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單獨撥了一層樓給流鯨作工作室,這些年位置都沒有變過。
周汲月向上爬了幾層,入目的景象忽然變得異常熟悉——前方是闃寂無人的長廊,邊上的教室都沒有班牌,窗簾低掛深鎖,隱約露出厚重的檀木書櫥一角。她屈指在長廊盡頭的葉企孫像後面連彈三下,在陡然彈出的暗格裡伸手一撈,抓出一枚鑰匙。
這還是當年她做的簡易小機關,沒想到竟一直用到現在。
或許是近鄉情怯,真正走到了這裡,她反而分外躊躇,遲疑著攥緊了那枚鑰匙,直到感覺到凹凸不平的花紋硌痛了掌心,才深吸一口氣,小碎步慢慢挪進了室內。
——倒像是做賊似的。
一念至此,周汲月反倒沒那麼緊張了:“崩戈拉,我們回來了。”她從口袋裡掏出崩戈拉,在桌上把它安頓好,順順毛,一邊將特意採摘的刺槐擲進帶水的空花瓶裡。
她很喜歡刺槐這種花,意蘊深沉,一開始是覺得這花與流鯨的大氣很是般配,後來是因為總能讓她想起曾與她並肩創立流鯨的那位少年,少年與刺槐幾乎交織成絲縷般纏住了她的整個豆蔻年華。
斯人已逝,睹物思人。
此刻滿室無人,斜陽穿窗鑲滿了窗邊。窗邊牆上掛著彩版的抽圖記憶訓練海報,白板上一行一行記滿了每日訓練的成績。她粗略掃了眼,最下面總是個叫許清荻的,任憑題目難不難,都穩穩的最後一名,第一總是姜偌,可是成績資料也並不亮眼。
今年形勢不太好啊。周汲月心往下墜,隨即自嘲地搖頭,社裡的情況如何,現在已經和她沒有任何關係了,她只是個無能為力的旁觀者。
她隨手從旁邊貼著“自取”的奶糖罐子裡摸了塊糖,剛咬一口就怫然變色——這什麼怪玩意,怎麼比黃連還苦!很快卻又變得火辣辣的,像吞了霸王辣椒,眼淚一下子流出來,周汲月跳著腳滿屋噴火,不住地咳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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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後面書堆裡壓抑不住地傳來一聲低笑,帶點鋒利沙啞,像小鉤子在心上輕輕一觸,“這是曾語兒做的怪味糖,你真是幸運極了,居然能抽中最難吃的味道。”
那人說:“喝點水吧,小熊後面是公用杯子和茶壺,裡面是檸檬茶。”
他說話鼻音很重,拖泥帶水,似乎隱約有點哭腔,可是他再開口時,已經清了清嗓子,壓下語調:“不燙,快喝吧!”
周汲月火急火燎地倒了杯茶一飲而盡,捏著糖紙慢慢抬頭,看著一身薄荷色衣服走到面前。
這少年氣質鮮亮活潑,像六月捧在手裡的香草冰激凌,偏巧又杏目長睫新月眉,豐頰翹鼻朱潤嘴,簡直是把“長得好看”四個字寫在了臉上。他左耳釘著一枚狀如水滴的剔透耳釘,宛如頰邊盈盈欲墜的淚痣,襯著呈奇異深藍色的眼瞳,看一眼,彷彿迎頭撞進無邊深海。
這人眼睛好看且勾人,簡直是個妖怪。
周汲月愣了半晌,忍不住也摸了摸自己眼角的淚痣,這是她精神極度緊繃時常有的小動作:“這是,奶糖成精了?”
於是她眼睜睜地看著少年臉上“長得好看”四字飛速地轉變為“我好懵啊”,沉默了好久,腦袋上才憋出一行省略號:“……念神,你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