丸山內匠頭的宅邸不是誰都能進的,一般來說都是上級召喚下級後,下級才能到府邸拜見長官。而召見的方式,根據不同的級別也是有規定的。比如天皇絕對不會召見沒有官職的人,拜見將軍的武士也必須擁有御目見以上的家格才可以。
平左衛門深知,拜見丸山大人只有兩個辦法,一個是把脅差送到宅邸,這種方法確實能見到丸山本人,可如果丸山大人誤會平左衛門羞辱他的話,平左衛門的下場恐怕不會太好。另一種就是賄賂丸山身邊的人,不過需要支付帶話之人一筆重金。
"大人,恐怕這次您得冒些險了。"十藏眉頭緊皺,長時間的交談使得他喉嚨感到乾燥,端起木杯喝了起來。
"你是說讓我選擇第一種?丸山大人會不會讓我切腹啊。"
十藏搖頭嘆道:"大人您現在不是武士,沒有資格切腹的。"平左衛門瞪大了雙眼,直望十藏的面龐。心中湧現出酸苦:就連剖腹的資格都沒有麼。一個不如意,沒準就像河裡的魚一樣,得到被烹飪的懲罰吧。
豐臣時期的刑罰也多種多樣,對待武士的刑罰和庶民的刑罰是完全不同的。烹刑就是一種恐怖的刑罰,它將會把犯人放入一口燒的滾燙的油鍋內,烹炸他們的肉體,從而起到震懾作用。不過也有領主特別喜好虐待、殘殺犯人,這樣的人被稱作鬼畜達人。
平左衛門想起丸山內匠頭斬下中田少工的那一刻,心裡就打鼓。交還丸山賜予的脅差,即使僅僅是一個姿態,恐怕也不是他這個少年能承受的住的。
"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麼?"平左衛門試圖尋找第三種接近上司的方法。
十藏露出抱歉的表情,他僅僅是匠人,沒辦法給平左衛門帶來更多的意見。這次的戰爭傳言基本上算是事實,人到中年的十藏心中仍然沉甸甸的。他內心還是對平左衛門封鎖外界訊息的舉動,持反對意見。不過十藏對未來如何,自己也說不清楚,或許能活下來就是幸運吧。
【目前用下來,聽書聲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語音合成引擎,超100種音色,更是支持離線朗讀的換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換源App】
"糧食的危機還沒有真正過去,朝廷又出這麼大的事情。"平左衛門嘴裡不住的抱怨,用手拍打著自己的大腿。"你說,糧食的問題怎麼解決啊。"
解決燃眉之急的那幾車糧食,僅僅是把危機退後了半個月,並沒有真正解決。
"總不能讓這裡的人消失一半吧,即使這樣糧食也只能支撐到下個月末啊。"
"還有,我們運輸到京都和伏見的加工材料,會降低一半的。到了那個時候我們也難免一死啊。"
平左衛門感覺四處都是死路,沒有餘錢賄賂丸山的家臣,也沒有膽量交還象徵上司權力的脅差。平左衛門齜著牙,雙手緊抓散亂得不成樣子的頭髮,嘴裡咒罵著上司和豐臣家所有的親戚。
在這個身處官職的任免和資源都被上級掌控的時代,平左衛門身為下屬需要做的是絕對的服從和完成上頭交給的任務。又由於丸山內匠頭根本不發放補給,使得平左衛門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這一夜,平左衛門睡的並不踏實。
"大人,請您醒醒,外面有人找您。"又吉身為護衛,小心翼翼的叫醒了平左衛門,"聽說是丸山內匠頭大人的家臣來找您。"
……
平左衛門抱緊自己身上的和服小袖,躬著身子向前走著,恍惚間碰到了路邊的枝條。平左衛門斜眼望去,粉色的花瓣點綴著乾枯的樹枝,這個時節,也只有梅花才能迎著初冬,迎風而開。
"臘梅在近畿開得格外豔麗呢。想想我們武藏國的木瓜花,這個時候也該開了吧。"
"別想那些沒用的,趕快趕路。"
帶路之人是丸山大人的家臣,身為武士的他很討厭梅花。一朵朵花蕊都衝下長著,當花瓣落地之時,豈不寓意著頭顱被割下。這種沒有櫻花的絢麗,沒有菊花的高貴的花朵,一點也不吉利,真是令人厭惡。
平左衛門不敢反對,只能從嘴裡發出表示同意的聲音。階級的懸殊,讓平左衛門沒有說出心裡所想之言論。
平左衛門有著他必須去見上司的理由,不論是公事上還是私事上,他都得先徵得上司的同意才好進行下一步的打算。
兩人默默地趕路,可平左衛門從後門打量著這個帶路的武士。前頭走著的家臣一看,在丸山下屬的地位就不高。不提別的,就這一路徒步趕來,也讓平走衛門皺眉。
在丸山大人的心中,我就那麼不重要麼?
平左衛門的腦中閃過,爺不伺候了的語句。在當勞役的這短短幾個月中,自己果然適應了這些奇怪的詞彙。就連那所謂的任務釋出,平左衛門也漸漸的找到了一些竅門。
就拿今日發出的任務來說,是和自己上司有關的任務。這基本可以確定,平左衛門將會和丸山大人見面。如果是針對平左衛門前面那個家臣釋出的任務,今天就很有可能見不到丸山大人了。
腦內的任務釋出獎勵大多乃非實物,這些某人的好感或者情報,如果多加分析,也算間接幫助平左衛門找到突破口。
二人又在寒冷的天氣下行了2個小時,終於到了木幡山腳下。木幡山也叫做桃山,屬於這個時代的安土桃山政權就在平左衛門的頭頂上。
"看來修葺工作已經初具規模了。"
"亂說什麼,這是地震後留下的廢墟。主公也是瞎提拔人,你連武士都不是吧。"
平左衛門望著距離他們600米高的山,上面錯落著搭建天守閣而準備的石垣。他指著那片石頭說道:"可那裡難道不是我們運來的麼?"
"你們的那些小石頭管什麼用,那些是用作其他建築的,作為天守閣的基座太小了。"
平左衛門不敢苟同,他當時搬運那些石頭去京都,肩膀都磨破了,平左衛門也沒覺得那些石塊有多輕。不過平左衛門還是和之前一樣,閉上了嘴。
丸山家的家臣把平左衛門領到山上的普請場中,在這裡終於見到了盼望已久的上司。
"加藤主計頭大人,主公,我把平左衛門少工帶來了。"家臣先是朝一名身穿肩衣的中年男子行禮,再以相同的方式拜見自己主公。
"現在旁邊休息,等你們這些少工都齊了再說。"丸山內匠頭轉過頭去,看了平左衛門一眼,撇了一眼平左衛門在腰間掛著的那把脅差,笑著說道。
"是,大人。"
平左衛門這才意識道,自己的上司並不是最大的負責修葺城池的官員。這個叫加藤主計頭的人看來比丸山大人更高貴一些。
難道這位加藤大人的官位是比從五位下,更高的大名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