你今天怎麼親自來了，這點東西讓小羅羅們拿去就是，何必勞你大駕。”說話間，他返回到車上，把特別為殷寨主準備的菸葉拿了過來，送到殷寨主手上。
殷寨主接過志清遞給他的菸葉，彎腰把它放在地上，然後轉向方平，躬身施禮道：“你們車隊剛剛接近我的地盤，就有羅羅飛報上山，說這次方老爺親自出來了。”殷寨主說到這裡，恭恭敬敬地轉向方平，施禮道：“這麼多年沒見表舅出來，我啊！一來是想見見方老闆，二來是想提早認個親。既然是未來的表舅來了，我就應該親自迎接。”殷寨主說到這裡，又正正規規地向方平施了個晚輩之禮。
看著殷寨主這般情景，志清覺得有些滑稽。一個威風凜凜的魔鬼樣的老者，單腿跪在一個師文瀟灑的中年男人面前，怎麼看都覺得有些彆扭。
本來行為一直都很淡定的方平，一下被眼前這個人弄了個措手不及。他慌忙上前扶起殷寨主，連聲道歉道：“你快起來！快起來！真是折殺我了。我哪有資格消受你的這份重禮。”
殷寨主站起來後，仍然堅持著說：“能與方老闆攀親，這是我三生有幸。不為錢才，而是為你的瀟灑與仁厚。今天我還冒昧地有一事相求，不知表舅會不會答應。”殷寨主說罷，瞪著銅玲般的大眼，痴痴地瞧著方平，等待他的回答。
面對這不速之客的冒然舉動，方平既迷惑又茫然地反問道：“你把理由說出來，看是個什麼樣的要求吧？”
殷寨主又看了一眼方平，首先恭請著低下頭，然後又象是鼓足勇氣似地，猛然抬起頭來，大聲表示道：“我想請表舅到寨上做一回客。”
竟然是如此要求，方平一時不知如何回答。他拿眼神看了看志清，志清連忙向他提醒道：“爹，你不是說要送我上船嗎？只有一小段路了，您還是送我上了船再說吧。”
志清這段話的意思，殷寨主當然聽得出來。但是他還是不失禮節地抱著最後一絲希望，要求道：“沒想到！小弟你也看不起我。不過，我不跟你要求，我要的是表舅的意思。他說不去，我絕對不會強求。你們也只管放心，以後還是親戚，我也決不會為難你們。”
對方情意如此迫切，方平又是個很礙面子的人。見對方的話說得那樣誠懇，又不好直接推脫，他只得不經意地、試探性地問道：“你先說說，為什麼要請我上山去做客吧？”
“你要是同意上山，便是我這一生中唯一請到的親戚。我不說朋友，因為我不配和你做朋友。”殷寨主的表情和語氣中，既顯得誠懇，還摻雜著一些對人生的無奈。
“難道你的那些親戚，從來就沒有跟你來往過嗎？”此時的方平，不自覺地，眼神中流露出一種憐憫。
面對方平此番追問，殷寨主反而生出輕輕地冷笑來。但是，他語氣中卻夾著些許悽惋，些許憤怒。面對這個不親不熟的人，講述起了他人生的種種不幸：“還在我很小的時候，周圍的人就全都把我視為怪物，這其中包括所有親人。只要我想走近他們，他們不是躲著、就是付與鄙視的目光。到後來，更是唯恐避之不及。既然視我為野獸怪物，又怎麼會認我這個親、與我這樣的人來往呢？”
“這麼說，你上山當了土匪，也不是你自願的。而是情有可原，甚至是時世所迫？”方平同情的打量著殷寨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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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象我當時的家境，在一方地方還算不錯。有著那樣優越的條件，誰願意拋下家庭，去山裡當土匪。”
在他們說話的同時，送貨的車隊已經走遠了。只等殷寨主把話說完，志清連忙著急地催促道：“爹！你看最後的車子都走那麼遠了，我們還是快走吧。大哥，我看我爹還是下次再來。”
志清說的這番話，此時的方平好象沒往心裡去。他看了看遠去的車隊，卻轉向志清囑咐道：“你先走吧，我就不送你了。總知，一路上你自己要多多保重。”他說罷，又將身上的衣服脫下來還給志清。到得此時，聽話的兩個人都明白了方平的意思。志清驚異地神情中顯露出他內心的擔心，而殷寨主則立刻開懷地仰天大笑。他好象要把幾十年來積壓在心中的那種被吐棄、被冷落而萌生的怨氣通通笑出來，直笑得志清全身都毛骨悚然。
殷寨主笑夠之後，誠懇地向方平表態道：“表舅，您只管放心，一路上自有人保護小弟，你們也不要去打聽是誰。小弟，我們就在這裡分手，祝你一路好運。”
面對方平的決定，志清只得無奈地盯視著他。見沒有改變的餘地了，這才一步三回頭地向車隊趕去。
二人目送志清走後，殷寨主一聲唿哨，林中頓時人頭攢動，蜂湧向他們靠來。殷寨主親自開路，眾人族擁著方平，就如眾星捧月般地向山上湧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