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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加藤清正

這位站在眾人中央的盔甲武士,令人難以忽視。羽織上印有的蛇形目家紋,好似太陽被稻荷神的神使者從中間叼走一般。只不過留下的是一圈漆黑的圓圈,而非太陽那熾烈的光環。

這位中年武士不俗之處,不僅僅在於他的穿著,更在於他的面相。一臉的絡腮鬍子強化了他面部的堅毅,也讓人不容易注意到此人這雙獰目。這是一雙怎樣的眼睛啊,兇狠中帶有濃濃的疲憊,好似對周遭一切事物都沒有觸動一般。

平左衛門不敢和此人有任何的眼神交流,生怕冒犯到這位大人,可就在他掃向這位中年武士的這一瞬間,中年武士還是抓住了平左衛門投來的目光。平左衛門趕忙低頭,汗水順著兩鬢流向了脖頸。

好在這時其他營地的少工來到了普請場,算是緩解了平左衛門的心虛。如果目光可以殺人,平左衛門早就身首分離了。平左衛門暗道:這位大人來歷一定不凡,單從氣勢上比丸山大人可怕多了。

丸山內匠頭見他屬下的少工都陸續來齊了,便衝著還在遙望風景的加藤大人說道:"加藤殿下,我手下這些人沒什麼規矩,讓殿下久等了。"

無論什麼原因,讓上司或比自己級別高的人等待,是極其失禮的事情。好在這位大人也沒有什麼怨言。

"內匠頭大人就不必如此多禮了,這次也算老夫臨時叫他們過來。太閣殿下的安排,不得不銘記於心啊,作為臣下的我們也得兢兢業業地做好才是。"

"加藤殿下說的極是。"

丸山內匠頭捋了捋自己花白的頭髮,儘量的讓它們在風中不被吹亂。丸山轉過頭,面衝著平左衛門這些屬下們吼道:"加藤殿下的話,爾等可記在心裡?一定要兢兢業業地奉公,不可有半點懈怠。"

"我等明白。"

"在下瞭解。"

"哈吼。"

聲音明顯不齊,但也情有可原。像平左衛門這樣從未見過同僚的傢伙怎能和別人說的一致呢。不過這種場合應該回覆什麼,其實是有一定的標準。只有那些從底層提拔上來的庶民才說什麼我等明白的怪異回答。

"臨時叫你們來,老夫是奉了太閣殿下的命令,傳達給你們一件事情。"加藤主計頭望了下首這些少工,繼續說道,"殿下已經決定再次發兵朝鮮,你等要加緊修建伏見城,不得有誤。"

平左衛門站在下首,心裡犯苦:京都主要地方都沒修繕完畢,這次又要恢復伏見城,錢糧什麼時候能拿到手裡啊。

"加藤殿下,京都的修繕要停止了麼?"內匠頭之前的任務是兩邊同時工作,即保持了天皇和公家的面子,也維護了太閣的尊嚴。

雖然目前是太閣殿下擔任太政大臣,把持朝政統領眾大名,可天皇還有那些世代公卿的力量也不得小覷。京都一向是日本的政治中心,在信長公那個時代的口號就是上洛。每個大名都期望自己的軍隊進駐京都,拜見天皇,從而得到更高的政治資本。不過現在大名上洛的目的多半是臣服太閣殿下,而非彰顯自己的家名了。

現在太閣的命令也許是告訴世人,京都天皇的禁裡也不如伏見城重要。禁裡也就是天皇的御所,伏見城卻是太閣殿下的權利中心,不過因為這場地震,太閣殿下才移居大坂城。

"恐怕是這樣的。可又什麼困難?"

"在下定完成太閣的吩咐。"丸山大人點頭保證,絲毫沒有理會站在一旁的平左衛門等人。

"內匠頭大人也不必擔心,這次太閣殿下派我協助你,就是讓伏見城早點落成,也算報答解禁之恩德吧。"

原來加藤清正在月初之時,被太閣下令幽禁在家,直到這次的地震,他從家中連夜趕來確保秀吉的安全。那次的事件令秀吉大受感動,遂順了自己妻子寧寧的心意,解除對加藤清正的懲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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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左衛門自然不知此事,心中不由詫異。這樣剛毅的武士內心也有柔軟之處麼。平左衛門注意到加藤清正眼角似有淚光閃動,以為真的是對秀吉充滿感激。哪裡知道其實加藤清正對北政所寧寧心懷感激之情。不過隨著武斷派和文治派的衝突不斷加深,感激之情也許有一天變成憎惡也說不定的。

