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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章 費城的再一次興起(11)

莎拉注視著布萊恩特,“既然你已經決定愉快地接受死亡的邀約,那麼你想過,你將來的生活嗎?”

“將來?”布萊恩特好笑地說:“一個死者會有怎樣的未來?”

“因為我就是死亡,。”莎拉說。

布萊恩特沉默了一會,他想要大笑,因為這件事情實在荒誕,但他心裡有一個聲音在說,這個完全超出了他的臆想範圍的存在並沒有在說謊:“我會怎樣?”

“不會怎樣,”莎拉平靜地說:“你是一個沒有信仰的人,也就是說,將來不會有任何死亡的神明來迎接你,你將會在無盡的虛無中耗盡最後一點思想,最終消散。”

“我有信仰。”布萊恩特說。

“你沒有。”莎拉說,“我很清楚,所以我才會在這裡,我知道你那個所謂的信仰只是浮在水面的泡沫,無論是日光照射,又或是波瀾泛起,它都會瞬間消失無蹤。”沒有一個神明,尤其是死亡的神明更清楚一個死者是否有信仰的了,這裡的大部分人都是偽信者和泛信者,只是有時候連他們自己都不知道。

“信仰我,人類,你將會在死者的世界中繼續你的創作,你的思想會延續到最終的末日來臨,”她想了想:“我的宮殿復甦之後,會有很多詩人和你在一起。我喜歡詩人。”此話並非虛言,奧丁原本就是一個詩人,他心愛的兒子也是一個詩人,一些維京人是戰士也是詩人,但也有些孩子生來孱弱,如果他們有幸存活下來,許多人都會選擇詩人為職業,而他們多半都會在床榻上死去,繼而被引導進入海姆冥界。

“您是魔鬼嗎?您要誘導我背棄基督,你說的地方是地獄嗎?”布萊恩特試探般地問道。

“不,我不是魔鬼,”莎拉說,與她的話語同時落下的,是虛假的軀殼,作為一個生者,布萊恩特是無法看見死亡女神的,但空氣中充滿了細小的水滴,來自於冥界的嚴寒瞬間將它們凝結成一個半透明的雕塑,雖然幾乎在凝結的同時,它就消散了,但布萊恩特還是清楚地看到了,那個是一個上半身美豔絕倫,下半身卻是腐爛的白骨與棉絮般皮肉的詭異形象。

“這會減少你的壽命,”莎拉說:“不過也沒什麼關係,反正你的生命如同風中之燭,隨時都會熄滅。”

“我現在幾乎都要相信你的話了。”布萊恩特苦笑著說。他確實感到了一陣虛弱。

“沒什麼不可信的,既然你也有所察覺,”莎拉重新回到代理人的軀體裡,說道:“我要走了,不過,等我離開,你可以去看看鏡子,那裡有我留給你的一份禮物。”

隨後她就消失了,布萊恩特在床上坐了好一會兒,既是他依然虛弱著,也是因為他已經猜到了這位神明的身份,作為一個詩人,他絕對不會不知道北歐神明中最為冷酷而又乖僻的死亡女神海拉,她是謊言之神洛基的女兒,是個霜巨人,奧丁把她投入海姆冥界,在那裡,她的身體被腐蝕了一半,但這位頑強的巨人後裔還是在那裡建造起了自己的宮殿與王國,並且接納所有在床上死去的男人,老人,女人和孩子,並以此逼迫阿薩諸神不得不正視她,而她似乎從不屑於奧丁等人為伍,在最後的末日黃昏來臨時,她加入了洛基的隊伍,與自己的父親,兄長與弟弟一起對抗阿斯加德的軍隊。

幾分鐘後,布萊恩特才能行動,他走下床去,披上厚重的睡袍,點燃一根蠟燭,在猶豫片刻後,他走到臥室裡的大穿衣鏡前,伸出一隻手,慢慢地掀開了覆蓋在鏡子前的帷幔。

一開始,布萊恩特以為看到了自己,但隨即他就意識到,鏡子裡的人並不是自己——因為他正手插著腰,怒氣衝衝地看著布萊恩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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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父?!”布萊恩特大聲喊道。

