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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艾倫

哥哥為妹妹帶上花環,阻止她取下。“戴著吧,你的眼睛很漂亮,和花的顏色很配。”他微微調整花環的位置,柔軟的花瓣遮住了額前的黑髮,鮮豔欲滴的紫蘭一如妹妹明亮的眼眸。“好看。”他說,哥哥認為這是近日編制的最滿意的花環,很符合妹妹的氣質。他見妹妹想要把花環摘下,又拍掉了妹妹胖乎乎的小手,“別摘了。”

紫羅蘭收回了手,花瓣如水般的觸感還在指尖留存,但她不想戴著。“可是頭上會不舒服。”

“就一會兒。”艾倫溫柔地笑著,他的心情很好。“我花了三個時辰才編好的,就戴三分鐘,讓我好好看看。”

有什麼好看的,紫羅蘭想著。這幾天哥哥一反常態,一刻不停地編制花環,一次又一次給自己戴上,似乎永遠也不會厭煩。但是她有些厭煩了。“好像來客人了。”她說,故意說了謊,“好像是很重要的客人。”她是這座森林的主人,森林中的每一絲呼吸都被她聆聽,兩個陌生的聲音闖入了森林,雖不會是盜墓賊,也不會是什麼好人。好人在這個時候是不會來的。她給了哥哥力量,希望哥哥去驅趕他們。

“我去看看。”艾倫的反應卻像事先知道,冷淡而平靜,以至於紫羅蘭突然感到後悔,她拉住了哥哥。“沒事,我也一直在等他們,我的前身,需要我去交代。”艾倫拾起地上的琥珀,燻黃的光線透過琥珀射入眼睛,他並不覺得光線刺眼。“去海邊等我。”

艾倫離去後,紫羅蘭摘下了花環,踩著青苔蔓延的石板,走到森林的邊緣,外面是寬闊的海岸,再遠一些就是湛藍的大海。紫羅蘭一如往常無憂無慮地眺望著大海。

環城森林是靈魂在此世最後的居所。而她卻是這裡永遠的住民。艾倫不是她的親哥哥,但是和她卻認識了好多年。紫羅蘭從沒有嚮往過外面的生活,她只把艾倫當做親哥哥看待,艾倫每年都會抽空來看她,告訴她外面的一切,遠在天邊莊嚴而神聖的塔麗塔教廷,近在咫尺粗狂而親切的沙塵暴祭奠。穿著白禮服和紅禮服誦唱祝禱的僧侶和主教,披著粗布或者盔甲做著飲酒詩的詩人和騎士。艾倫告訴了她外面所有的繽紛,卻也沒讓她心生嚮往。

她做夢總會夢到她的身邊會有一群永遠陪著她的孩子,他們如同精靈,歡聲笑語總能帶給她數不盡的快樂,就像艾倫做的那樣。她也很感激艾倫,她的哥哥。但是艾倫就像先前住在這裡的人們一樣,也要離開這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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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死之後,需要找到一塊地方,將靈魂紮根在大地,輟飲地下的靈泉,獲得前往冥界的許可。雖然很傷心,紫羅蘭還是為艾倫做好了一切,就像她為之前的人們做的那樣。

安撫一地的靈魂便是她們這類附土靈的職責,紫羅蘭是戈爾之母,作為大地母神第十二個誕生的附土靈,也盡力履行著自己的職責,本以為自己這漫長的一生終會靜靜歸於湮滅,淺嘗著人們靈魂中殘留的前世情愫,可誰知艾倫的出現帶給她不一樣的色彩。艾倫是不一樣的,紫羅蘭會為他送上最好的祝福,給予他人類最大的歡愉。她之前已經去求過莉莉安,司掌幽冥與戰爭的主神,莉莉安已經答應讓艾倫進入冥界不入輪迴,以不滅的幽冥火淬鍊靈魂,以九獄之下的熔岩澆築靈體,於冥界中涅槃,受封幽冥一地,成為與神靈同壽的引靈。

極大的僭越需要她付出許多,漫長歲月的積累換取了那份承諾,紫羅蘭的力量已經所剩不多。但她覺得很值得,自私為她做出了決定,決定將艾倫留在看得見的身邊。

然而不詳的預感仍然沒有消散,遠方的海島突然浮現了讓她覺得恐怖無法抵抗的力量。那座過去被她稱作“可憐島”的地方,瀰漫著致命的威脅。自艾倫來到這裡以後,這幾天紫羅蘭前往海邊的次數就多了起來。因為艾倫變成靈魂的時間和她感知到威脅的時間相差無幾,這更是讓她惴惴不安。她很害怕就算艾倫變成了引靈,也會被海對岸的存在搶走。

