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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嬰(6)

說著,她手上的刀刃,離那孩童又近了一分。畢飛斂眉,他一甩鐵筆,祭出符咒,高喝一聲:“天雪寒霜!”

冰晶從天而降,迅速向小竹腳下蔓延。小竹手腕一翻,手中短匕擲向畢飛面門。後者立刻橫起鐵筆,格擋對方攻擊,同時左手捏起兩張紅色符紙,朗聲清吒:

“封!”

鐵筆一點,如利劍直劈,那飛馳的符咒卻不是往小竹的方向,而是向鍾無嘉面門擊去。同時一道綠色長索,如青龍破空,倏地纏起鍾無嘉手中的娃娃,在對方抵擋畢飛符咒之擊的同時,猛地將娃娃卷出了她的懷抱,擲進了陳嬸的懷裡。

“還不快跑!”小竹厲聲道,同時將自己抱著的女嬰也丟了過去,“再敢賣她,定取你命!馳風!”

她高喝一聲,旋風驟起,卷了那渾身癱軟的婦人和一對龍鳳胎,被疾風送至數丈開外。小竹再不敢分神耽擱,橫起長索,那綠帛便像是長蛇一樣,擊向鍾無嘉周身。而那化蛇,全身被如絲線一般閃耀的紅光所束縛,正是赤雲樓的絕招“縛甲神符”。

原來,方才見鍾無嘉以化蛇絞殺人販子,畢飛正欲出手相救,卻被小竹拉住了胳膊。後者衝他微微搖頭,又瞥了一眼鍾無嘉手裡的嬰兒。畢飛也明白,若貿然出手,只怕會傷及無辜孩童,必須伺機而動。兩人雖未多言,彼此救人的意圖卻已明了。所以,當小竹讚賞鍾無嘉的言論,還另送“良”計的時候,畢飛便知她意在救人,於是他故意與她爭吵,甚至大打出手,卻是暗中藏了一張“縛甲神符”,攻向看戲的鍾無嘉。

鍾無嘉一時麻痺大意,眼看那“縛甲神符”就要擊在她身上,原本絞殺人販子的化蛇,立刻遊走道鍾無嘉身前,挺起了蛇身。畢飛的符咒,結結實實地擊在化蛇上,頓時紅光大盛。數十條紅色光線,將蛇身牢牢纏住,令它難以動彈分毫,只能橫陳在地。

鍾無嘉面色一變,尖喝一聲,從袖中甩出人屠血鎖。只見那赤紅鐵鏈,猶如一條暗夜毒蛟,又如破天之劍,極速向小竹擊去。小竹咬緊牙關,向後急退數步,揚起綠索在天地間拉開盤旋青龍,龍舞飛騰,與惡蛟糾纏在一起。可她的武器終究是尋常布帛,而那人屠血鎖是何等彪悍的毒物,當下穿透青光封鎖,向小竹面目襲來!

“寒嵐冰凜!”

只聽畢飛朗聲高喝,天地暗夜中,忽飄落漫天霜雪。雪片急速聚集,在小竹面前築起一道堅冰之壁。那人屠血鎖撞擊在冰牆上,登時將冰晶撞得粉碎,洋洋灑灑如星辰墜落。可那血鎖的去勢也被冰壁阻滯,小竹躍身而退,趁勢躲過了這致命一擊。

鍾無嘉原本帶著嬌媚笑意的面容,此時早已陰沉如修羅鬼面。她杏眼圓瞪,雙眉蹙起,帶著羅剎鬼一般的怒容,揚起長袖,甩起血鎖正要追擊,忽然,那被符咒束縛的化蛇,張口吐出一聲嗚咽:

“小……小嘉……”

竟是人言!那聲音低沉,卻是像許久未曾說話了,略有口吃地打著顫兒。

聽得這句,鍾無嘉身形猛地一滯,滿面怒容瞬間變成驚詫。她瞪向那化蛇,只見它雙目緊閉,縛甲之咒的紅光,似是嵌入了蛇身之中。她微一頓足,忽收起血鎖,騰身躍起,水袖一甩,灑下數十血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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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色尖錐向畢飛與小竹擊去。前者以氣運筆,墨峰繪正氣方圓,浩然氣息將血錐震得粉碎。後者灑出一把竹葉刃,只聽“鐺鐺鐺鐺”數聲,將血錐盡數擊落。而那鍾無嘉,則趁二人抵禦血錐之時,水袖捲起那伏倒在地的化蛇,於血沫與冰屑之中,霎時消失了身影。

待到血冰盡散,小竹與畢飛再望四方,只見暗夜中樹影幢幢,鍾無嘉與化蛇已是不知所蹤,而地面上只剩下那駝背漢子,下半身已是癱軟成了肉泥,喉管中發出“嗚嗚”的聲音。

畢飛忙奔到他身側,點下他上身數處大穴,連聲詢問:“你們將買來的女嬰藏在哪裡?”

那駝背漢子,眼下只比死人多一口氣罷了,莫說是說話,連吭聲都難。他猛地吸了兩口氣,口中剛吐出一個“南”字,忽然兩眼一翻,頹然倒地。見人販子斷了氣,畢飛雙眉微蹙,他直起身,向小竹拱手抱拳,道:“月姑娘,方才多謝你出手相助,才能保那母子三人平安。眼下或許還有更多女童身陷苦海,恕不相陪,告辭。”

說罷,畢飛拖著跛腿,向先前人販抱著女嬰疾走的鎮南方向,疾行而去。可他剛走了兩步,就覺身子一輕,腳下清風驟起,正是“馳風訣”的效用。他微一側身,便將那清麗纖秀的身影,與他一道攬風疾行。

“月姑娘,你……”

他的話還沒問出口,就見小竹微微一笑,反問道:“難道這村鎮小路是你開的嗎?怎麼只有你走的,我就走不得?”

