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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9 命運多戕

魯爺一陣風進了屋,將馬鞭朝窗臺邊方桌一扔,滿口臭氣直衝紫娟:“渴死了,快給老子弄茶來喝!”

聲音打雷似的,紫娟嚇了一哆嗦。她怔了一下,趕緊將茶遞給魯爺。

“誰讓你拿酒了,老子要喝茶,看你魂不守舍,鬼迷心竅是不?”

魯爺見紫娟手裡拿著酒葫蘆,立刻火冒三丈,眼裡兇光閃閃,恨不得把紫娟吃了。

紫娟心裡慌得要命,捧著酒葫蘆的手不停發抖,暗暗埋怨自己,該死,一緊張就慌神,竟拿了酒葫蘆。

“魯爺,對不起,我聽錯了,以為您要喝酒!”

紫娟話語聲小得大概只有自己才能聽清,轉身去給魯爺倒茶。

“且慢,讓老子看看!”魯爺目不轉睛盯著酒葫蘆。

魯爺這回聲音並不大,紫娟聽來卻像打雷,震得她傻傻的,杵在一旁大氣都不敢出。

魯爺一把從紫娟手裡搶過酒葫蘆,瞄了幾眼,擦去上面的粉塵,用嘴吹吹:“老子以為長黴了,原是好久沒擦,積了灰塵。”

魯爺用手碰了下木頭似的紫娟:“我這寶貝,你要常擦擦,記住了?”

紫娟後背已是溼漉漉的,慌忙點點頭。

啵的一聲,魯爺開啟了酒葫蘆。

紫娟的心已經蹦跳到了嗓子眼。

魯爺喝了一大口,嘴巴咂巴一下,愜意說:“嗯,好酒,老白幹真他媽的爽口。”

嘭---

酒葫蘆摔地上,白酒流了一地。

噗---

魯爺倒在地上,嘴角流血,四肢抽搐,兩眼直朝上翻。

啊---

紫娟尖叫一聲,軟綿綿的癱倒在地。

矮子一閃而入,朝氣絕身亡的魯爺狠狠踢了幾腳,背起紫娟向後山跑去。

翻過幾道山崖,走進一片原始森林,矮子已累得氣喘噓噓,見這地方隱秘,將紫娟放下,猙獰一笑,撲在這個早讓他神魂顛倒的漂亮女人身上。

紫娟驚叫道:“畜生,你騙人,放開我,你放開我!”

矮子渾身已被點燃,噼裡啪啦扇了紫娟幾個耳光:“不拿那些話蒙你,你會下死手殺魯爺?不殺魯爺,哪能得到你這天仙般漂亮妞?”

紫娟被矮子扇得暈暈乎乎,哭道:“柳公子,你在哪兒呀,快來救救我……”

“這裡荒山野嶺,到處都是豺狼虎豹,再喊就會把它們招來,活活地把你撕了,啃了,識相的乖乖從了老子,不然,把你綁了樹上喂野獸。”

一打一嚇,紫娟不敢反抗了,任由矮子發洩。

矮子的癲狂一點也不亞於魯爺,紫娟被折磨得死去活來。

幾天時間,矮子玩膩了,不再對紫娟感興趣,連蒙帶哄,將有孕在身的紫娟賣給了妓院。

矮子溜走後,紫娟才知道自己被賣為煙花女,她想哭都沒有眼淚,悄悄藏了把剪刀護身,就是打死她都不去接客。

老鴇拿紫娟一點辦法都沒有,就讓她在院裡做勤雜工,洗衣服被子,打掃衛生。院裡的衣被堆成山,紫娟起早貪黑都忙不過來,她的腰快累斷了。

幾個月後,孩子生下了,是個死嬰。紫娟一點也不傷心,噁心都來不及,哪還有氣力去傷那門子心。

月子在陰冷潮溼的偏屋渡過的,被子單薄,根本不能禦寒,紫娟蜷縮身子,雙手抱著肩頭,渾身顫抖。她幾乎熬不下去了,想到了死。自己命太賤太苦,或許一死便能解脫。可是,一想到她的初戀---柳公子,溫暖的感覺便從心底冒出來。不能死,為了心上人柳公子,絕對不能死。

剛滿月那天,老鴇走進紫娟昏暗的屋子,冷著臉說:“幹我們這號生意絕不養閒人,你的出路就兩條,要麼接客,要麼找人拿錢贖身。給你三天時間考慮,不然,別怪媽媽不講人情面目。”

