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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漩渦(十二)

不......也不盡然。

這獵戶沒帶火把。

些許蒼白的皮膚碎片順獵戶長衣的衣襬灑下,彷彿掛滿寒霜的柳絮。杜恩朝縫隙中看了許久,找到一些閃爍紅光的痕跡。然後,他屏住呼吸。

杜恩的視線落在獵戶揚起的外衣衣角上,眼神卻聚焦在虛無和黑暗之中。就像屠夫對屍體剝皮剔骨,儘可能剜出新鮮的血肉一樣,杜恩也把自己的靈魂當作死者。他努力剝去自己多餘的思想,剔除自己諸多毫無必要的情緒,恐懼也好,欣喜也罷,全都摒棄在外,理性和現實世界隔開,不為環境所動。

時間彷彿變慢了。

再把視線聚焦於此處時,他看到肉眼幾乎無從察覺的血紅色光暈繪製出一個圓環。火把投下的斑駁陰影和雜草相交錯,被草葉割裂開來。光暈格外刺眼的地方,一隻老鼠瘋狂扭動身體,想要逃離邪異氣息籠罩的範圍。杜恩發覺,倘若從輪廓來辨識,獵戶拱起的脊背似乎是裂開的,從這裂開的縫隙中漫出了什麼......

他繼續觀察,看到抽象的血紅色圓環往下拉伸,折出尖銳的直線,並不斷增添更多細節,似乎要繪製出某種邪異的符文。那只老鼠則隨之身體扭曲、四肢纏結、憑空拉長直至臟腑碎裂,終於死去。它的肢節、骨血、皮肉都迎合著符文的繪製往上升起,攀附到本不屬於這現實世界的痕跡中,與勾勒出萬物內在的意義相融匯,化作一道飽含褻瀆之意的血紅色符文,孤懸在黑暗的虛空中。

毫無徵兆地,空氣似乎震盪起來,血色符印閃爍了瞬息,再無蹤影。與此同時,獵戶拱起的脊背凹下一小段,就如捕蠅草吞入食物後合攏的口器一般。

杜恩聞到巫咒褻瀆現實後殘留的發黑、枯萎的痕跡,嚐到鮮血飄浮於空氣時那種裸露在外的臭味,帶著陰冷潮溼的感覺......這味道實在濃郁得過份。倘若死去的杜恩是一碗清水,那麼,諾里村的長老就是顏料,連他塗抹出的世俗中人都比死去的杜恩更有威脅。

正因為杜恩太瞭解巫咒褻瀆現實遺留的痕跡,才不至於恐懼或嘔吐。他悄無聲息地往後退去,回到雜草叢生的古井旁。貼著一排未經剪裁的黑色樹籬,他邁向倉庫,感到尖銳的枝杈劃過衣衫,刺痛中帶有乾燥的寒意。

這院落其實已近荒蕪,土地也散發出腐爛的氣息,遲早都會衰敗死去。在杜恩看來,在這片土地上,諾里村的村民絕對不可能一代代繁衍這麼長久,除非......有人不斷為土地賦予新的生機。

究竟是如何賦予的呢?

這倒是很容易猜測,不過,這不是他該關心的。

......

“這就是我看到的。”杜恩描述。他只用寥寥幾語,就很快複述出他所見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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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巴爾看著他,神態嚴肅到過於刻板的程度。哪怕不去看,杜恩也猜得到他試圖隱藏恐懼。希爾蜷坐在屠宰桌上,抱著膝蓋,死死瞪著杜恩,彷彿要用眼神把他殺死。

“你說......他就像一個怪物?”屠夫緊張地看著杜恩用骨頭擺出的符文問。

“我沒有評價的興趣,戈巴爾,我只對你描述我所看到的東西。”

因長年套著麻袋而面帶勒痕的臉轉向他侄女:“你清楚你會變成他描述的那樣嗎?”

問題的含義很明顯,就算你的信仰再怎麼虔誠,但是,你難道想變成那樣的東西?杜恩向來都能聽出人們話語之下隱藏的含義,掩飾,這對他來說並無意義。

希爾撫過一頭短紅發。

“看來您這位新朋友,杜恩·安菲裡格,偷窺和躲藏的本事還真不小呢......”希爾側過臉去,瞥向戈巴爾說道。她是故意使用貶義詞的,這裡本來可以稱作“觀察”和“隱匿”。“不過,叔叔,你以前是怎麼貶低我躲藏和偷看屠宰房、倉庫的來著?”

“這兩件事情不一樣,至少性質要差得多。”屠夫用拇指抵著嘴唇,似乎在努力控制不發洩惱怒情緒。

“你就饒了我吧,叔叔,你的外鄉人朋友究竟給你說了什麼,才讓你這樣擔驚受怕?而且,你能仔細想想嗎,是身體佝僂、脊背拱起這種外表奇特的傢伙更不像人?還是單手抓住弩箭的傢伙更不像人?”希爾指著倚牆擺弄她手製小弩的杜恩。

杜恩不在乎她想說什麼,或者,不管她怎樣挽回這滿心悔恨的屠夫,這種嘗試都毫無意義。既然戈巴爾已經把自己最後一個秘密也和盤托出,那麼,他的意識在杜恩眼裡就是完全透明的。杜恩可以像翻書一樣將其隨意開啟,瀏覽其中任何一頁,推測他所擁有的任何思想,並在合適的時機加以引導,使其改變。

屠宰房已經完全在他掌握之中,剩下的威脅,則必須換一種應對思路。第一批獵戶已經在往聖山進發。時間緊迫,他沒時間和這個捉摸不定的小女孩乾耗。

杜恩開始找屠夫詢問聖物——也就是印記——的更多細節,在視線中將其不斷完善。

“煩悶!”希爾抱怨道,旁若無人地伸起了懶腰,把脊背往後弓,雙手在頭頂上交叉著白皙細長的手指。然後她睜開一隻眼睛:“我說你,外鄉人,看在當初我把你撿回來的份上,你能多少給我勻點兒感恩之心嗎?”

“你想問什麼?”杜恩把盯著巨卵幻象的餘光投去,“我已經陳述了我能說出的一切,如果你想知道更多,就用你知道的和我交換。”

“我讀過經文,——幾乎全部經文,你知道經文裡會怎麼貶低你們嗎?”希爾說。她直直地看著杜恩,眼裡閃爍著難以理解的東西。還是懷疑嗎?不過也罷,如果她自願陳述有關經卷的細節,這也未嘗不可。

“我也讀過很多經文,”杜恩略帶嘲弄地笑笑,“每個宗教的經文都會互相貶低,你想知道它們是怎樣貶低對方的嗎?”

“也就是說,你經歷過的環境有著廣袤的土地、繁多的人群和相當複雜的信仰、組織以及階級嘍?”

“連你們的小村落裡都有多餘的階級、陰暗的懷疑和暗藏的不信者,”杜恩答道,把她這番質詢丟了回去,他不想在質詢中平白給出任何情報,“換成其它環境,又有什麼好奇怪的?”

“這麼說來,你是信奉其它宗教的異教徒嗎?”她把“異教徒”這詞咬得很重。

“如果你們養的狗能說話,我猜它也會管你叫異教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