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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笛(1)

第五章 骨笛

◎ ◎ ◎

親眼見證了玄麒真人卸任仙逝,以及天胤真人繼任天玄門第三代掌門人,在那之後,小竹、歸海鳴、畢飛與陸靈,便再度踏上尋找“四命器”的征程。其中,炎羅爪為“九煌”玄翼所持有,水玄鱗為“魂煞”帝奴所持有,雷鳴目為“虛影”所持有,而那風凌角則被曾為應龍尊者之“焚祭”的歸海鳴,埋葬在了斷雲山,葬在蕭行之的墓穴裡。

眾人第一站,便是斷雲山。雖是不願打擾故友的安眠,不願開棺取物,但此種情勢之下,亦是無奈之舉。考慮到言若詩臨盆在即,正是需要安心靜養的時候,眾人商量之後,決定暫時不向言若詩說明,偷偷從墓穴中取出了風凌角。

“蕭公子,實在對不住,”小竹雙手合十,在墓碑前默默地想,“我大約是無法前來歸還道謝了,但我一定會拜託小蛇哥哥,將風凌角歸還於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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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僅是她,眾人皆在蕭行之的墓前躬身致意,心情卻是各有不同:歸海鳴默然不語,畢飛惆悵感慨,陸靈面有悔意。然而事態緊急,他們沒有更多傷感的時間,歸海鳴化為鳴蛇原身,他伸展銀色翅翼,載起三位友人,衝向朗朗長空。

身處萬丈虛空,風拂面,雲拂身。鳴蛇那如墨玉一般的雙眼,眼波微微流轉,顯是在詢問下一站的方向。小竹沉吟片刻,尚未回答,而那方的陸靈卻是不假思索地道:“當然是去西域荒漠找荒塵刃了,這有什麼好遲疑的?玄麒真人不是說,那玩意兒是應龍尊者的首選。”

“陸師妹,有些時候首選,亦未必是最佳的選擇哪,”畢飛輕聲提示,“誠然,荒塵刃是耗元吞靈的法寶中最為有效的,咱們直奔西域,十有八九能迎戰一名尊者。可夔骨之笛目前正在渭水一帶的城鎮當中,若應龍尊者前來殺人奪笛,我怕會有更多百姓遭殃。”

被指出了不足,陸靈非但沒有半點不悅,反而是眉開眼笑,晶亮亮的眸子望向畢飛,欣喜地道:“還是師兄想得周全,那就這麼辦。”

她那一雙明眸裡,透著直白赤裸的仰慕。瞧見她的神色,畢飛先是一怔,隨即尷尬地別開了臉去。

鳴蛇展翅,日行千里。當一行人趕到位於渭水中游的銅禮城時,已是近黃昏。鳴蛇降落在一片人跡罕至的郊外田野中,他收起翅翼微微俯首,放下小竹他們,隨後蛇軀銀光大盛,不過眨眼之間,便化為那俊朗挺拔的身形:

“帝奴氣息,就在城中。”歸海鳴沉聲道。

舍西域荒漠的荒塵刃,取道渭水尋找夔骨之笛,這一賭,竟是賭對了。

銅禮城,背靠秦嶺,渭水穿城而過。因為深處神州內陸,所以城市並未遭受應龍之劫的影響,也正是由於這個緣故,不少東南沿海的難民一路逃來,漸漸匯聚並定居於此,使得城中人口越聚越多。

城裡街市繁華,茶樓酒肆,鱗次櫛比。此時雖是傍晚,但人來人往,依然熱鬧非凡。最前方的鬧市,更是人聲鼎沸,鑼鼓喧天,並且還傳來一陣陣叫好聲:

“好!再來一個!”

穿過裡三層外三層的圍觀人群,可以看見一個由條凳和木板搭起的簡陋戲臺,臺上是一個雜耍班子,雜耍人正賣力地表演著——

隨著一聲虎嘯,一隻黃毛黑紋、頭頂“王”字的斑斕大虎,竟然慢條斯理地走到了戲臺上。看見這一幕,最前排的觀眾驚叫一句“哎呦我的媽”,忍不住後退了幾步。就在大夥兒惶恐又好奇的目光中,一名大約十四五歲的小姑娘,輕盈地走上了臺。

她一身短打扮,幹淨利落方便行動,淺綠色的短衫配上白綢褲,整個人像是水嫩嫩的青蔥一般。正直豆蔻年華的她,臉上還留有一絲尚未褪去的稚氣,可就是這麼個年紀輕輕的小姑娘,竟然毫不畏懼地徑直走到老虎面前,脆生生地道:“張嘴。”

那老虎當真張開了血盆大口,而小姑娘則毫不遲疑地將胳膊伸進了老虎的嘴裡,引得臺下觀眾一陣驚呼。下一刻,老虎大嘴一合,直將那少女的手臂吞入口中,觀眾們登時慌作一團,有大呼“殺人啦!”的,有扯嗓子叫“快跑”的,就在這時,卻聽那少女笑盈盈地道:“鄉親們別怕,大黃逗你們玩兒呢。”