"加藤殿下不僅在戰場上英勇,在鑄城方面也有獨到之處。在下也期望您這樣的大才到來啊。"

丸山內匠頭的話也不算無緣無故地諂媚,作為征討朝鮮的軍團方面長官的加藤清正,在戰事初期甚至打到了明朝境內的女真人領地。雖然最後戰爭失敗,眾多將士的血液灑在了他國的領地上,可那場戰爭也給明朝和朝鮮帶來了一定程度上的損失,其中加藤清正所起的作用也不為忽視。

至於加藤清正鑄成方面的能力,在武斷派也算排得上名次,尤其是對虎口之門的修建,可謂稱得上一派祖師。

"先派人修建櫓門吧,在原有的基礎上搭建一個二層櫓好了。"

伏見城並非建在平地的平城,而是依託木幡山修建起來的。沒有溝渠的伏見城只能在外部建設一個小型的櫓門來抵禦假想敵的入侵。

櫓門其實和天守閣一樣為土質結構,外觀來講算是小一號的天守閣。不過材料上自然低一等,木材的選取也差了一等。櫓門受潮後更容易被腐蝕,使用年限上也比不得天守閣的時間。這種防禦和瞭望為主要目的的建築,後世真正留存下來的並不多。

一幫少工也不好回話,平左衛門到是不知輕重地問起來:"大人,材料方面是否從我的營地那裡運過來?"

加藤清正挑眉道:"如果材料好的話,倒不成問題。"

其他少工看見平左衛門可以和眼前這位大人愉快地對話,也按捺不住,紛紛問起了各種問題。站在加藤清正身邊的丸山大人卻不怎麼高興,愁著眉頭冷冷地看著這些人拼命討好這位豐臣紅人。

平左衛門縮了縮脖子,雖然是他開的頭,但平左衛門可不想被直屬上司記恨啊。不想得罪丸山大人的平左衛門只好對不起別人了。

"丸山大人,我覺得我們可以挖一條渠在山上。"平左衛門開始出蠢主意了,他的聲音蓋過了其他少工的諂媚聲。

丸山內匠頭一愣,明白是有人跟他說話。可這小子提出的意見是多麼的蠢,說是在山間挖一條溝渠,即使耗費人力挖成了,可怎麼蓄水呢?

"你們怎麼看?"丸山大人到是把問題拋給了平左衛門的同僚。

大家一瞬間便不做聲了。有的人低頭,有的人做思考狀,竟沒有一個人直面回答這個問題。眾少工都不是傻子,大家固然不喜歡自己的上司,可在上司沒有明確反對的情況下,愚蠢的提議也是可以透過的。

可丸山身邊的家臣不幹了,這種不靠譜的提議如果透過,簡直是侮辱自己的主公。加藤清正卻做出一臉思索狀,考慮這個提議的可行性。

"主公,請不要聽這傢伙的妄言,我們就按照之前的圖紙恢復原貌即可。"

這時候加藤清正反倒為平左衛門說話:"先聽聽他怎麼說,如果真的是妄言,老夫絕對不輕饒了他。"

平左衛門清了清喉嚨:"大人說的極是,小人想到一種叫障子堀的鑄渠方法。溝渠中分段注入水,以便戰時低擋敵兵。城池的外層可以設定土橋,便於進出。"

障子堀有點兒像製冰盒,一格一塊地鋪在城外,也能起到分散敵人的作用。在戰爭的時候,分散敵人進攻的部隊,也是防守城池重要的環節。敵人一旦無法成建制地攻擊,守方就有時間修補防守的漏洞,延長防守的時間。

"這也可以保證城內,因長時間作戰而造成的水源斷絕的可能性。"

平左衛門一番言論引起眾人的思考,城池難以攻破的最大問題其實在於食物、水這些資源,除了這些就剩下防守方的兵力、士氣問題。水資源是否充裕也標誌著城池堅守時間的長短,如果在外渠甚至內渠修建障子堀的話,就會有阻敵和蓄水的雙重功能。

加藤清正的雙目在平左衛門身上停留了很久:"很有意思的小家夥。"

喵喵有話說:萬曆朝鮮之役或叫做文祿慶長之役,這兩場大戰確實給明朝帶來一定的損失,也是場非正義的戰爭.不過主角是日方這派,本書描寫還是更側重於日本,諸位請原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