璟龍子像個蹩腳的陀螺,顛簸著在地上滾來滾去,也不濟事,疼痛愈加厲害,那是剜心刮骨的疼,他渾身大汗淋漓,滿嘴的血腥味,只想吐,什麼都吐不出來。
爹啊,娘啊,救命,快來救孩兒的命!
璟龍子被抬回家,呼天搶地,殺豬似的叫喊。小龍女冷眼旁觀,暗地咒詛,疼死了才叫好,只有死了這條作惡多端的孽龍,涇水龍宮才能安靜,周邊的老百姓才能踏踏實實過日子。
涇水龍王慌忙趕來,眼前一幕把他驚住了。
璟龍子手腳朝天躺著,肚子圓圓鼓鼓,比十月懷胎的孕婦肚還要大得多,看上去像肥豬,典型的豬肚胖。
璟龍子臉色蒼白無血,嘴唇黑紫,眼睛直翻白,就剩了奄奄一息。
“璟兒,你這是怎麼啦?”涇水龍君一把抓住兒子的手,老淚縱橫。中了什麼邪,不才出去幾個時辰嗎,變成這副模樣?
璟龍子艱難睜開眼睛,緩緩抬起手,指指高高隆起的腹部,聲音微弱地哭道:“怪物,龍不龍,馬不馬,鑽我肚子裡了。爹爹,求求你,快救救我。”
語畢,昏死過去。
“老爺,快點,你快點呀,再不想辦法兒子就沒命了!”
涇水龍君夫人哭哭啼啼跑來的,一把抓住龍君手臂使勁掐。
“哎呦,你添啥亂,走開!”
龍君被掐疼了,本能地揮了一下手臂,夫人像一株凋零的馬蘭草,晃晃悠悠墜落一旁。
“嬌慣,就是你嬌慣,惹的禍!”
一見夫人,涇水龍君心裡的火就冒了出來。
想都不用想,這個愛惹是生非的傢伙又到外頭闖禍了,這回闖了大禍。
璟啦,璟,你哪天能有個正形,從生下來你就與眾不同,霸道兇狠,蠻不講理,稍大一點就好打架鬥毆,欺負人家女孩子。周邊的老百姓對他這個二兒子恨之入骨,卻敢怒不敢言。
不但老百姓談璟色變,他這個當爹的,只要說起璟頭就大了。這個頑劣的傢伙,幹出不少惡事,有一次差點捅破了天,連累一家人命懸一線。
當年,涇水龍君在涇水一帶幹得不錯,受到東海龍王器重,提拔幹了司雨協理,全家人跟著沾光,從渾濁的涇水一步登天,享受準神仙逍遙自在的生活。
按理,從凡間到仙界,生活條件已經發生質的變化,一家人過上了快樂幸福生活,應該知足和感恩。可是,兒子璟卻讓他快樂不起來,更不知道還有感恩一說。成天遊手好閒,小偷小摸,在仙界當笑料談。兒子不爭氣,涇水龍君好沒面子,在諸位仙君面前抬不起頭。
看看那些跟兒子同齡的小夥子個個事業有成,幹得紅紅火火。涇水龍君心裡著急,心想,如果這樣下去,璟必定是個廢物,甚至還會禍害一方,這個痛苦難堪的局面必須改變,否則,他在天庭也待不下去。不久,託了關係,讓璟給王母娘娘當了門衛,目的就一個,先讓璟從基層幹起,逐步積累經驗和資本,待時機成熟再想辦法挪一挪。俗話說得好,樹挪死,人挪活,只要基礎打得牢,不怕小苗苗成比了參天巨木。
往往願望是好的,結局就難說了。老婆成天跟他鬧,說璟的情緒很大,不安心工作。說幹門衛,既不是白領,也不是藍領,地位比人低了好幾等,即使累死累活也沒有奔頭,辭職不想幹了。
涇水龍君很生氣,料想百分之百老婆的在後頭作怪。
什麼低人幾等,能不比人低嗎?他知道老婆拿自家兒子跟火龍毅作比嗎?
