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來的怪物,馬不像馬,龍不像龍,竟擺出威風凜凜,誓當拼命的架勢。
璟龍子暗吃一驚,剛揮出的龍爪立刻收了回來。他有個怪癖,叫三不殺:來歷不明者不殺;身份複雜者不殺;手無縛雞之力者不殺。若遇上了強勁對手,或跟他矛盾重重,利益糾葛不清者必定窮追猛打,格殺無論。
“你是何物,怪里怪氣的!”
璟龍子話才出口立刻後悔了,眼前奇怪之物絕非等閒之輩,只有殺之二後快。什麼玩意兒,老子跟它囉嗦個屁,打了再說。
一股黑風遮天蓋日,咆哮而來,以勢不可擋的力量襲向風兒。
卑鄙歹毒的傢伙,竟搞出陰陽兩手。
風兒火眼金睛,看見黑雲後面藏著寒光閃爍的龍爪,直攻擊它頭部。
風兒一聲長鳴,呼出沉重氣息,震得身旁樹枝搖搖晃晃,可它的身子穩穩的一動不動,見龍爪奔襲而來,它只將頭偏了下,輕易就避過璟龍子陰險的霸王拳。
璟龍子頓時心裡一沉,竟有些發憷。眼前不過一匹馬而已,竟不費吹灰之力就化解他“神陰龍爪功”。
這本是試探之招,出招之後卻加了力量,已達六成功力,一般人根本招架不住。如果被此招擊中,爪上寒毒將注入體內,一個時辰之內,腹部結成冰,冷凍斃亡。可這怪物像沒事似的,居然穩如泰山。
璟龍子後退一步,開啟“神龍炫目眼”,他要將對手察看清楚,找到命門之後,發起新一輪猛烈攻擊才有勝算。
他看清楚了,可以肯定,眼前的對手是馬不是龍。
但這馬不是一般的馬,頭上犄角突出,角尖鋒利如刃,尤其它渾身的毛髮很怪,直立似荊刺,或許堅固的遁甲都將不堪一擊。還有那四條腿,如柱聳立,定是力大無比。璟龍子倒吸了口涼氣,暗道:難道這就是傳說中功力蓋世,出入亂兵之中,踐踏無數戰將,助劉備一臂之力的盧寶馬?
璟龍子皺著眉思考片刻,忽然,嘿嘿一笑,天下本無事,自庸人自擾之,這不是自己嚇唬自己嗎?
的盧是何年代的事了,被劉備用於籠絡人心,送予下屬,早就不知所向。究竟失蹤了,還是被殺,誰都不清楚。況且,那是幾百上千年的事情,不過是匹能跳高的馬,再怎麼也活不到現在。即使活到現在,還能敢同我威名遠揚的璟龍子對陣博弈不成?想我璟龍子,打遍天下無敵手,你一條來歷不明的小馬馬,照我的三不殺規矩是不殺你的。可你太張揚,竟敢擺出挑戰的架勢,這就怪不得我了。
璟龍子心裡一絲的不安瞬間消失,不管它是的盧,還是盧的,今日就是它死期。
璟龍子準備進攻了,這回毫不手軟,一拳擊殺。
風兒避過正面攻擊,可頸部還是擦傷了,血流不止。情況緊急,容不得顧及,它低下頭,舔了柳毅幾下,然後躍上附近高坡,高昂頭顱,兩眼死死盯住那條惡龍一舉一動。
天昏地暗,山崖邊一隻巨大的禿鷲哇哇嚎叫,一場廝殺即將發生。
柳毅十分著急,將風兒卸下的乾糧及細軟攏到一起,挪動腳步,朝風兒靠攏。他想幫幫風兒。
風兒聽見腳步聲,嘴裡發出唬唬唬的聲音。柳毅能聽懂:危險,別過來。
柳毅連忙止住腳步。
哧---,
哧,哧。
一長兩短,聲音充滿焦慮和恐慌。這是風兒的警報:情況緊急,趕快逃,一刻都不能停留!
柳毅心慌意亂,不知所措。
天上烏雲翻滾,狂風呼嘯,一條黃土色的龍朝風兒撲來。
咴兒,咴兒,咴兒……
風兒兩隻前蹄高高揚起,發出刺耳的咆哮聲。
嗥嗚---
璟龍子狂嗥之聲蓋過風兒怒號。
只見一道閃電似的強光刺來,風兒揚起兩條前蹄迎擊。
咔嚓,咔嚓,如同樹枝斷裂,風兒兩條前蹄只剩了半截。
風兒身子一陣搖晃,好不容易才穩住。
唬唬唬----
風兒的警報聲焦躁而憂傷:趕緊逃啊,能逃多遠就逃多遠……
不逃就等於送死,柳毅胸口一熱,眼淚飛奔而出,朝風兒深情看了一眼,返身就逃。
“哼,看你小子能逃哪兒去?”
