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空禍事 沖毀最後的奇託
在縣城的家裡，因劉聰和玉昆都在前幾天回來了，方家所有人全都坐在家裡等待志清。只等志清回來，全家便隨他的船一道搬回老家去。
剛吃過午飯，大家都坐在大廳裡聊過年如何安排，以及志敏出嫁時應該準備些什麼嫁妝。就在這時候，唐懷一臉焦慮地急步闖了進來，倘未開口說話，卻先痛哭起來。對志清的心疼和著對方平的內疚，他的雙腿軟軟地、不由自主地跪在了方平面前。方平和志明趕忙將他扶到椅子上坐下，同時著急地問道：“唐兄，到底發生了什事，你趕快說出來啊！”
唐懷還沒有來得及回答，志明接下來問道：“唐伯，我哥呢？”
君如也預感到了事情的不對，不過她沒有開口問唐懷，而是雙目緊緊地盯著他，等待他的回答。
此時的玉英卻很鎮定，等方平和志明把唐懷扶上椅子，她這才表情嚴峻、語調低沉地問道：“是不是志清出事了？”她問完，卻並不象君如那樣地期待唐懷回答，倒象是已經知道其中的結果了。
唐懷喘過氣，顫抖著嘴唇講述道：“快要走出日本人的防區，志清卻被他們打了一槍。當時又不能上岸救治，流血過多，昏了一天一夜。後來趕到湘陰鎮上，找到陣地駐軍醫院，總算保住了性命，我回來的時候，他已經醒過來了。”說完大概的經過，旁邊的君如卻早已經昏了過去了，後面兩句都沒有來得及聽完全。
此時的玉英抱著燦春，扶著君如，無法邁動步子。她掃視一眼大廳後，向裡屋喊道：“志敏！你快出來。”
志敏從一個小門款款走出來，看見大嫂靠在母親懷裡，她立即疑惑地問道：“大嫂病了啊？”
“不是！來，先送她躺到床上去吧。”玉英說罷，母女倆一同把君如安置到床上。然後對志敏囑咐道：“你在這裡帶著燦春，好生侍候你大嫂，我出去有事去。”
志敏目視著母親的背影，追問道：“是！媽！發生了什麼事啊？”
玉英沒有回答志敏，而是急急忙忙地出了君如的房間。當她再次來到大廳，志明已在傷心地哭泣，方平雖然沒有哭出聲來，眼淚卻象撅堤的河水，不斷地在臉上流淌著。
唐懷調整了一下情緒，心情已經沒有先前那樣激動了，此時見玉英過來，他繼續解釋道：“因為日本人一天天地打過來了，他醒了以後，擔心碼頭上的貨物在那裡舶久了不安全，便要我一個人先將貨送回來。另外，他把購鹽後剩下的錢全部給志敏買了嫁妝，因此他進院的時候身上已經沒有錢了。我回來的時候，放了一點金銀首飾在那裡以備急用，還臨時賣了一百斤鹽的現錢給他作生活費用。”
面對唐懷此番介紹，志明哭道：“我哥一個人在那裡，又受了那麼重的傷，他怎麼活啊！”
唐懷看著志明安慰道：“這些你倒是不要擔心你哥，在路上，從頭至尾都有殷寨主的人一直跟著。這次你哥受傷後，也是他們幫著找的醫院，後來還是那個人的血救了你哥，現在就是那個人在醫院裡照顧他。”
唐懷說清了整個事情的經過，心裡輕鬆多了。他把手中的包袱遞給玉英，告訴道：“這是志清給志敏買的值錢一點的嫁妝，最好的還在他手上，船上還有一些粗活。”
玉英接過唐懷遞過來的包袱，象突然醒悟似地向大家安排道：“志明，你到店裡去通知劉聰伯伯，告訴他貨已經到了，要他馬上安排人卸貨。卸完貨以後，就這兩個船搬家。方平你帶著這一家人回老家去，完了以後將房子退掉，我帶些錢與唐懷一起去接志清，我們會直接回老家。”
“還是你帶孩子們回去吧，我去接志清。你沒出過遠門，外面太危險。”方平擔心玉英出門太生蔬、怕她再出什麼意外。
對於方平的建議，玉英並沒有回答。她表情嚴肅，不容爭議地看著唐懷剛想說話，卻又突然轉向正要出門的志明喊道：“志明啦，告訴你聰伯伯，這批鹽按現在的市場價賣，數量也要他放寬一點。你就在這裡等著鹽銷完了再回去，估計也只要幾天。我接了你大哥以後，直接回老家那邊。”
志明答應一聲走了。玉英接著轉向唐懷安排道：“唐大哥，我現在去拿錢去，拿了錢以後，還是辛苦你再帶我一同去接志清。”
