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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駕考困難戶們的互助會1

按照慣例,駕校是沒有雙休日的。學員們多數是在校學生或上班族,只能在週末和假期抽空練車,駕校如果只在工作日運營,就很難適應社會大眾的需求。

林小桌後來才知道,賽車那日恰逢交管所例行檢查,本區所有駕校停練一天。到了禮拜一,群龍駕校順利透過稽核,恢復運轉,鄧思文回到訓練場帶科目二學員,林小桌依然在他的教練車裡練習,一切都和往常並無不同,彷彿上個週末什麼都沒有發生。

直到買菜婆婆出現在訓練場,林小桌才又回憶起四十多小時前的往事,聯想到“不得了的秘密”。婆婆肩上挎著舊菜籃子,籃子裡是一顆油光水滑的紫甘藍,紫甘藍底下則是些小蔥大蒜,再無他物。林小桌下意識地往籃子裡看,並沒有看到什麼名貴食材。

林小桌在婆婆身邊停下車,與鄧思文對視一眼,鄧思文會意地開門下車,他打算為前天的事情好好地道謝,並且開門讓婆婆上這輛教練車。

不料,買菜婆婆正笑呵呵地往這邊邁,卻被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鄧小路截住了,鄧小路哪裡懂得尊敬長輩,劈頭蓋臉就是一句嘲諷:“婆婆啊,你要是再不來練,還來不及拿駕照,我們駕校都要倒閉咯!”

“哎呀,群龍駕校出什麼事情了?老鄧教練也不跟我說。”買菜婆婆將他的話當了真,面露憂色:“要是資金周轉不靈的話,我回去讓老鍾……”

“來不及啦,婆婆!”鄧小路把嘴一撇:“到那時候,不光我們駕校倒閉了,地球大氣層都要沒了!”

買菜婆婆腦子不笨,只是年紀大些,偶爾跟不上年輕人的幽默。她現在聽明白了鄧小路話中的意思,也不氣惱,反而放下憂慮又笑起來:“哎呀,我今天這不是來練了嘛。今天是你們哪位教練帶科目二呀?”

“哥,婆婆之前跟我約了,今天來練車。”鄧思文上前替買菜婆婆解圍。

雖然婆婆還是那個婆婆,菜籃子也還是那只菜籃子,但是得知這位老太太還有“陸夫人”這一顯赫身份之後,鄧思文和林小桌眼中的她就不太一樣了——樸實的衣著打扮,體現了她淡泊而從容的人生觀,隨和的講話方式,更表明了她通透且清醒的處世態度。

佛寺裡,打掃庭院的是武林高手,駕校裡,肩挎菜籃的是世外高人。鄧小路有眼不識泰山,居然出言衝撞高人,真是愚蠢至極。

鄧小路見鄧思文主動搶人,非但沒有絲毫覺悟,還嗤之以鼻:“思文,困難戶本來就該你帶,你以為我會跟你爭?”

鄧小路諷刺得太刻薄,鄧思文字想再替婆婆說些什麼,卻被買菜婆婆笑呵呵地拉著衣袖,推到副駕駛位上坐下,接著,婆婆拉開後排車門,先將菜籃子遠遠地丟進去,再坐到鄧思文背後,拉上車門時衝鄧小路擺手,和和氣氣地說:“那我就跟著小鄧練啦,小路教練你也忙去!”

林小桌發動車子,開向模擬場,買菜婆婆笑呵呵地說出第一句話:“小桌啊,你不肯替我保守秘密。”

“不是我!”林小桌莫名地心虛:“那天去看比賽的觀眾裡,剛好有幾個我們駕校的學員。婆婆,您為什麼光懷疑我,不懷疑冬筍?”

林小桌所言非虛,洩露秘密並非她的本意,但買菜婆婆這個“秘密”實在太不得了、又太容易暴露了些。今天剛剛到達車隊辦公室,她就聽到一群學員議論賽車大獎賽的事兒,才得知他們居然也趁著駕校停練,去觀看了那場恰好在附近舉辦的賽事。

學員們聊起賽車,便聊到林宗夫,於是自然而然地邀請林小桌加入討論。大家聊著聊著,有人忽然提起前天有一位特邀嘉賓——鍾夫人,與偶爾來駕校練車的一位本地婆婆非常相像。

林小桌哪裡是按捺得住激動心情的人?她只記得自己聊得興致勃勃,一不小心就說漏了嘴,待到其他人都噤聲瞠目,紛紛表示不敢相信“買菜婆婆就是鍾夫人”這一事實時,她才意識到自己做錯了事,還追悔莫及了好幾分鍾。

“小鄧教練不愛說話,人家也不會追著他問,要問肯定是問你呀。”幸好買菜婆婆並不生氣,反而像是安慰林小桌似的:“不過沒關係,他們知道就知道,反正我在這個駕校學不了多久啦……我今天找你們,一來是得練練車——嗨,前兩天跟著老鍾到處跑,好容易記下的點位都忘掉了。二來呢,是有件事情想跟你們商量。”

“什麼事情?您可以儘管跟冬筍提。”林小桌一邊答應得爽快,一邊把擔子全都推給鄧思文。

“也不是什麼大事。我來駕校這段時間,看到很多朋友都有各種各樣的困擾,練不會啦、考不過啦……我就一直在想,能不能給大夥兒想想辦法、提供一點兒力所能及的幫助?”