說完,少女用左手拍了拍老虎的腦門,那大家夥慵懶地張開嘴,舌頭一卷,將女孩的手臂吐了出來。哪裡有什麼血流成河的悽慘景象,少女的胳膊好端端地連在身上,老虎還像是捨不得一樣,用舌頭舔了舔對方的掌心。

“嘻嘻,別鬧。”女孩笑著回答,然後屈起左手食指,給老虎的腦門來了一個“毛慄”。老虎“嗷嗚”一聲,吼得沒半分霸氣,倒像是埋怨一般。

這一人一虎,看得觀眾們是瞠目結舌,好半天才回過神來。而少女這時又拿起火把,點燃了一枚中空的鐵圈,指引著老虎鑽過熊熊烈焰。而那老虎當真是乖巧,女孩讓它向東便向東,讓它向西便向西,聰明又聽話,片刻的工夫便跳了幾個來回。這一次,如雷鳴般的掌聲紛紛響起,觀眾們簡直沒把手都給拍紅了,驚歎於這位馴服野獸的妙齡少女。

“謝謝各位鄉親,”少女站定在戲臺中央,衝大夥兒鞠躬謝意,然後又拍了拍老虎的背,笑著道,“大黃,你也謝謝大家唄。”

像是聽懂了她的話,老虎昂起脖子,一聲磅礴霸氣的虎嘯聲徹雲霄,好似當真在向觀眾們致意一般。這讓圍觀的人們格外興奮了,一時之間,叫好聲此起彼伏。而趁著大夥兒掌聲雷動的時候,一隻戴著小花帽的小猴子,雙手端著一個小銅盆,兩條腿晃悠晃悠的,像人一樣走向觀眾們面前。瞧它那滑稽的動作,大夥兒也都會意,紛紛掏出銅板丟向那銅盆,“叮叮噹噹”的聲音不絕於耳。

戲臺上的雜耍仍在繼續,少女剛剛下場,便走上來一個人高馬大的壯年漢子。他身長八尺,虎背熊腰,半敞著的衣襟裡,露出賁張的肌肉,整個人往大夥兒面前一站,簡直像是座小山似的。只見他拿出一柄長矛,尾端撐在地上,竟將矛尖對準了自己的喉管。

“喝!”壯漢大吼一聲,丟開雙手,同時脖子向前一頂,正讓矛尖頂在了喉嚨上。

觀眾們倒吸一口涼氣,生怕那鋒利的尖刃戳穿了壯漢的脖子。可那壯漢卻毫不畏懼,反倒將身子越壓越低。只見那長矛受力之下,漸漸彎曲成弧,然後越壓越彎,最終“啪”地一聲,斷成了兩截。而那壯漢跟個沒事兒一樣直起了身,衝大家亮了亮他的脖子,別說是戳出傷了,就連油皮都沒破一層。

“真正的刀槍不入啊!”、“好!再來一個!”——觀眾中爆出興奮的呼喊,同時掌聲如潮。

緊接著,壯漢又表演了兩個專案,一個是蒙著眼睛擲飛刀,一個是胸口碎大石,都令觀眾們叫好。在他下場之後,走上來一名面色蒼白的年輕人,他披著一件漆黑的斗篷,遮住了身形。他不言不語地走到戲臺中央,伸出了藏在斗篷下的雙手,將三枚亮閃閃的鐵球拋上了空中,不間斷地接下再拋上,速度之快,直將鐵球連起一道閃眼的光華。

他的動作雖然嫻熟,但比起那帶老虎的姑娘和刀槍不入的漢子,這表演毫無危險,便顯得平淡多了。觀眾們的叫好聲登時弱了下去,連拍手鼓掌都給省去了。就在眾人興趣缺缺的時候,那年輕人忽解開了背後的斗篷,兩隻手伸向空中,竟將三支明晃晃的匕首拋了上去。

三支匕首,三枚鐵球,在空中接連不斷,年輕人每次都能準確地抓住匕首的刀柄,而不是被刀刃劃出個血肉模糊。但這都不是最令觀眾們驚詫的,令他們瞠目結舌的是那青年的手——四隻手!

沒錯,四隻手。其中兩隻與常人無異,但另兩隻卻是長在背上。自他背後的肩胛骨,伸出兩條胳膊,大臂小臂手腕手掌五指一應俱全,與他正常的那兩條一模一樣。

“怪、怪物!”人群中傳來驚惶的聲音,更有“畸形”、“怪胎”之類的字眼不時冒出。帶著孩童的婦人,慌忙用雙手捂住了孩子的雙眼,似乎生怕他們多望一眼,便會像那臺上的青年,長出四隻手來一樣。

“下去!誰要看個畸胎啊!”伴隨婦人憤怒的聲音,一件灰黑色的物事被狠狠地擲向青年,那是一隻破爛的草鞋,正拍在了他的左肩。頓時,他的手為之一抖,那高高拋起的匕首與鐵球便再也接不住,眼看利刃急劇下墜,就要紮上他的腦袋,青年慌忙向後急退,一個踉蹌摔倒在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