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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4 命中獵物

向陽的緩坡上,灌木叢裡發出了嘎吱嘎吱的響聲來,其來源處是一根被折斷的小樹枝,這讓一隻喜鵲發出了憤怒並吵鬧的渣渣聲,也使得好幾只青頭燕雀撲騰撲騰地飛了起來,亮出了自己潔白的翅膀與尾羽。

這突如其來的聲響讓剛剛站進另外一處樹叢裡的巴里立刻屏住了呼吸,因為他非常清楚,這種環境的變化往往意味著獵物的到來,或者是獵手的到來......無論來的是前者還是後者,儘可能隱藏住自己的存在都是最好的選擇,方便自己在之後選擇展開狩獵或者迅速離去。

“喳喳......”喜鵲鳴叫聲的聲音依舊持續著,並且從其音量上來判斷,發出這種聲音的喜鵲已經從一隻變成了數只,“喳喳......喳喳......”

在好幾只喜鵲發出了想要讓人掐斷它們脖子的喧鬧聲的同時,又一根樹枝連帶著好幾片落葉被踩碎了,而這個微小的動靜沒有被巴里的耳朵給漏掉。

意識到自己的獵物或者可能是掠食者即將出現,巴里先是用右手迅速正了正自己左前臂上戴著的皮革護腕,接著才從自己腰後的箭囊裡抽出了一根箭矢來,快速檢查著它的箭頭與箭羽。

如果是在戰鬥之中的話,那麼巴里會用為了刺穿鎧甲而製成的錐形破甲箭,自然不會在臨射箭前還要進行一番快速的檢查;不過眼下只是在打獵,這個長弓獵人用的只是品質相對粗劣點兒的普通箭矢,再加上目前在放箭之前還有的是時間,因此他自然有閒心進行這種近乎多餘的檢查,哪怕他在出發之前就檢查過自己攜帶的全部箭矢了。

換成是一些較有財力也裝備精良的長弓手,他們對於箭矢是相當挑剔的,像是在購買箭桿的時候會從一打挑出一根能看得上的舉措可謂是屢見不鮮;不過換成巴里這個只是相對富裕點兒的長弓獵人,他頂多也就是時刻確保自己有著至少十幾根錐形破甲箭與儘可能多的普通甚至是劣質箭矢,以確保自己在面對敵人與獵物的時候有充足的彈藥。

對於巴里來說,他現在手頭上準備使用的普通箭矢箭羽相當短,只適合在不是太長的距離內對目標進行發射,一旦拉長距離就會自己打晃,其射擊精度不會有太高,並且其箭頭的構造也讓他無法拿來射上皮毛太厚實或者裝備金屬鎧甲的人類......不過,眼下他要獵殺的只是普通的野獸,真要是遇到皮毛厚實的野獸甚至怪物的話,那麼他的第一反應是繼續隱蔽,而不是放箭了。

近乎無聲地搭箭上弦,巴里緩緩地呼出了一口長氣,緊接著又深吸了一口,隨即將目光挪向了林木間一處結滿鮮紅果實的綠色伏牛花叢,那裡正是剛剛傳來樹枝與落葉被踩碎的聲響的來源處。

青頭燕雀的鳴囀聲再一次響起,顯然它們並沒有飛太遠,不知道是因為它們清楚那股聲音的製造者對於它們產生不了什麼危險,還是因為它們僅僅只捨不得放棄這附近算得上豐盛的鮮嫩多汁的果實罷了。

巴里的注視沒有持續太久,伏牛花叢裡就慢慢騰騰地走出了一頭略小體型的林鹿來,讓這個長弓獵人湛藍色的雙眼頓時瞳孔睜大了不少。

“來吧,健壯且肥美的小家夥兒,靠巴里叔叔再近一點兒。”看著小林鹿身上那算得上優質的皮毛,巴里一邊在心裡如此想著,一邊舉起了長弓的弓身,並拉開了弓弦,“來吧,獵手之神讓你來到了這裡,而我也在這裡,這一切都是祂與命運的安排。”

似乎是冥冥之中的命運與神祇聽到了巴里的內心祈禱,小林鹿從伏牛花叢裡走出來後並沒有向著距離巴里的方向走去,而是抬起頭來豎起耳朵,聆聽了一兩秒鐘周圍的動靜,這才轉身重新走向了伏牛花叢,吃起了上面結滿的果實。

“看樣子,才兩歲大點兒,是公的,也沒到起秧子的階段......”微微眯起雙眼觀察了一下正在吃果實的小林鹿,巴里以極慢的速度撥出了一小口氣來,並將搭著箭矢的弓弦慢慢歸位,“重量......看上去,快有二百千克了,不過剝掉皮毛再去掉骨頭與其他不能使用的部分,倒也湊合著夠所有人吃上一頓的了......”