哥哥怎麼還不回來?紫羅蘭有些憂慮地想著,她用手劃過溫暖的海水,水中倒映出艾倫的影子。

艾倫·耶卡爾根據妹妹的指引,穿過迷霧來到蘭斯洛特和卡密爾的眼前,在他的身邊到處都是墓碑。“好久不見,騎士先生。還有這位小姐。”

蘭斯洛特絕沒想過還能再次見到艾倫,臉上的驚愕持續了許久,回想起卡密爾的話,才恢復了平靜。“原來..如此嗎。”

“我原以為你會表現的更驚訝。”艾倫微笑著。“比我想象的還要沉穩。”

“如果你親眼見過會飛的蜥蜴,還能隨意玩火的話,就算看見靈魂也至於大驚小怪了。”蘭斯洛特苦笑,平靜接受了艾倫的稱讚。“冒昧的問一下,你現在究竟是何種狀態。”

“如你所見,這不過是靈魂而已,和正常人死後產生的靈魂沒有區別,唯一的不同,應該說我正處於被滯留的狀態,但這樣的狀態並不持久。”艾倫回答了騎士的疑問,表情嚴肅,“時間確實沒有餘裕了,先生,小姐,你們跟我來罷。”

艾倫帶著兩人穿過迷霧,來到紫羅蘭的身邊。光著腳丫的森林女神發現艾倫帶著兩個人回來,怯怯地躲在艾倫的身後,她的目光掃過蘭斯洛特,越發怯弱地縮在艾倫的身後。“艾倫,他們是?”

“他們是我的朋友,你不要害怕,和我長得一模一樣的高個子叫做蘭斯洛特,他拿了我的麵皮,而這位小姐,應該是騎士先生的助手。”艾倫向紫羅蘭解釋他與蘭斯洛特相像的緣由,畢竟兩個長相一模一樣的人帶給人(神)的迷惑,會讓談話無法進行下去。

“嗯,我知道了。”紫羅蘭說著,拘束地坐在三人身後的石板,“你們聊吧,既然是艾倫的朋友,我就不趕你們走了。”

艾倫過去揉了揉紫羅蘭的腦袋,坐在她的旁邊。蘭斯洛特和卡密爾也在他們身邊坐下,他們坐在空地的灰石圓盤上,金橘色的楓樹成環圍繞,搖曳著婆娑的樹影,而空氣中從沒有過的香氣摩挲著鼻腔,讓兩人感到安寧,甚至還有些睡意。

“騎士可知道這裡是靈魂前往冥界的入口。”艾倫拍了拍坐下的灰白圓盤。“生到死,肉體到靈魂,死到生,靈魂到肉體,這是一個環。也是無法違逆的法則。”

騎士並不知曉艾倫的用意,不過回想起小矮子所說的“絕嗣”,便緊張起來。“這和我們如今面臨的問題有關麼?”

“對。”艾倫有些感嘆,“謝爾....不能完全相信,他是皮克特人。騎士也肯定是因為無法完全相信他才來到這裡的吧。他一定和你們說過皮克特人的困境吧,格蘭島的婦人生下石頭一類的說法。”

蘭斯洛特肯首。

“這是事實,卻不能完全相信他接下來的意圖。騎士先生,我知道的更清楚,不,我相信謝爾和我知道的同樣清楚,他接下來的目的,你絕對不能讓他完成。否則,那就是災難,我們的災難。”艾倫嚴肅,鄭重,強調。

“皮克特人的問題出自他們的靈魂,如你所見,人死後的靈魂會前往這裡,可是相比你們在路上也已經發現了,根本沒多少靈魂到達這裡。他們迷路了,這樣的迷路不是意識導致,而是靈魂中的靈核發生了畸變,他們對幽冥的歸途遭到了破壞。”

“靈魂疫病。”艾倫說出了生澀的詞彙,卻下意識地抱緊了紫羅蘭,“這是瘟疫,在靈魂中傳染的瘟疫。再過一段時間,戈爾.....所有的人都入不了輪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