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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遭遇(中)

暮谷鎮城外。

十里鎮的石聖堂中,聖母與少女,正在無聲哭泣。

這裡本該是一處祥和寧靜且富裕的小村鎮,平日裡處處可見整理有序的肥沃田地與菜園,磚塊、石板與木料共同構建了一個典型的南境富庶田園小鎮——背靠著富饒的暮谷鎮港口還有繁榮的貿易路線。

光是為暮谷鎮城內市民提供蔬果與磨坊,以及接待過往行商與路人,就已經能讓這個規模僅僅有兩百多戶的村莊能夠獨自供養起一條石板鋪就的街道與周圍兩個巨大的養魚池,以及一套簡易的排水設施,乃至一座石質且帶著七彩玻璃透鏡的小聖堂。

但現在,往日繁榮且讓鄉民們引以為傲的家園已經不再,曾經足足有兩層高的四合旅店已經坍塌了一半,豐盛美麗的果園與花圃被燒燬踐踏,橄欖林被推倒砍伐。

先是自稱效忠史坦尼斯國王的騎士衝入這個平靜的村莊將聖堂的修士綁走,然後便是暮谷鎮的城破,雖說他們過程中手段粗暴,但至少沒有屠戮村莊。

如果說一開始這十來個史坦尼斯的騎士僅僅是拉開了這個不幸小村悲慘遭遇的序幕,那麼接下來發生的,就足夠讓原先不解與斥罵史坦尼斯的鄉民們對其感恩戴德。

史坦尼斯攻破了暮谷鎮後,這個村莊迎來的第一波人卻並非他們本以為的新主人,而是來自昔日萊克家族潰兵的屠刀。

他們洗劫了小小的村莊,殺死了每一個敢於反抗的村民,掠去了當地人大部分的財產。

緊隨著潰兵而來的,便是如馬蜂窩一樣的各路“綠林好漢”,他們有些打家劫舍,有些如最血腥的傭兵般毫無下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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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現在,他們卻又迎來了一位想不到的“來客”,鐵王座的討伐大軍,那金黃色的海洋,還有寶冠雄鹿。

史坦尼斯大人,亦或是國王的人遲遲沒有到來與保護這個村莊,理所當然,這個飽受摧殘的村莊迅速地向他們的新主人卑躬屈膝,可是新的主人卻並不在意他們。

他們被驅趕,被鞭笞,被強制趕出了自己祖祖輩輩生活了數百年的家園,僅僅是因為那些操著河灣地與風暴地口音,趾高氣昂的騎士們需要“徵用”他們的房子用來作為對“簒奪者”討伐的賦稅。

不過他們還是低估了藍禮與他背後的影子了,最奇怪的莫過於培提爾大人,他居然預見性地提前為藍禮的大軍安排了成群的稅吏與包稅人一起伴隨出征。

而這些經驗豐富的稅吏和包稅人們的作用,在遇到這個已經被洗劫一空的村落時便能凸顯出來,他們能從被各路潰兵、亂軍與強盜劫匪們洗劫過的地方,以及平民手裡,將他們身上最後一個銅板給扒出來,帶著不屑亦或冷漠的神情將其甩到錢袋中,發出清脆動聽的悅人聲響。

畢竟,藍禮大人可是一位愛民如子的大好人,一位可敬而尊貴的領主,更是一位真正的體面人。

真正的體面人,眼裡向來見不得任何身無分文的窮人出現在他眼前,更見不得出身顯赫的貴族去跟那些平民們為了所謂的銅板之事,如爛泥廣場上的漁夫一樣而斤斤計較。

也正是因為如此,所以培提爾大人本人,與他手下那群出身低微且卑賤的官吏們的巨大作用,便再一次地凸顯出來了。

而至於這個已經失去了希望的村落,沒有人會在乎他們的想法,死去的屍體被衣著光鮮亮麗的侍從們粗暴地扔到了魚池裡,活著的人羨慕著死去的人,至少死去的人不用再忍受這樣的痛苦。

他們被打發著離開了,空洞且虛無地望著昔日富饒溫馨的家園,如今擠滿了嫩黃色的帳篷,好似一頂頂巨大的蘑菇堆般以原先的小村鎮為核心向外擴散開來。

那曾經是他們的家,但現在卻什麼也沒了,除了身上僅有的一點小包裹——好心的藍禮大人特地允許給了他們幾分鐘用來收拾自己僅存的家當來離開,還好心地讓一位身材高大且面相兇惡的騎士老爺,給這些僅存的幾十個村民一人發了一枚銅星。

“藍禮大人是一位大好人,你們這群有通敵嫌疑的刁民能夠得到這樣的慷慨,是你們幾輩子也修不來的福氣!”