想到這裡之後,巴里又開始重新拉緊了弓弦,讓自己的箭矢繼續瞄準向了小林鹿。

此時此刻,小林鹿正好背對著巴里,想要將其射中簡直輕而易舉,如果不是巴里所處的位置讓一根樹幹剛巧遮蔽了一部分他的目標的話,那麼這個長弓獵人早就不假思索地放箭了——雖然從目前的角度,他放的箭大機率會直接命中這頭漂亮的小林鹿的腹部或者屁股,但他還是習慣性地想要給予一箭射穿眼睛的擊殺,這樣的話對於皮毛本身是幾乎沒有任何破壞的,能夠獲得一張完美皮毛的同時也能對其進行一擊必殺,可謂是一舉兩得。

要是選擇退而求其次的話,那麼巴里不管是向小林鹿的腹部還是向其屁股房間,同樣也能成功獵殺掉它:腹部自然不必多說,只要稍微射得精準上那麼一丟丟,巴里就能把它的心臟、肝臟或者肺部直接射穿,同樣能夠起到迅速擊殺的效果;如果射中小林鹿的屁股的話,倒也不算失誤,那樣可以將某根動脈直接射穿,從而造成大出血,同樣可以讓這頭小林鹿很快倒下。

不過考慮到要儘可能保留最好的皮毛,巴里選擇繼續等待更好的機會,而右手拉著的弓弦沒有絲毫放鬆。

吃了幾口伏牛花叢結出的鮮紅色果實之後,小林鹿再一次抬起頭來,開始邁步遠離伏牛花叢,向著一側的樹叢走去,卻又突然轉過身去,看上去就想要在原地打轉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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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小林鹿忽然有了如此舉動,巴里繼續保持著舉弓的姿態,嘴裡卻低聲罵了一句:這頭小林鹿剛剛的移動讓他準備射殺它的角度變得更加不理想了,這使得現在的他直接射出箭矢的話完全無法命中它的眼睛不說,就連射中位於腹部的心臟都很困難,最多也就是讓箭頭刺進其胃裡,而這樣的話是很難讓它被一擊斃命的。

在心裡默默詛咒了一番這頭小林鹿或有意或無意的突然之舉,巴里徹底屏住了本來就沒什麼動靜的呼吸,讓弓弦貼在了自己的嘴邊,其距離之近,甚至都讓他隱隱約約地嘗到了一絲不存在的鹹味兒,不知道是這股味道是來源自他緊拉弓弦的手指,還是從額頭上留下的汗水。

長時間保持著拉弓搭弦的動作是很費力的,並且這種行為也很容易讓射出的箭矢失準,這正是為什麼巴里時不常就會不得不讓弓弦暫時松下來的一大主要原因,哪怕存在著松弦期間剛好獵物就會沒影的可能性也一樣。

幸運的是,在巴里再一次松好了弓弦並將其重新拉緊之後的一秒鐘內,小林鹿就垂下了頭來,開始吃起了樹根附近苔蘚之間長出的幾根青草來,彷彿在用這種再尋常不過的植物來給自己剛剛吃的果實來加上額外的清淡味道一般;不僅如此,這頭小林鹿的身體也側了過來,讓巴里近乎於無聲地呼出了一口平靜的氣來,並讓手中的長弓瞄準向了它的眼睛,並緩緩地張開了自己捏著弓弦的右手手指。

“嗖——”

在放出箭矢之後,巴里只聽到了箭矢高速劃過空氣所形成的呼嘯聲,卻沒有聽到自己預期中的眼球破碎聲:幾乎是在同一時間,這頭小林鹿驟然躍起,讓原本射向它雙眼中的其中一隻的箭矢轉而射向了它的前胸附近,並讓這頭小林鹿甩開四蹄逃之夭夭,而它的身後則留下了一連串幹樹枝被踩斷所發出的噼啪聲與落葉被揚起來所產生的沙沙聲。

