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田少工在營地建立的市集和工籌制度,可以說是他的首創。上級為了更快地恢復建設,給予了底層官員一定的權力。滿身肥胖的中田少工確實做到了朝廷和自己斂財的平衡,最大的壓榨勞工動力的同時還給自己創收。
莊大夫看著平左衛門如此吃驚的表情,臉上倒沒顯示出任何表情,視線反倒轉移至自己手中的茶碗。茶碗一般來講,分正反面的。沏好茶後,給客人呈現的一般是正面。其實正面的定義也很難判斷,對於那些花紋雜駁的茶碗,主人可以自己選擇哪裡是正面。
天目茶碗之所以比本土茶碗價格高,就在於它的工藝水平。在沒有工業化的時代,鮮豔的顏色都是從礦石或燒製的窯上下功夫,如果能得到景德鎮那樣乳白色的茶器,交給朝廷可以直接換個官做。
平左衛門簡直不敢相信,有人打算和他一樣暗算中田少工。對面的掌櫃明顯是中間人,正主在背後藏著呢。
"那請問掌櫃,您怎麼肯定我回去不會像少工大人告密呢?"平左衛門心裡早已同意莊大夫的提議,不過他不能這麼快就答應。
"就從你來這裡買布啊,要是支援他的話怎麼會私自出營呢。"營地的出入本應很嚴格,只要第二天能上工,大家就心照不宣。聽說也有跑掉的,可都被抓回來殺掉了。之後除了賄賂的價格漲了一倍外,其他沒什麼變動。
平左衛門開心的笑了,基本態度達成後,就要看這次幫忙的價格了。
"光是收集中田少工的罪證,太麻煩了。如果我能讓他身敗名裂,您打算出多少錢。"
莊大夫眼中寒光一閃,"請出價吧。"
"1兩金。"平左衛門覺得他做的活值這個價。
莊大夫笑了,1兩金的價格還不夠去花街裡的大遊廓消費的打賞。如果對面的小子敢要10兩以上,他會在任務完成後殺掉這個貪心的傢伙。
"要多久?"
"最遲下個月。"平左衛門信心十足,為了安撫莊大夫,他把大致的執行計劃告訴了對方。從這點來說,平左衛門這時候還是蠻可愛的。得到計劃的莊大夫心道:還是太過幼稚啊。
平左衛門有些不捨的站起身,手指留戀地摸了摸這個叫椅子的物品,告辭回到營地。見到每家每戶,無論貧富都在家門口放置一盞小燈籠。富人家的燈籠樣式精美,還能透過蠟燭看到燈籠面上的字跡。平左衛門這才意識到,盂蘭盆節到了。
盂蘭盆節是日本的鬼節,其中盂蘭盆的盆字就是為了迎接先人的骨灰之意。地震死傷波及人數無數,特別是畿內這片地方,無論貴賤家家都出現各種程度的損失。這也使得今晚的盂蘭盆節更加絢麗。
雙目望去,滿處都是燭光點點,為喪失的家人哭泣的聲音。平左衛門也不由得被此感染,向營地的步伐也慢了下來。
次日清早,平左衛門就聯合屋內的同鄉去取得砍柴火的名額,再聯絡友兵衛散播以工籌換錢的訊息。他們自己一面加緊勞作,換得超過自己每日目標的工籌,一面從勞工手裡真金白銀地收購工籌。沒有幾日,工籌的數量就很可觀了。
平左衛門再拿工籌賣給那些急需的人,小賺一筆後,開始僱傭人手為他們自己做起了生意。在這裡吃到不好吃的食物?沒關係,去平左衛門的店鋪吃吧。沒有結實的衣服穿?沒關係,去平左衛門那裡買吧。
十藏拿到了錢後,也開始為平左衛門趕製一批高階木屐,這次的木料都是從中田少工那裡買到的,比起日用品的價格,上好的木料簡直算白送。中田少工的商鋪為了賣出這些不能露白的木料,也半送半賣地給了十藏他們。
有了廉價的人手,店鋪還有一筆不算富裕的資金,平左衛門感覺從沒有這麼開心過。這段時間,中田少工過得就不太好了,收入減少了不說,最重要的修繕進度也降了下來。
人們都選擇購買平左衛門的工籌來抵消工作,大量沒用的柴火堆積在倉庫內,石料和木料的運輸數量減少了一半。
中田少工這下才慌了,他一直覺得自己設計的規則完美無缺,出現了這麼大的問題,自然要出現在眾人的面前,訓斥那些為了利益而怠慢朝廷進度的賤民。
"你們這些賤民,以為我不知道你們那點小心思麼?"中田少工咆哮道,手臂在空中不斷地揮舞。
"我一定會查出來,這裡面誰在搗亂,而那些自以為可以躲過我追查的蠢貨們,聽著!"中田少工的口水都噴到第一排的臉上了,"你們離死不遠了!"
"從今天開始,每個人的勞役加倍!"
