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被推開，一位穿著銀藍色盤金五色繡蘭花灰鼠皮裡子短襖，披著白狐狸皮的鶴氅，頭上罩著雪帽，溫柔秀美的女子走了進來。她是和紫馨同住在倚綠居的另一位留了牌子的秀女。看她的打扮應該是剛從秀女學規矩的禮秀宮回來。原本倚綠居住了四位秀女，初選之後，只剩下紫馨和這位姓李的秀女。李秀女的父親在有大乾糧米倉之稱的姑州當知府，名叫李應，是個五品官。俗話說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就算李應不是貪官，在富庶之地任職，怎樣也清貧不到哪兒去。況且他的妻子還是當地首富的長女，嫁人時那十里紅妝簡直羨煞旁人。官商之家出來的千金小姐，自然是知書達理，琴棋書畫無一不精，加上李秀女長得嬌豔明媚，亭亭玉立，如果不是要進宮選秀，上門談親事的媒婆早就把門檻給踩塌了。“王秀女，今天好點了嗎？”李秀女關心地問。“沒什麼，謝謝你關心。李秀女。”紫馨說。“你叫我婉瑩好了。”李秀女說。“那你也叫我纖柔，秀女來秀女去的，聽著彆扭。”紫馨說。李婉瑩看了一眼，放在桌面，沒動過的飯食，眉頭深鎖。“纖柔，宮裡人情冷淡，不給那些宮人銀錢打點，日子竟過得比宮外還艱難，你來時父母親難道沒給你置些宮內打點的銀錢？”“宮裡的物價也太貴了，給他們一兩銀子才有兩頓普通的飯菜，在外面，一兩銀子我能在飯館吃好幾頓大餐了。李婉瑩頓了頓，說：“纖柔若是不嫌棄妹妹我唐突，我們倆一起用飯可好？”紫馨擺了擺手，坐起來說：“謝謝你的好意，不用麻煩了，我也吃不多就這樣可以了。”李婉瑩講了一些今天在禮秀宮學的規矩內容，看紫馨似乎不怎麼感興趣，自己也覺得無趣，便藉口有事離開。李婉瑩一走，月玉就納悶地問：“主神，你不是嫌飯菜不好，所以不吃，那幹嘛不跟那個李秀女一起吃飯，看她的穿戴，家裡肯定很有錢，吃的肯定不錯。”“飯菜不好是我自己捨不得花錢。我可沒那麼不要臉自己不花錢，跑去蹭別人的飯菜，沾人的便宜。”月玉瞪大了眼，欽佩地：“主神，你什麼時候變得那麼正直的？”“兔子，你這什麼話！你主神我從來都是那麼正直的說。”紫馨彈了彈月玉的長耳朵，“對了，明天開始，我要去禮秀宮上課。”月玉和希白納悶地望著她，奇怪她怎麼轉性了。紫馨解釋道：“雖然我現在留了牌子，但外出得被清嘉跟著才能踏出大門，完全無法自由行動。我打算明天跟著她們去禮秀宮時，半路裝病說不去了。來領秀女去禮秀宮的管事嬤嬤只有一個人，不會特意為了送我回去，讓所有秀女都跟著跑一趟或是讓一群人等。她肯定會讓我自己順著原路回來。到時，我就有機會去找鳳小雞了。”
