篤篤篤——
山道上有馬蹄不斷踩踏的聲音。
寺廟中信徒們狂熱的動靜還沒有打破這裡的寧靜。
而山道上,趕赴山上虔誠的信徒們依然漠然的前行著,只是看到那匹渾身透露著神秘氣息的戰馬之後,眼神出現短暫的失神,情不自禁的叩首跪拜,等那馬‘篤篤篤’得走過,信徒們才起身繼續上山。
“你說,我們離得太遠,你的那位朋友不會出什麼意外嗎?”
馬背上,加琉璃擔憂地問道,“信徒們太狂熱了,難保不會做出什麼奇怪的事情來。”
“而且...騎士大人請收斂一下殺意吧...你的樣子實在太可怕了。”
馬背上,加琉璃身前御著馬的騎士沉默著,雙眼始終直直盯著前方,對修女的提醒充耳不聞。
也怪不得修女憂心忡忡的模樣,就憑現在蘭斯洛特的樣子,一路踩過山道,莫說有人敢上前搭話,就算貓狗遠遠看見,也要躲得遠遠的,更不要說那位被騎士視為必殺之人的梅林了。
別人人又不傻,都看到人提刀過來,總不能伸著脖子叫喚給自己來上一刀吧。
胯下戰馬渾身染著黑紫色的火焰,目間,鼻尖,口間的火焰不斷盪開,高頭大馬上的騎士渾身覆蓋著瑰麗花紋的甲冑,那一片片覆蓋了貼身軔甲的外盔,從山上寺門口起,及至現在,在加琉璃的眼前漸漸的補完。
戰馬馬肋一側繫著劍的囊袋,那柄盾劍在囊袋中收斂了鋒芒。
騎士自出發之前,邀她上馬後,就再沒有說過一句話。
不知道為什麼,這一路走來,眼前的騎士身上綻放的光彩明明是那麼令人窒息的尊敬,可加琉璃卻總有行走在末路上的感覺。
就好像再往前,再往前,眼前的騎士就會突然消失一樣。
就在這種感覺越來越強烈的時候,馬蹄突然停了下來,停在了山道彎處的碑前,一名老瞎眼正坐在那裡。
騎士開口問道:“行至此處,前方是否有冒險。”
老瞎眼反問道:“騎士大人早已獲得傳說,何必冒險?”
騎士不顯情緒地答道:“那不一樣。”
那之後顯然安靜了片刻,老瞎眼肯首答道:“希望騎士此行會有收穫。”
蘭斯洛特審視著這名老瞎子,不再繼續回應,下馬後牽起韁繩,向前走去。
行至一千臺階之後,修女有些不安地想問騎士,這究竟是要去哪,結果抬眼就看見一名甲冑精良,舉劍朝上的騎士遠遠的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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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是不太瞭解騎士的修女也知道,似乎就有一場決鬥將要觸發。
那名早就在等待蘭斯洛特的騎士,很大可能是一名強者。
那一塊塊散發著金屬光澤的堅硬盔甲,雖然比不上蘭斯洛特騎士盔甲的絢麗,但也不是尋常可以看見的盔甲。
就算不是蘊含神秘伴隨傳說的產物,那也不像是這個時代的工藝能夠做成的東西。
加琉璃恍然之間,想了許多,而蘭斯洛特才走進了一點距離而已。
眼前的騎士邁著堅實的步伐走來,盔甲摩擦間發出金屬的和鳴,相距五步時瞬間加速,刺劍直指蘭斯洛特。
蘭斯洛特悄然停步,一拳從下擊出打裂騎士握劍的胳膊,在騎士痛苦悶聲踉蹌後退的時候一步上前,又出拳擊中騎士的頭盔,從那頭盔的間隙中瞬間濺出醒目的鮮血。
那名騎士頹然地躺在地上,一臉的不可置信,目光逐漸失神。
蘭斯洛特駐足原地,沉默不語,手更捏緊了些。
“這似乎不是一場決鬥。”修女在馬背上感到疑惑。
“此行要殺人,有人敢攔路有人就跟著一塊死。”幾次出拳,蘭斯洛特呼吸沒有亂過,依舊慢條斯理地說著,“不出意外,我們已經深陷幻境。”
“幻境?”
“你看看身後。”
加琉璃下意識地朝後看去,美目隨即睜大,滿臉的不敢置信。
身後怎麼又是那扇寺門?