見到這麼有點兒戲劇向發展的狀況,巴里蹲在原地呆立了幾秒鐘,身體沒有一絲一毫的挪動,就好像是一座屹立於森林深處的遠古獵手之神的雕塑或者圖騰一般;不過在森林內所有的響聲都漸漸平息、恢復到了以往那只有鳥聲與風聲的狀態之後,巴里這才把長弓垂下,開始記住那頭小林鹿之前逃跑選擇的路線,並在原地坐下,左手按摩著自己右手時常拉緊著弓弦的手指,好讓其能放鬆下來。

作為一個經驗豐富的長弓獵人,還是一個從小就跟著自己的父親並很快就獨立進行偷獵的傢伙,巴里非常清楚,在絕大多數情況下,自己是不該去追逐中箭後沒有立刻氣絕身亡的獵物的:如果技巧與運氣都夠好的話,那麼只需要射得足夠準,那頭小林鹿跑不出一百米,就會直接倒下完蛋;假如自己的箭矢失了準頭,沒有射中真正致命的部位上,那麼匆忙的追趕只會起到雪上加霜的負面效果——在度過最初的狂奔逃命狀態之後,受了傷卻並不是特別驚慌的獵物往往都會放慢腳步甚至停下來,而遭受到驚嚇與追趕雙重刺激的獵物卻通常會以相當驚人的速度與毅力繼續狂奔,足夠翻過一座大山頭,直到逃出足夠遠或者乾脆累死才會停下來。

“等上十分鐘吧,這點兒時間應該足夠它停下來了,或者直接倒地死掉。”將長弓背回到了背後,巴里將手裡的武器換成了之前同樣背在背後的一杆長矛,接著就走向了伏牛花叢,從上面採摘下了幾顆鮮紅且完整的果實來,將其放在嘴裡咀嚼著,緩解開始浮現的飢餓感的同時也以此來解悶兒,“還好,跑的方向不是奔著森林深處去的......我可不想撞到什麼肉食性野獸,甚至是齊齊摩之類的怪物,那麼這半個上午就白忙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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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啊,凱文。”站在一頂帳篷後,安維爵士微微皺著眉頭看向了站在自己眼前的吟遊詩人,語氣顯得微微有些不滿,“似乎你現在混得不錯,以至於都忘記了,我派給你的任務?”

“當然不敢忘記,安維大人。”聽到安維爵士這麼說,凱文連忙搖了搖頭,語氣顯得有點兒恭敬的同時也帶著少許的驚慌,“您應該能看得出來,我在那兩個流浪騎士的隊伍裡,是幾乎時時刻刻被人關注著的,根本沒有機會送出情報......也就是現在,那兩個流浪騎士一個在訓練他的侍女,一個在訓練著其手下的士兵們,不然的話我也無法回應您的呼叫的。”

說到這裡,凱文就抬頭向一旁點了點,示意安維爵士看向那裡:透過帳篷之間的間隙,這兩個人能夠看得到較遠處的盧卡斯還在訓練著布蘭琪的騎術,而眼下他們正在指導與聯絡的還是如何在馬上揮舞武器與盾牌。

“你說你脫不開身無法送情報,是因為你很受他們手下士兵們的關注......”瞟了一眼凱文示意他看的較遠處的盧卡斯,安維爵士深吸了一口氣,“原因該不會是你暴露了你為我服務的身份了吧?凱文?”

“不,沒有,安維大人,他們只認為我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吟遊詩人,完全不知道我為您服務。”凱文連連搖頭,不過在給予這個回答的時候,這個吟遊詩人有些下意識地瞥了一眼自己視野的右下角,就好像那裡的地面上有人掉了一枚金埃居一般,“但是......您也知道,他們兩個是奉了史密斯男爵大人的命令,要分兵出去在外面巡邏尋找戰鬥機會的,我根本無法一個人跑回來或者用其他方法來捎信,就連現在能跟您見面,都是獵手之神垂青了。”

“希望真是這樣,不然的話......”安維爵士微微眯起了雙眼,說話的同時將左手有意無意地搭在了腰間左側佩戴著的騎士闊劍的平衡珠上,讓凱文的雙眼微微有些睜大,“那麼,把你這些天來在那兩個流浪騎士的隊伍所見識到的一切,都一一說出來,凱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