本來眾人聽著中田少工的咆哮,並沒有任何反對,雖然耽擱了一些時間,大家也不抱怨什麼。可勞役加倍的話,大部分人是做不完的啊。
他們憤怒了,憑什麼我們沒買工籌的人也被罰,憑什麼你拿了錢還要衝我們發火。大家怒了,平左衛門聽到人群裡的不滿,覺得時機總算到了。
"這不公平!"平左衛門在人群中高聲喊道,並示意身邊的同伴分散到四處,隨著他喊。
"絕不加倍,絕不加倍。"
有人煽動的人群,就是容易激起更大的不滿。很快幾百人的勞役人舉起他們的手臂,擠著阻止他們上前的足輕。他們想要撕扯中田少工,試圖把剛才的不滿付諸行動,用暴力解決問題。
這時的中田少工不是那個嘴邊滿口賤民的大人了,他試圖叫更多的足輕攔住激憤的人們。可足輕的數量哪裡比的上幾百憤怒的平民呢。
平左衛門趁著這個機會,抽出身向著中田少工的住處跑去。他可沒有忘記掌櫃莊大夫交給的任務,收集那個胖子的貪汙證據。
三步並作兩步的平左衛門衝向了早就打聽好的地點,踹開一間明顯好過自己長屋的木板門,直接進入沒有人看守的屋內。他來不及拖鞋,直接上了草蓆。
"沒有,賬本在哪裡。"平左衛門必須趁著這次的騷亂找到證據。
"草蓆下沒有,壁櫥裡沒有,能在哪裡。"
平左衛門驚慌失措起來,畢竟他要是這次找不到,以後就沒機會了。只聽得砰的一聲,平左衛門失落地倒在草蓆上,身體張開成大字。
忽地,他發現床柱和長押之間夾著什麼東西,像是一本書漏出了一角。
"哈哈,找到了。"
原來中田少工為防止有人偷盜,他把自己的賬目放在了這間木屋的房梁上,用木頭與木頭之間的縫隙,卡住了賬目。屋內的人如果不仔細發現,不會仰頭看到的。可惜平左衛門的運氣還是不錯,最終得到了收賄得來的賬本,記錄著中田少工每一筆的交易。
平左衛門來不及細看,發現沒錯後,就逃離了這裡,誰保證有沒有人路過這裡,進屋檢查一番呢。他用最快速度跑出營外,那個看守的門番早就和平左衛門熟識了,見到他來,也不多說讓開大門,以便平左衛門順利透過。
平左衛門為了快速交予別人交給他的任務,不敢慢走,一路小跑的趕到京都城下町內。此時距離秋收的時間,也沒多少日子了。金黃的稻穀灑滿大地,陽光斜照著山巒,遠處只見彩蝶空中飛舞,清澈的水灘上還能映出彩虹來。在這天氣正好時分,卻突出了京都的淒涼之景。
再來到長濱屋的平左衛門,沒有被這和室風格的魅力所折服。來的次數多了,反而覺得自家的長屋更令平左衛門想念。
平左衛門來到同一間屋室,面對同一個人:"掌櫃,您要的東西。"
在掌櫃翻賬目的時候,平左衛門彙報了情況:"現在營內人心浮動,中田少工恐有性命之憂。"
掌櫃莊大夫露出欣賞的眼神,滿意的點了點頭。示意外面的手代進來,把賬目交給他,讓他送出去。
"現在,咱們要做的就是等。"
掌櫃的學識淵博,自然不會讓平左衛門幹等,和他聊起了自己喜好的茶器。平左衛門見掌櫃有興致,細心聽著,待掌櫃停頓之時發起了疑問。漸漸地兩人聊得越發愉快起來。
可快樂是短暫的,很快一隊足輕包圍了長濱屋,一位帶著武士刀的老者進了室內。
掌櫃見到這人,連忙拜倒在地:"莊大夫見過大人。"平左衛門恍惚中,也跟著下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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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身穿具足,對掌櫃和顏悅色地說道:"長濱屋莊大夫,你都一把年紀了,不用客氣。"兩人坐在胡椅上,聊了幾句。
老掌櫃這才提起賬目的事情,"既然中田少工的證據確鑿,大人您就可以出馬了。"
老者笑道:"不急,讓那廝受些委屈也好。一個平民出身的傢伙竟想和武士平起平坐,真是荒謬。"掌櫃只好給這位老者上茶,所用的正是平左衛門之前看到的那個天目茶碗。
茶水喝完後,又歇了會兒才轉身出門,待到門口處時,老者回身衝著還在行禮的平左衛門說道:"還不跟上。"
平左衛門至此至終,沒想明白這人是誰。不過剛才透過老者和掌櫃的對話,不難猜出中田少工這次算是倒了黴。
跟著老者走下了長濱屋的二層,只見那位老者騎上馬朝著營地飛奔,平左衛門隨著足輕的腳步,緊緊地跟在老者身後。
PS:忽然發覺榻榻米是貴重的東西,低階武士別想擁有,特改成草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