修女回過頭來,騎士站在馬前,可地上死去的那名騎士早已消失不見,蘭斯洛特的瘦馬還沒燃起火焰,他的身上還是那件單薄的黑衫。
大腦麻痺中,聽到騎士的聲音。
“走了。”
兩人再次下山,又來到老瞎子的身前,只不過這次是兩千階才遇到而已,這是第二個老瞎子了,騎士站在第一個老瞎子跟前,那個老瞎子什麼也沒說。
荒蕪寺山道上七千臺階,每千階就有一塊石碑,碑前總有一個老瞎子。
原本加琉璃認為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信徒太過於虔誠總會有這樣的人,可是現在,加琉璃不敢打包票了,這老瞎子可能涉及著真正的神秘,怎麼可能和荒蕪寺這一類坑蒙拐騙的寺廟有關係。
實在有些不寒而慄。
耳邊又響起熟知的對話。
“行至此處,前方可有冒險?”
老瞎子笑答道:“騎士大人早已獲得傳說,何必冒險?”
蘭斯洛特輕笑一聲,轉身從馬背上取下盾劍,這柄劍鋒僅僅超過盾身三寸的無鋒之劍倏的在騎士手中劃過渾圓的弧度,脫手之後如同驚鴻過隙鑿穿了老瞎子的喉嚨,將其死死地釘在石碑之上。
騎士看著似乎已經死掉的老瞎子,嗤笑道:“你安排的冒險,是不是太過刻意了一些。”
鮮血從老瞎子的喉中溢位,這名明明已經死透的傢伙卻仍然用低沉的聲音說著:“請騎士再往前,救下前面的婦人。”
說完那句話老瞎子就閉氣了。
騎士上前拔下釘在碑上的大劍,皺起眉頭喃喃:“婦人?”隨即目光向前想要在前方尋找什麼。
沉默片刻,騎士再次動身,牽起馬韁的時候頓了一下,問起馬背上的修女,“修女如果害怕的話,可以在這裡等我片刻,雖然身處夢境,但這裡應該安全。”
加琉璃目睹了血腥的場景其實心中仍然心驚膽戰,原本確實想要答應下來,話跑到嘴邊卻變了樣。
“難得的一次經歷,不看看也太可惜了。”
騎士透過頭盔將修女的模樣看的一清二楚,也不再說什麼便牽著馬韁繼續上路。
經過石碑才經過了幾個彎道,那名待救的婦人就被綁在一顆樹下,旁邊杵著一名騎士,颯爽的獅子頭髮型,粗布加身,腰間彆著劍,身後揹著一柄長槍。
這樣的裝束,實在是古老的多了。
這次先動手的,卻是蘭斯洛特。
漆黑騎士驟然離開原地,甚至沒有給那名騎士拔劍的機會,一巴掌將其腦袋按在樹上,直接將其按碎了。
鮮血直接灑在騎士漆黑的頭盔上,在原本神秘的氣息上更添了一份猙獰。
騎士戾笑道:“誰給你的勇氣教我做騎士。”
死透的騎士顯然不能回答,旁邊的婦人自然也不敢說話,甚至不敢對這位救下她的騎士抱有感謝,生怕他一怒之下連她自己的腦袋也給拍爛。
救下那名婦人後,蘭斯洛特竭盡全力的平復情緒,等了好久才返回加琉璃的身邊,繼續前行。
七千道臺階終於走完,一趟里加琉璃甚至已經分不清什麼是夢境還是真實,等到終於在那座碑前看見了一名老瞎子還有一隻白色四腳獸的時候,騎士的盔甲已經完全染紅了。
最後的老瞎子伸出枯槁的手逗弄著那只白色四腳獸,感應到騎士的到來,難聽地笑道:“未來的騎士過於嚴謹,過去的騎士過於隨意,國王,審判官,保衛家園拿起鋤頭的農夫,為惡的小孩,只要是攔路的,都被騎士殺了,就這麼想見到我嗎?”
蘭斯洛特吐了一口氣,將盾劍丟回了劍囊,竟然坐在老瞎子的一旁,笑道:“你想教我做騎士?”
這位梅林斷斷續續地笑著,“哪裡,哪裡,我只是一名魔法師,捧著一份答案,想了一個別開生面的見面會,騎士碰到的人,也都是我隨意拼湊,沒有什麼意義,不值得推敲。”
魔法師又補充道:“但我還是想問問騎士大人,怎樣才算騎士呢?”
“沒有謙卑該怎麼辦呢?心無榮譽又該怎麼辦呢?不願犧牲該做何解?不英勇,不憐憫,不誠實,不公正又該如何?”
那老頭伸出一根指頭,笑吟吟地指著蘭斯洛特的胸口,“缺失靈魂,配稱騎士嗎?”
蘭斯洛特笑道:“如果你說的東西都有,是要成神嗎?”
“騎士哪裡有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