那位高大的騎士老爺如是說著,這些猥瑣佝僂著身軀如同蟲豸的卑微農夫們卻只能強作歡笑,並不停地感謝著,至少,他們還有一條命,不是嗎?

畢竟,藍禮大人對於他的朋友與人民,總是慷慨且仁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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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虛偽且幼稚的弟弟已經來了,就在十里鎮,他們已經在十里鎮駐紮了下來。”將身子包裹在黑鐵似的皮革和碎絮下的史坦尼斯,對著他身邊的諸侯與支持者們,擠在暮谷鎮外一處樹林邊緣的小丘上。

此處已經成為了史坦尼斯與他支持者們在城外的臨時陣地,距離城市僅僅只有數里之遙。

蒙福德.瓦列利安伯爵、阿德裡安.賽提加伯爵及等軍官與高階騎士,則站在史坦尼斯的身側,齊特林伯爵與他的兒子盧科斯.齊特林,而來自他妻族,擔任了十年的龍石島代理城主的亞賽爾.佛羅倫爵士正在地圖上用手指潦草地不斷筆畫著。

“我們的斥候已經發現了足足數千人陛下,叛徒藍禮與艾德.史塔克的軍隊已經行進到了離我們只有二十裡的一個小鎮並駐紮了下來。我們發現了許多風暴地諸侯與騎士的旗幟和紋章,但是並沒有看到艾德.史塔克本人的狼紋。”

“那個小鎮我知道,叫十里鎮。”正當壯年且雄心勃勃的蒙福德.瓦列利安伯爵不等亞賽爾爵士說完便急忙搶過話題,這讓史坦尼斯心中感到一陣不悅,蒙福德伯爵的暴躁與高傲時常讓其感到頭疼,但他並沒出言訓斥他這位手下實力最強的封臣。

“那個小鎮早就被強盜洗劫一空,我看藍禮大人是獲得不了多少的補給,更何況他一行來勢洶湧,我看他僅僅是準備在當地略微停頓休整一下,便即刻率軍朝我們方向全力撲來!”

“他有足足兩千多騎兵,可能甚至更多,陛下,我們絕不能與之正面抗衡。”與心高氣傲且愛說話的蒙福德伯爵不同,蟹島的阿德裡安伯爵向來老成持重,無論是史坦尼斯舉兵,還是攻打暮谷鎮的行為,阿德裡安.賽提加都從未有過任何的語言,但他現在卻一反常態地開口。

“陛下,我們勢單力薄,我們在陸地上可以戰鬥的士兵不會比藍禮大人的戰馬更多,我們若是在野外平地則毫無勝算。”他一指遠處的暮谷鎮。

“我們應該立刻退回城內,現在暮谷鎮內的糧草與供給足可支撐我們全軍與艦隊半年之需,我們何必要與藍禮大人在他們的主場上白白消耗?陛下,您只需要留下一千人的兵力與十幾條裝載著投石機與弩炮的戰艦,並加固暮谷鎮的城牆,就足夠牽制藍禮大人數千乃至更多的軍市,而您,則可騰出手來,對整條海岸線發起不間斷的攻擊,這也是我們能夠取勝的唯一行之有效的辦法!”

但史坦尼斯卻伸手摩擦起自己下巴上堅硬的胡茬,發出輕微的沙沙響聲,良久,他方才板著一張冷臉,語氣凝重地開口說到。

“你說的有一定道理,但是,這是僱傭兵與海盜的手法。”他將懷中匕首抽出,往桌上的地圖重重一劃。

“伊耿從不是靠著打家劫舍與做海賊成為七大王國之主的,我沒有龍,也沒有兩個能騎龍的姐妹妻子,但我知道,任何一個真正的王者,當他們面對那些卑鄙無恥的叛國之徒與簒奪者時,唯一應當要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拿起武器,堂堂正正讓叛徒們知道何為背叛的下場!但我更不會去如同那些穩坐君臨、高庭還有凱巖城的叛徒們那樣卑劣的事情!我更不會龜縮在城牆之內與大海波濤間,任由凱巖城與君臨的簒奪者、叛徒與懦夫們嘲笑,我史坦尼斯只會在任何地方戰鬥!”他聲音驟然豎起,其聲如火,其勢如風,所有人都下意識般的肅然起敬,就連最自大無人的蒙福德伯爵,也閉上了自己喋喋不休的嘴巴。

“我會在田野中戰鬥!我會在森林中戰鬥!我會在大海上戰鬥!我會在山丘與河流間戰鬥!我更會在街道小巷中戰鬥!我不僅僅會在任何地方與叛徒們戰鬥,我更會主動出擊!讓那些自大驕傲的叛徒與簒奪者們在垂死之前睜開他們的雙眼!並見證——!”

“我的勝利,汝等的光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