第二天，李婉瑩剛出房門就看到紫馨在堂中等候。“纖柔，你今天身體感覺好點了？”李婉瑩關切地問。“嗯。感覺挺精神的，可以去上課了。”紫馨笑了笑說。李婉瑩看著紫馨，微微蹙眉。紫馨看她這樣看著自己，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淺黃色如意紋上衣，柳青色百褶裙，腰間繫著墜了白色玉環綬的綠色裙帶，腳下是紅蝴蝶穿花緞面鞋，正兒八經的古裝打扮沒穿錯什麼。“纖柔，你這樣未免太樸素了。”李婉瑩拉起紫馨的手走進自己房間，帶到梳妝枱前。“在宮裡，若是不自矜身份，會被別人小瞧了去。”說著，她開啟臺面上放置的一個紫檀雕花描金木盒，只見裡面擺滿了金珠銀環，玉簪步搖，鑲寶點翠，各式各樣，看得人眼花繚亂。“我又不介意被人小瞧，穿得怎樣都無所謂啦！”紫馨那兒也有王纖柔帶入宮的珠寶首飾，雖然比不上李婉瑩的，但也是有的。可她就怕自己穿得太好，萬一被那個色狼老皇帝看中了怎麼辦？到時候想要裝死開溜可就難了。若選秀單憑以貌取人的話，那紫馨就有點想太多了，她的樣子最多就是清秀，跟身邊的李婉瑩比就差了幾個級別。看慣美女的皇帝不可能看上她這種清粥小菜。但如果是以家族和她父親的職位而論的話，被選上那是板上定釘的事。“宮裡的事雖說不外傳，但要有落選的秀女出宮後講起宮中選秀的事，不知會生出多少流言蜚語，說不定對日後嫁娶不利，到底人言可畏。後宮妃嬪的家族與朝前關係千絲萬縷，你可不介意，但莫要墜了父輩的威名。”李婉瑩的話，紫馨明白，自己不介意是因為跟王纖柔的家族沒關係，如果在這裡的是王纖柔，別人看不起自己，也就是看不起自己家族。在宮裡言行舉止，打扮得宜，不一定是為自己，還有是為了維護家族的名聲威望。“好吧。一切聽你的。”紫馨說。李婉瑩微微一笑，從盒子裡挑了一支累金折蘭鑲紫玉步搖，斜插在紫馨的左鬢上方，步搖垂下的金色流蘇上墜著一顆顆米粒大小的紫玉。“纖柔，你的眼眸黑中透紫，和這紫玉相互輝映最是相襯。”李婉瑩說著又給紫馨戴上耳環，“再配上這對白玉耳墜，更顯得你膚白欺霜賽雪。”紫馨仔細盯著銅鏡裡的自己，怎麼都沒法從銅鏡子裡看出自己哪兒美了。這鏡子是青銅的，磨得光滑鋥亮，可裡面的自己都全體青灰一片，沒感覺哪裡白了。李婉柔還想再給紫馨抹點脂粉時，送秀女去禮秀宮學禮儀規矩的嬤嬤來了，婉柔只好作罷。兩人走出倚綠居殿門，禮秀宮的嬤嬤已經領著一隊秀女走來。“張嬤嬤好，今日有勞您了。”李婉瑩微微頷首，表示施禮。“李秀女好。這是奴婢的分內事，何來勞累。”張嬤嬤對李婉瑩笑著說，她收了李婉瑩不少銀子，態度自然不同。一側眼，她看到跟在李婉瑩身旁的紫馨，“這位就是一直告假沒來學禮的王秀女吧。”“是的，我病了，所以請假。”紫馨說。看紫馨說得那麼隨意，張嬤嬤的神色有點陰晴不定，李婉瑩趕緊說道：“王秀女她染了風寒，擔心會過給其他秀女，如果因此影響選秀，是對皇上的大不敬，所以才無奈告假的。今日她已好許多，只是身子還有些虛弱，但為了不辜負嬤嬤們的教導，不失禮於殿前，便掙扎著起身去學禮，還請嬤嬤不棄她學禮之心。”紫馨在一旁聽得目瞪口呆，心裡暗歎：哇啊！太厲害了，一開口，能當《後宮甄叉傳》的編劇。這文縐縐的讓人舌頭打結的話，說得一套一套的，真要自己說，就算給個臺詞本都背不順溜。不過張嬤嬤聽了之後，臉色明顯和緩許多。“既然如此，就好生跟著吧。”張嬤嬤說著，領先往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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