畢飛先是一愣,隨即揚起唇角,勾勒出一抹溫和笑容來。

◎ ◎ ◎

夜深沉。

朗朗明月之下,只見鎮南上空升起嫋娜青煙。若是順著那煙火望去,便能瞧見一棟朱門大宅,佇立在夜色之中。宅院裡還有一座小樓,樓前掛著個幡子,上書一個碩大的“鐵”字。

“嬰兒雖小,但千名孩童也不是小數,而那些枉死孩童的屍骨亦需要處理。我想這些人販子出於謹慎,不會將他們埋葬於山野,以免被人發現追究,最大的可能便是找個地方燒了。”

“哈,一聽就知道你沒做過菜啦。就算是雞骨頭,丟進爐膛裡都難燒成渣渣,人骨哪裡是隨隨便便一把火就能燒乾淨的?我看用煉爐還差不多。”

“煉爐?難道說……鐵鋪!”

畢飛與小竹經過一番思量,將目標鎖定在鎮南的一家名為“南河鑄鐵”的鐵鋪裡。以二人的身手與術法,輕而易舉地潛入了宅院之中,只見在那小樓裡立著一個高聳的煉爐,熊熊火光之下,是炙紅的沸騰鐵水。

二人悄無聲息地躍入樓中。片刻之後,在那空無一人的小樓裡,忽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響,青石地板應聲開啟,兩個揹著麻袋的男人先後走出地窖,一邊走向煉爐,一邊道:

“嘿,你說這小孩血真有用嗎?幹這麼久也沒聽說頭兒抓著了神仙妖怪的,吃了能長生不老啊。”

“你管這個幹嘛,就算真抓著了也輪不到咱們,給一份銀子做一份差事唄!”

男人話音剛落,突然,一道晶瑩冰錐破空而來,直插他的喉頭。一道血線噴濺,那人瞪大眼,連自己如何死的都不知道,瞬間栽倒在地上,斷了氣息。他手中的麻袋落在地上,未封的袋口中,散落出一具具幼小並乾癟的屍體來。

而他身側的那名漢子,震驚之後剛要放聲尖叫,一道綠索從天而降,正纏住了他的頸項。只聽一聲脆響,那人的頸椎瞬間被擰斷,軟綿綿地癱了下去。

兩個男人瞬間命喪黃泉,畢飛與小竹飛身躍下。後者垂下眼,只見那散出麻袋之外的嬰兒屍首,全身都是腥紅色的乾涸血印,小竹胸膛裡一陣氣血翻騰,當下衝入地窖裡。

地下的景象,更是可怖。數十尺的地窖內,疊著百餘隻煉蠱,虛空中彌散著令人作嘔的血腥味。許是夜風順著窖口竄入了地下,牆壁上火把,將那些煉蠱的影子投映在地面,搖曳不停的火光,映得黑影隨之狂舞,像是不甘的怨氣想要衝破這陰毒牢籠一般。

小竹向一隻煉蠱中望了一眼,登時愣在當場。那孱弱蒼白的女嬰,竟然仍有氣息,她的眼睛雖然緊閉著,但那小小的青紫嘴唇卻在輕輕地顫動,幾不可聞的微弱啼哭,彷彿是在呼喚著母親一般。小竹心口一窒,探出的右手停在半空,不知是該將這娃娃抱出煉蠱得好,還是給她一個痛快得好。

看見她遲疑的動作,畢飛順著她的目光望向煉蠱,他那本是俊秀溫文的面容,頓時變得冷若冰霜。他右手夾出一張金色符咒,沉聲道了一個“護”字,以指尖輕點嬰兒的前額。頓時,金色光芒將這可憐的孩子輕輕籠住。

一聲長嘆溢位唇外,只聽畢飛沉聲道:“十方殿善於醫療丹藥見長,若是藺兄在這裡,她們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說罷,畢飛拖著腿腳,快步走出地窖,行至小樓外,從袖中掏出一支響箭,對著夜空擲出。只聽一聲尖銳哨響,夜幕中綻放出一朵炫色煙花。隨後,他又匆匆趕回地窖內,以護身符咒,一一尋找煉爐內還未斷氣的女童,為她們護身續命。

“活下來又怎樣呢,”身後傳來低喃之聲,小竹像是在問他,可更多卻是像自言自語,“就算活下來,也只是在這世上受苦罷了……”

“月姑娘,螻蟻尚且偷生,難道你眼睜睜地看她們命喪這無間煉獄?”畢飛低聲問。

“如果死了比較幸福,那還不如什麼也不懂,就死在這裡得好,”小竹垂下雙眼,思索片刻,輕聲道,“如果我是她,就算今日有你相救,留下一條命來,可將來我長大之後,發現是我的爹孃將我賣給人販子,還被收了魂魄,從此成為痴痴呆呆的痴兒,我……我恐怕不會慶幸自己的存活。”

畢飛手上釋符護體的動作未曾停下,那溫潤的褐色雙眸,卻是鎖定了小竹,沉聲問道:“就算真有那一天,要死要活,是她自己的選擇。將來她後不後悔,我管不著。我只管當下,只管我自己,我若不救他,我必定後悔一生。”

“……”小竹怔了片刻,繼而眼睛一亮,揚唇笑道,“你說得不錯,我何必糾結這許多?小蛇哥哥也說過,對也罷,錯也罷,但求無愧於心。”

說到這裡,她快步走到畢飛身側,詢問救助之道。畢飛將護身符咒交給她,並告知她運用靈力催動符紙的法門。小竹立刻走到屋子另一端,每個煉蠱逐一排查,將自身靈力聚於符咒上,為活著的女嬰施法療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