紫娟認準了,就是立馬讓死都不接客。至於誰拿錢贖身,只有鬼才知道。

氣急敗壞的老鴇,不再指望這位漂亮膩人的女子給她掙銀子,幾經討價還價,將紫娟賣給城裡一家大妓院。

日月沉浮,江湖驚濤駭浪,一個柔弱的小女子要活下去,就沒法脫俗,被逼無奈的紫娟,最終流落到京城怡紅院,成為名噪一時的江南一枝花。

然而,無論何時與何地,尋找柳公子的初衷始終不曾改變。紫娟弄不清自己為什麼會這樣,不過是桃園匆匆相見,連一句話都沒說,用得著如此苦情相戀?如果說自己命苦,倒不如說柳公子是她命裡災星,命運變故皆由柳公子而起,從這個意義說,她應憎恨柳公子才對。可是,她就是恨不起來。

可是,情依舊,人卻不同,昔日的清純嫵媚的少女,現在已是名躁江湖,賣弄風月的殘花敗柳,哪還有顏面面對風度翩翩的柳公子。

那晚,不期而遇,四目相對,紫娟立刻就奔潰了,如果地上有條縫隙,她會毫不猶豫鑽進去。

當時,老鴇拉她去見京城十三少,她心裡陡然冒火,恨不得掐死這個利慾薰心,慾壑難填,不顧院裡姑娘死活的老女人。

京城十三少喝了不少酒,她剛進門,就嬉皮笑臉湊上來摟摟抱抱。紫娟平日就非常厭惡這個紈絝之地,此時已經壓不住胸中怒火,端起桌上茶杯朝他身上潑去。

京城十三少一驚,抓住紫娟就要開打。

老鴇慌了,一把抱住京城十三少:“我說爺啊,對不住,真對不住。姑娘剛剛跟人吵架慪了氣,還沒緩過來不是。您大人大量,就當自家妹妹撒回嬌吧。改明日,媽媽把姑娘送您那邊去,好不好?”

老鴇如簧之舌說得京城十三少氣消了大半。也不是真想把江南一枝花怎麼樣,他心裡清楚,這小娘們仗著姿色,王爺們都寵愛三分,自己在她眼裡算不了什麼,他也不敢太過放肆。只不過借勢發力,嚇唬嚇唬這個傲氣十足的女人。他來過怡紅院幾回,每回都點江南一枝花,不是說侍候王爺,就是身子不方便,鬧得他心裡怪癢癢。

老鴇心裡有數,但不挑穿,這點小角色拿下她根本不在話下。可人在江湖走,哪能跟錢過不去?她一路賠笑,滿口的恭維話,拉拉扯扯,將京城十三少弄進別的姑娘房裡。反正都是逍遙,把酒喝到這份上的男人,哪還分得清春花秋月,有個女人在跟前打情罵俏就行。

京城十三少走了,紫娟將房門關上,鎖死,她不想見任何人,只想一個人靜靜。

靜下來就不由自主回想過去的事情。兩年不到的日子,彷彿做了場噩夢,在地獄走了一趟。老天總是不公,她的命運之舟一直在風雨中飄搖,隨時都會顛覆。

紫娟想到了老家的日子。巴陵綠水青山,楊柳依依,鮮花爛漫。想起桃園那次邂逅,溫馨甜蜜浪漫。本該屬於一段美妙婚姻,卻變得不可收拾。她怨過柳公子,也怨過固執的父親,恨過魯爺,矮子,後來麻木了,誰都不怨恨。這是命,前世註定的,一切都無法改變,怨誰都沒用。然而,對柳公子的愛戀和思念,任何時候沒有絲毫改變。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這樣任性,傻得就剩一根筋的任性。經歷那麼多苦難之後,她漸漸明白,是任性打敗了自己,命運栽在任性上。

夜已深,孤零零站在樓,抬頭遠望,春夜的天空繁星點點,一條寬闊的銀河橫貫南北,河兩岸有顆兩耀眼的星星,跟巴陵山天上那兩顆一模一樣。紫娟一眼就認出來:那就是織女和牛郎傾訴衷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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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滴清淚滾落下來,她心裡說:“柳公子,紫娟再也不是那顆純情的織女星。”

寒風吹來,撩起紫娟的裙襬,她下意識摟了一把,折身回屋,取出筆墨,和著淚水,寫下一封長信,交給看門的,拜託他轉交柳公子,順手給他十塊銀元。辦完這些事情,她心頭完全放鬆了,從未有過的輕鬆。

夜已深沉,四周一片寂寥,紫娟慢慢朝後山爬去。這裡是一片桃林,仲春季節,滿山遍野的桃花爭奇鬥豔。因為北方的春天來得晚些,樹枝光禿禿的。紫娟爬了一陣,在半山腰凹窪地一株古老的大桃樹前停下腳步,朝桃枝丟擲一溜白布,將自己掛了上去。

PS:紅塵滾滾,一縷芳魂,錯錯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