“別那麼大聲,我聽得見!”老人碾了碾耳朵,露出不耐煩的神情。布萊恩特不知道是喜是悲,他放棄了家人為他安排的大好前程,從一個律師變成了一個“寫花俏小文章”的……這是祖父當時說的話,他的祖父勤儉而且刻板,對他來說,只有律師、法官、醫生等等,才是受人尊敬的正式職業,寫詩只是那些喜好無病呻吟的有錢人的消遣,所以當布萊恩特竟然將寫詩當做了工作,並且從卡明頓跑到了紐約之後,他在家大發雷霆,即便那時候布萊恩特已經成年很久了,他依然聲稱要打斷布萊恩特的腿,布萊恩特直到成為了紐約《晚郵報》的編輯和股東,在紐約也有了莫大的名氣,才有勇氣準備回到卡明頓看看自己的祖父,只是他沒想到,在他動身之前,祖父就悄然離世了,他留給布萊恩特一筆錢,但除此之外,沒有留下隻字片語。

布萊恩特貪婪地看著鏡子裡的人,他這才發現,自己竟然與祖父那樣的想象,尤其是他們現在的“年歲”只差了一兩歲,他們都有著一雙深邃的眼睛,拱起的鼻樑,光亮的頭顱和蓬鬆的白胡子,只是祖父溝壑一般的皺紋來自風和灰土的摧殘,而布萊恩特卻是因為敏感的心靈與諸多的煩憂。

“我說你,”老人氣哼哼地說,就像是鏡子外的人依然只有十八歲,而不是八十歲那樣,“你怎麼會攪到這種事情裡去的?”

“祖父……”

鏡子裡的人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他是個清教徒,但自認十分虔誠,沒想到在死了五十多年後,還會被拉起來,然後被另一個異教徒神明說……說什麼,他根本沒信仰,啊呸!他做家庭禮拜,聽講道,可是一次都沒缺過,就算他到了人生的盡頭,都爬不起來了,都還讓人把他背到教堂裡去呢——他怎麼就變成一個泛信者啦,好吧,他承認,在田地收成不好,奶牛生病,或是崴了腳的時候,他也會向精靈之類的禱告一番,但人人都在這麼做,他為什麼不能?

“我說,”老人怒氣衝衝地對著布萊恩特喊道,如果不是有鏡子間隔著,他的唾沫準會噴到布萊恩特身上:“小子,你難道還沒能明白嗎?”

“什麼?”布萊恩特一向十分敏捷的頭腦突然打了結:“什麼?祖父?”他無數次地在心裡想過要對祖父說些什麼……但此時他什麼都想不起來了。

“不管那是啥玩意兒,”老人嚷嚷道:“神明也罷,惡魔也好,她做到了凡人做不到的事情,是不是?”

“對啊,沒錯,但……”

“那麼就很清楚了!”老人的手有力地往下一劈:“威廉,這就是我們沒法干涉的事情啦,他們甚至不像是印第安人,或是黑人,又或是那群可惡的牛仔,我們不能提起槍來,把他們打死,他們倒能隨心所欲地擺弄我們!既然如此,我們還有什麼可選擇的呢?”

“但他們正打算讓我去做那柄槍呢!”布萊恩特苦澀地道。

“我覺得,”老人摘下頭上的帽子,放在手裡旋轉了一圈:“那個……那位女士的打算,倒也不是很差,威廉,她要你信仰她,是不是?”