“現在沒有船去湘陰啦？”方平及時提醒玉英。
“租船吧。唐大哥，要不要帶什麼其它東西？”在緊急之中，玉英總是那麼地鎮定幹練。
唐懷沉思一下，回答道：“多帶兩床棉被吧，志清流血太多，身體虛了。”
“好，你帶兩床棉被先去找船，我一會就來碼頭找你。”玉英說完，進房裡抱了兩床棉被出來。唐懷接過棉被，和玉英一道匆匆離去。
方平無奈地看著玉英和唐懷急匆匆地走了，屋裡只剩下了他一個人，孤獨、憂傷，擔心，無奈，一齊湧上了心頭。他麻木地獨自傷心難過了好一陣，心思轉到了搬家的事情上來了，這也是眼下急需要辦的事情。
方平出了門，來到碼頭上。志明正張羅著起鹽入庫，見方平向這邊走來，便迎著他招呼道：“爹！天這麼冷，您不在家裡，到這裡來有事嗎？”
方平沒有及時回答志明，而是繼續向他走去。直到到了他面前，他這才開口問道：“這裡的鹽大概到什麼時候才能起完啊？”
“爹，只怕至少要到半夜吧？”志明也不確定。
“你告訴這些人，要他們明天早上早一點來為我們搬家，我就不再另外去通知他們了。”
“爹，您放心，我會記著這事。這河堤上太冷，您先回去，晚飯我在店裡吃，您不必送飯來了。”
方平掃示一眼船上的鹽和那些搬運工，仍又對志明囑咐道：“我先回去了，你大嫂還不知醒了沒有，明天要搬家，屋裡要做些安排。”
“您回去吧，這堤上的北風傷人。”志明繼續催促方平。方平默默地，只得獨自一個人又踏上回家的路。
家裡的志敏一直守在君如床前，也不知到底過了多久，君如總算醒來了。剛一睜開眼睛，她立即驚恐地盯著志敏問道：“你大哥到底還活著沒有啊？”
聽嫂子突然提出這樣的問題，志敏驚奇地反問道：“我大哥他怎麼啦？”
君如被志敏的反問弄得糊塗了，她只得疑惑地盯著志敏，進一步問道：“你沒聽到唐伯說什麼嗎？”
“沒有啊！媽只是要我好生照顧你，沒說別的？”志敏仍然是一頭霧水。
見在志敏這裡問不出個結果，君如便掙扎著起來，想找家裡的其他人去問個究竟。志敏卻勸道：“大嫂，你別起來，媽說要讓你好好休息。”
君如沒依志敏的勸說，她一邊起床一邊自念道：“我去問問唐伯，你大哥到底怎麼啦？”
“大嫂，我剛去端水露過大廳，那裡只有志超和暢春在玩，沒有其他人。”
聽到這裡，君如有些納悶地再看看志敏，同時唸叨道：“難道我是做了個噩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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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吧？”志敏也很贊同嫂子的猜想。
在兩人交談的同時，君如還是起了床。她簡略地收拾一下自己，便和志敏一道出了房門。她們來到大廳，正碰上方平一臉愁雲地從外面回來。君如連忙掙脫志敏，迎著方平喊道：“爹！志清他到底怎麼啦？”
因怕君如再急昏過去，方平裝做輕鬆地回答道：“志清他受了一點傷，正在湘陰的陣地駐軍醫院治療，你唐伯伯說沒什麼大問題，只等你媽送去醫藥費，一路把他接回老家去，我們隨著回來的這兩條鹽船也搬回老家去。現在大家都把要帶回老家的東西揀整一下，準備明天搬家。”
聽說志清受了傷，又聽說他是直接回老家，君如恨不得馬上就起程回去，她連忙轉身回房去收拾東西。
志敏抱著燦春跟在君如後面出來，剛瞭解到大哥的情況，又聽父親宣佈明天搬家。她很擔心地問道：“爹！我們搬回老家以後，那些讀書的怎麼辦啊？”
方平嘆息一聲，回答道：“都回去，反正也只差幾天放學了，回到鄉下去另想辦法。日本人終究會被趕走的，到那時再讓他們出來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