我的老天爺,這不是天大的笑話嗎,火龍毅誰難道不清楚,咱比得過嗎?他老爹是東海龍王,若論地位,璟這條出身貧瘠之地的小屁眼龍連小巫都算不上。人家爹爹牛氣沖天,不折不扣的大牌,大腕,在仙班的地位僅次於玉皇大帝首席寵臣太白金星。老子富貴兒風光,跟人家兒子比,無異牛屎比麝香。還是老老實實幹好門衛吧。幹門衛也不錯呀,屬於王母娘娘近身護衛隊伍序列,相當於當朝皇后娘娘的衛兵,工作在超級大牌身邊還不知足?退一萬步說,幹門衛,工作穩定,旱澇保收,既沒有風吹雨淋太陽曬,也沒有差旅勞頓之苦,多好的是兒,好多孩子待業在家,想破腦袋都想不到的。
涇水龍君語重心長,苦口婆心,打著比方給兒子進行前途命運教育,還給他講越王勾踐臥薪嚐膽的勵志故事,說到動情處,竟搬出韓信受胯下之辱而後起的道理,試圖說服璟腳踏實地把保安工作做好。
說服工作終於湊效,璟答應父親好好幹。
可沒多久,璟的壞消息不斷。先是上班睡崗,見了王母娘娘愛理不理。接下來偷竊火龍毅的褲衩,後來公然調戲王母娘娘的乾女兒董雙成,還差點把她那個了。
這事讓王母娘娘臉上蒙羞,怒氣衝衝到玉帝跟前參了涇水龍君一本,罪名是:家規不嚴,教子無方,縱子危害治安,擾亂天宮和諧。
這個罪名不算小,已夠“傻燴仙”嚴酷懲罰,所幸涇水龍君還不及大仙級別,故不適用此法。否則,性命就不保了。好在東海龍王幫他求情,太白金星打圓場,最終從輕發落,打回原籍,以觀後效。這些年,涇水龍君小媳婦一樣活得戰戰兢兢,生怕捅出什麼亂子,驚了玉帝,重新治他的罪。
可是,一身匪氣的兒子不思悔過,壞事源源不斷,讓他傷透了腦筋。心想,如果誰能治治璟,讓他改過自新,自己少活幾年都行。
那日,老朋友洞庭龍君看中了他家四姑娘,意欲同其二兒子婚配,他腦筋急轉彎,生出一條妙計----搞婚姻重組---雙方換親。換來洞庭龍君能說會道,漂亮潑辣的三女兒,管管璟。無奈夫人心疼兒子,擔心心肝寶貝吃虧,在兩人之間橫生是非,製造不睦,還隔三差五在他跟前嘀咕兒媳這也不行,那也不是。謊話說多了也成真理,他腦袋瓜慢慢有了媳婦不恭不敬,賢德缺失的印象。一次,他見小龍女當面頂撞婆婆,對小龍女看法大為改變。這孩子也潑辣過頭了吧?後來,經過觀察,錯本不在兒媳。
兒子淪落到今天這步田地,歸根到底嬌生慣養而起,禍端就在這個糊塗娘身上。
事已至此,已不是埋怨誰的時候,當務之急是幫助兒子解決大肚子問題。龍君揉揉被老婆掐疼的胳膊,靠近璟,撩開他衣服一看,大驚失色:兒子肚子裡臥著渾身長滿荊刺的龐然大物。那家夥身子扭曲,不見頭尾,像胎又不大像胎,已經死在裡邊。
龍君揭開璟龍子眼皮,見他目光尚未散亂,脈搏有一下沒一下跳著,料想一時半會兒還沒生命危險。
“璟兒,你說說,到底怎麼回事?”
璟龍子沒法言語,依然重複那個動作,用手指隆起的大肚子。
龍君用手撐起自己下巴轉了幾圈,突然停下腳步,吩咐婢女趕快打盆幹淨水來。
水來了,龍君拿了只碗,裝滿往璟龍子肚子裡灌。
一碗,兩碗,三碗……,
璟龍子的肚子不斷撐大,幾乎快要撐破。
夫人非常緊張,牙齒緊咬嘴唇,咬得鮮血直流,卻不敢聲張。
龍君挽挽袖子,朝手心吐口唾沫,搓了搓,目光掃向四周,喝退旁人。
屋裡就剩父子二人,涇水龍君閉上眼,兩手掌心下壓,嘴裡吐出熱氣,手心反轉朝上,提起丹田之氣,頃刻,他將變得通紅發亮的手心平移靠近璟龍子腹部,屏住呼吸,將體內仙氣聚積於掌心,滲入兒子腹內。
璟龍子圓球似的大肚子一起一伏,逐漸由硬變軟,由挺變癟,裡面發出嗬嗬的聲響,像湍急的水流聲。
隨著涇水龍君氣息抑揚變化,璟的身子一抽一搐,嘴裡接連嗝出惡臭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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涇水龍君累得滿頭大汗,氣喘噓噓,脖子及太陽穴上青筋凸起,可雙手手一直在璟龍子肚皮上方,快速逆向移動。
涇水龍君手勢騰挪了一陣,神迷眼閉的璟龍子身體慢慢恢復彈性。
突然,璟龍子撐起身子,噗的一聲井噴,吐了一地臭不可聞的墨黑之水。
璟龍子的肚子扁下去了,胸前一堆皺巴巴的肉皮。
再去看龍君,他兩眼發直,臉色發青,腦袋無精打采歪在一旁。
兒子肚子裡不是什麼胎兒,而是遭到了致命攻擊,攻入他體內是一匹骨頭磐石般堅硬壯馬。
涇水龍君心裡清楚,只有使出自己體內仙氣方能水化兒子肚子裡面的死馬。不然,璟就剩死路一條。
多年不曾進入天庭仙班,就沒法到仙台山補充能量,年長日久,體內仙氣一點一滴消逝,要對付這匹馬,涇水龍王已經力不從心。
好歹將馬匹化成黑水排出,可他體內仙氣消耗殆盡,功力完全消失了,曾經威風八面的涇水龍君,現在已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
一刻功夫,涇水龍君肌肉萎縮,身上爬滿褶皺,身子一軟,癱倒在地。
夫人趕緊去扶涇水龍君,後悔的淚水一滴一滴落在他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