“那是海拉——霜巨人的後裔,海姆冥界的女王,死者的統治者。”布萊恩特壓低聲音,雖然他知道這只對人有用,但還是不由自主地這樣做了。

“我猜也是,”老人說:“把我從六尺之下叫起來的就是她的僕人,他稱她為陛下,是個行動緩慢的人,雖然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一眨眼睛我就出現在這兒了。”

“那是她的男僕,遲緩。”布萊恩特插嘴道。

“這無關緊要,”老人揮了揮手,就像是在趕走一隻嗡嗡叫的蒼蠅:“也就是說,這不是有人在和我們開玩笑,我記得我死了,那時候你才三十歲,年華正好,而你現在也是一個老頭兒了。”

“我倒希望這是有人在惡作劇,或是一個噩夢。”布萊恩特喃喃說。

“認清現實,認清現實,”老人說:“這不是惡作劇,也不是噩夢,所以,威廉,你得做出決定了。”

“我可以聽聽您的意見嗎?”

“那還用說嗎?”老人以威廉極其熟悉的口吻說道——那時候他也是用這種口吻拒絕了威廉想要去哈佛或是耶魯研讀文學,逼迫他去學法律的,彼時布萊恩特心中充滿了憤怒,現在他卻感到一股酸楚的溫熱湧上心頭:“當然是按照那位女士的吩咐去辦啦。”

“雖然如此……”

“別再吱吱歪歪了,”老人咕噥道:“所以我才不讓你去學什麼詩歌,一群娘們兒似的,”他抬手將帽子戴回到頭上,“威廉,你還不明不白一件事情嗎?”他無比嚴肅地說:“我們捲入到一場大麻煩裡了,而且沒法兒掙脫,看,我死了五十年了,依然會被他們挖出來,所以說,”他聳聳肩:“你就算死了,也沒法如你想的那樣過舒舒服服,安安靜靜的日子……”

“但這是件大事。”

“如果不是大事,也不會引來那位女士吧。”老人舉起雙手:“我隱約聽到了一些事情——對,死亡極其漫長,也不是那麼寧靜,威廉,你被注意到了,你,還有與你有關的人,全都在一個夾縫裡,而你面對的,可能是兩個很大,很大,很大,大到我們無法想象的勢力,你們隨時可能,”他啪地拍了一下手,將兩隻手壓得緊緊的,“粉身碎骨。”

“所以你沒得選,孩子,”老人說:“你得馬上按照那位女士要求的去辦,無論是那個什麼梅恩,還是信仰,”他沉默了一下:“你得有個存身之處。”他嘆了口氣,望向天空:“而且,他們希望你去做的事情,可不是一件壞事呢。”

“我很抱歉,祖父。”布萊恩特說。他的祖父是個耿直的好人,而無論布萊恩特怎麼狡辯,他都有著自己的私心在。

“沒什麼。”老人說:“你還有很多時間呢。”他裝模作樣地掏出懷錶看了看,“倒是我,我得走了,威廉,他們沒給我太多時間。”

“等等……”

“怎麼?”

布萊恩特少見的遲疑了,他抬起手,雙手按在鏡面上,而老人只是凝視著他:“你想說什麼?”

“我很抱歉。”抱歉,沒能陪伴您,沒能為您送行。

“乾巴巴的……小子,你想說的不是這句話吧。”

“祖父,”布萊恩特小聲地問:“我一直想知道,您是否原諒我了呢?”

老人濃密的眉毛豎了起來:“哦,”他說:“原諒,不,從來沒有。”他在看到布萊恩特垂下嘴角的時候,就像是一個狡計得逞的孩子那樣得意洋洋地笑了起來:“不,你為什麼會這樣問,威廉,我從未責怪過你,孩子,你讓我驕傲!”

他伸出一個拳頭,然後猛地跳出了一根大拇指。

“聽明白了嗎?混蛋,你讓我驕傲!非常!”

——————

三天後,一件事情,令得整個紐約都為之震動了。

威廉.卡倫.布萊恩特,這位被譽為美國的沃茲沃斯,自然派詩人的旗幟之一,毋庸置疑的正直之人,一向與人為善的紳士,撰寫了一篇佔據了紐約《晚郵報》整個篇幅的文章,竭盡全力地揭發了所謂的“兒童安全奶”,並且給了它一個新名字,十分貼切的新名字——圖奧梅伊的“泔水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