鄧思文認真地聽著,卻想不出除了努力訓練,困難戶們還有什麼更好的“脫貧”方法。他輕輕地點點頭,隨後望著婆婆的眼睛,表示願聞其詳。

“我跟老鍾商量了一下,打算成立個‘群龍駕校駕考困難戶互助會’,以供大家交流經驗、互幫互助。”婆婆見兩個年輕人不牴觸,簡明扼要地闡述了計劃。

“互助會?”林小桌和鄧思文異口同聲,他們均對這個提議感到詫異。

“這個提議很新穎,我們也知道您有能力把互助會辦起來,不過……”林小桌大著膽子提出質疑:“不過問題是,每個人都好面子,有誰會願意承認自己是‘困難戶’、主動加入這個互幫互助的協會呢?”

“對了,小桌真聰明!這就是我來找你們倆商量的原因。”婆婆先是誇讚林小桌,又用商量的語氣問她:“我也考慮到了這個問題,想來想去,只有你會願意第一個加入啦。所以我想邀請你們,給其他學員作個表率,大家看到林宗夫的女兒都願意加入互助會,也就就沒什麼不好意思的了,是不是?”

林小桌的心情有些複雜,原來婆婆心如明鏡,早就看出來她這個車神千金非但不好面子,還在“困難戶代表”的位置上安然自處,堪稱心理素質絕佳的典範!

林小桌雖然並不介意加入互助會,卻依然持有疑問:“我倒是沒什麼問題。但是,為什麼找我們兩個人商量呢?鄧思文不是學員,更不是困難戶,允許他入會……恐怕不合規矩吧?”

“哎呀,瞧我這記性,忘記說清楚了。”買菜婆婆輕拍額頭,連忙解釋道:“小鄧教練當然不算困難戶了,我想請他來互助會擔任顧問,一般的民間協會,都有顧問的。”

林小桌一邊聽著婆婆徵求鄧思文的意見,一邊心想:聽上去很合情合理,但是,她怎麼感覺有些彆扭呢?她堂堂林大小姐,和鄧思文加入同一個協會,他在協會裡貴為“顧問”,而她卻是“困難戶代表”?

鄧思文顯然也被“顧問”這個大而空泛的職稱嚇到了,連連擺手表示不能勝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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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婆不肯放棄,向他解釋:其他教練員耐心不足、無法真正地幫助困難戶們,而鄧思文又恰好是駕校裡專門負責教困難戶的教練,如果必須有一個人在互助會擔任顧問,他是最合適的人選。

婆婆甚至表示,絕對不會讓小鄧教練白白地額外付出,協會既然成立,就要按市場上的規則運轉。

“不,婆婆我不是這個意思!”鄧思文著了慌,他又緊張又害怕,擔心婆婆真的要高薪把他僱去、從事一個比教練更高大上的職業,於是慌不擇路地提出其他建議:“加入協會就不必了,我平時就可以多指導一下考試遇到困難的學員們,大家有什麼困惑,也可以隨時直接聯絡我,我的手機號碼是……”

“你不用太擔心,加入協會,也就是指導指導大家練車,其他的事情我和小桌會辦好。”婆婆勸說鄧思文的時候,已經將林小桌預設做了“協會骨幹成員”,導致林小桌又榮幸又不平,一時間心情更加糾結。

“我們家老鍾說過一句話,顧問顧問,就是顧上了便問一問,連大公司裡的顧問都是閒職,更何況咱們這不正規的小小協會呢?思文啊,你不要有心理負擔,就當是幫婆婆一個小忙,好不好?”

鄧思文想了很久,最終點頭。

於是,在這個平平凡凡的禮拜一早晨,氣溫悶熱的科目二模擬場上,全名為“群龍駕校駕考困難戶互助會”的組織正式成立,目前共有三名成員——

會長:買菜婆婆/陸夫人。

顧問:金牌教練鄧思文。

(目前唯一的)會員:林小桌。

除此之外,婆婆還擬訂了一些基本方略:1、會長的丈夫——鍾總裁承諾,將持續為協會的成立和發展提供資金和物料支援(林小桌有些不解,拿不到駕照的困難戶們真的需要此類支援?)

2、由林小桌負責動員其他困難戶、招收新會員,原因是林小桌在群龍駕校學員中有一定影響力,作為“困難戶代表”,她的經歷也更具有感染力,能夠帶動其他困難戶走向組織。

3、擬制定一份更加確切的《困難戶定義規範》,今後由骨幹成員對入會申請者進行稽核,防止非困難戶學員矇混過關。(林小桌對此則更加費解,非困難戶學員為什麼會寧可“矇混過關”,也要加入協會?)

末了,三人決定在禮拜二——也就是次日上午,開展駕考困難戶互助會的全體第一次例會。地點,是買菜婆婆家的別墅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