兇殘的璟龍子扔下風兒,張開血盆大口,要將柳毅一口吞下去。
哧哧哧,哧哧哧,哧哧哧……
聲音悲壯而雄渾,像出征的勇士作最後的搏擊,渾身披掛荊刺的風兒,後蹄一蹲,身子奮力朝上一躍,哇哇哇鑽進了璟龍子肚子裡。
嗥嗚,嗥嗚---
璟龍子慘叫著摔倒在地。
柳毅回過身來,發現璟龍子肚子鼓鼓囊囊,裡面好像有個東西在滾動。不對,那是風兒搏擊,璟龍子疼得嗷嗷直叫,不停地打滾。
柳毅揹著沉重的包袱,連滾帶爬死命逃跑。
快天黑的時候,柳毅逃到山腳,眼前是條平整的道路,一輛馬車從身邊馳過,他看見駕車的是位長者。
哎---
柳毅剛出聲,馬車嘎然停下。
駕車的是位臉色紅潤,發須皓白的老翁。柳毅覺得眼熟。
老翁喝住馬,跳下車,身手輕盈敏捷,看上去手上功夫不淺。
“這位小哥,你招呼老夫,有啥事要幫忙?”
柳毅暗暗稱奇,老翁聽力驚人。不過輕輕一呼,呼的時候還有些猶豫,不敢大聲。
他連忙給老翁行禮,有些拘謹說:“老丈,天色已晚,您能搭學生一程嗎?”
老翁點了下頭,也不問柳毅去哪,兩手一拎,他那堆沉重的行李輕飄飄的到了車裡。
柳毅上了車,渾身上下打量老翁一番,感覺越看越像。
三年前,柳毅赴京趕考,夜晚借宿山野木屋,那位姓李的白胡子老人就是這模樣。他素有過目不忘的本領,自己絕對沒有記錯。當年的李老翁就是眼前趕馬車的長者。
馬車跑得不慢,一會兒就出了山,前面依稀見到村落。柳毅暗想,若不出意外,今晚就能找到落腳的地方。也就是說,他馬上要跟這位眼熟神秘的好心人分手。頓了頓便說:“老丈,我們好像見過?”
“是嘛?”
老翁也不看他,專心致志趕馬車,臉上微微含笑。
“您跟我幾年前見過一位姓李的好心人挺相像。”
“呵呵,天底下相像之人多著呢。小哥,你大概記錯人了。老夫姓白,黑白的白,一輩子趕車為生,這前山後嶺沒人不認識我。”
柳毅疑惑地嗯了聲後不再說什麼。
大約跑了不到一盞茶功夫,馬車在一家名號“仙來客”的客棧停下。
老翁跳下車,拎起柳毅行李,交給他:“小哥,老夫就只能送你到這兒了,我還得幹路呢。”
柳毅連忙道謝,付給老翁車錢。老翁笑笑擋了回去:“不過順道捎了個說話的伴,不收錢的。”
老翁一揚馬鞭,消失在夜幕之中。
客棧住店客人不多,顯得有些冷清。這正合柳毅心意,一路上打打殺殺,險象環生,到現在,他依然惶恐不安,只想清淨一些。晚上隨便吃點東西就上床入睡,翻來覆去卻無睡意。
他想風兒了,禁不住傷懷落淚。
這些年,風兒在他心目之中早已不是馬匹,而是他患難相依的兄弟。不管它是不是的盧之後,在他心目中絕對馬之君子,承載和保護生命的英雄。
風兒了不起,面對死亡,毫無懼色,奮力抗爭,死得那麼壯烈。想著想著,柳毅不再傷心,感到由衷的驕傲。一骨碌爬起來,找店家要了筆墨,脫下貼身白襯衣,揮毫潑墨,熱血激昂地寫下《風兒賦》,緬懷風兒的英烈壯舉。收筆兩句是這樣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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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蹄生風,翻涇水之驚瀾;一噴騰雲,踏塞北之亂葉。
寫完這些,柳毅倍感安慰。走到屋外,面朝北方,將《風兒賦》燒給了他的風兒兄弟。一邊燒,一邊吟唱。待他燒畢,直起身時,看見天上一片光明,一匹威武雄壯的高頭大馬,揚起四蹄,朝茫茫天宇飛奔而去。
柳毅眼睛頓時一熱:風兒兄弟,你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