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隱形患者(二十)

夢裡想好千條路,早起照舊賣豆腐。

不得不說這句話,十分精準的概括了秦歡樂每每在面對顏司承的時候,微妙的心情變化。

那心裡活絡的過程,起承轉合之下都能湊和一整出莎士比亞的大劇目了,可茲要是一實打實的和對方碰了面......嗨,一把辛酸淚,不說也罷。

秦歡樂頂著一頭亂髮,蒙圈的坐起來,看了看身旁另外半邊床,空空蕩蕩的,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人去樓空了,腦袋裡把臨睡前的情形扳著手指頭又在腦子裡回溯了一遍,細微之處的難言情緒,依然還是折磨人的厲害。

他排喧不出來,又淡化不下去,只能微微分開雙腿,儘量規避著,耍賴的又癱軟回去,刻意挪著腦袋枕到了旁邊的枕頭上,眯縫著眼睛又磨蹭了十幾分鍾,才徹底醒過神兒來。

外頭是個風清雲淡的好天氣。

他長臂猿似的胳膊夠著床邊上的手機,快速的翻看之後不禁微微有些納罕,從電話到資訊,花骨朵兒居然一宿十分消停,即沒有義正嚴辭的數落自己洩憤,也沒有惡作劇似的的靠騷擾自己撒火,安靜的分外詭異。

不過他眼下也沒有那個心情想著龔蓓蕾會怎麼著了,事關人民外部矛盾,那內部矛盾就可以暫時先放一放,冷處理。

他不再貪戀床間餘味,利落的爬起身,滾去廁所沖澡去了。

與此同時,北直街高架橋洞底下,法醫正在將屍體裝進屍袋,運回市局做進一步的屍檢。

“最近怎麼總跟送外賣的幹上了。”還留在案發現場的孟金良面色不善。

這也難怪,隨著整個外賣行業的繁盛,要說夜以繼日最辛苦的,還真就要數這些披星戴月的小哥兒們了,需求決定市場,既然夜間有宵夜外賣的需求,那就總有人不辭辛勞願意賺這份薪酬。

黑夜就像一塊巨大的布幕,髒的亂的,一股腦兒的被蓋在下頭,常常會使歹人生出一種有恃無恐的錯覺,客觀來說,夜晚確實比白天的犯案數量更高一些。

劉茗臻接過小黃手裡的記錄,簡單彙報道:“根據屍體綜合情況來看,被害人莫約是死在凌晨二點到四點之間,距離被發現的時間,並沒有太久。”

“他手機還在,看看外賣平臺的接單資訊。”孟金良衝小吳說。

小吳隔著證物袋看了一下,回頭解釋,“孟隊,有密碼,得回隊裡才能解開,但他的外賣還在,外賣單上還有出單時間,是......兩點半,一般外賣的送餐時間最長不會超過一個小時的,我們去這家出餐的餐館查一下,就能知道死者取餐以及達到這個事發位置的具體時間了。”

孟金良點頭應了一下,又囑咐道:“把這份訂餐人員的賬號資訊也一起落實了,看看是誰定的,訂餐的情況是否常規合理,看看訂餐者和送餐地址是不是同屬一人,不要忽略任何細節。”

小吳跑著去安排了。

另一個同事走過來彙報:“孟隊,現場發現了一處特殊情況。”

幾人跟著移步過去,就看到橋洞內三分之一處的地方,一米左右高度的牆體位置上,遙相對稱的打打著兩顆鉚釘。

而假設將這兩顆鉚釘中間連出一條線,就可以更加清楚的看到這條線所到之處,正與死者倒地身亡的位置很相近。

甚至可以這樣假設一下,月黑風高無照明的橋洞底下,趕時間的外賣員騎著電瓶車高速的向前行駛,猝不及防的被半空中的鋼絲絆倒在地,而身下的電瓶車又憑著慣性,在向前持續了一米左右的距離之後才斜倒在地,同時外賣員還沒來得及爬起來,就被人從後面死死的勒住了脖子,隨後暈厥了過去,再之後,兇手掀起了他的衣服,在受害人尚還活著的情況下,活活剜下他的心臟......

這麼推測,大致是合理的。

只是鉚釘中間的鋼絲已經被拆卸不見,現場似乎也是被著意清理過的,沒有留下任何嫌疑人的腳印。

可沒有處理屍體,以及現場留下的那些能快速識別出死者身份資訊的物品......孟金良大概判斷兇手與被害人之間,恐怕並沒有太大的社會交往關係。

那兇手這樣的行為又算什麼呢?守株待兔?

如果是隨機性殺人,那這問題屬性可就嚴重了。

“留幾個人繼續取證,讓一組去外排受害人的社會關系,通知他家屬來認屍,其餘人先回隊裡!”孟金良重整思路,快速安排了一下工作,轉身往自己的車前走去。

跟在他身後的劉茗臻一路無話,一直快到車前,孟金良才沒話找話截停了對方的車,彎腰趴在窗框處問:“茗臻,你覺得這像是什麼性質的案件?剜心......有沒有系列殺人案的‘標誌’特點?”

劉茗臻直接搖頭,“單一案件畢竟孤立,不過從現場情況來看,兇手應該有充足的時間打掃現場,可卻完全沒有試圖轉移屍體,拖延屍體被發現的過程,我個人覺得,雙方並不認識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那會不會是為了器官,比如一些販賣......”孟金良眉頭皺的死緊。

劉茗臻表情認真,“不會,切割手法看得出兇手並不具備相關的專業知識,切口非常簡單粗暴,那把刀你也看見了,就是一般的多用廚刀,而且如果我猜測的沒錯,恐怕上面也是沒有指紋等生物資訊的。”

這些孟金良也想得到,沉默了一會兒,身體卻沒有動。

“還有事嗎?孟隊?”劉茗臻忍不住出口詢問。

孟金良餘光看到周遭近旁無人,忽然話鋒一轉,小聲問著,“茗臻,你弟弟之前......”

“孟隊!”劉茗臻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不帶任何感情色彩的說,“希望你尊重我的個人隱私,不要好奇心這麼重,另外像今天早上這種‘不期而遇’的情況,我也希望不要再發生了!”

“你誤會了,我是......”孟金良的話被一陣汽車尾氣捲進了風塵裡,無奈的向後退了兩步,看著劉科長的車揚長而去。

回到隊裡,才看到龔蓓蕾一臉菜色,懨懨的正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出神,見到人也沒有什麼反應,只是偶爾看了看手機上的資訊,才會會心一笑,然後十指彈動,飛快的回覆過去。

孟金良順手拿了一張報紙,捲成筒,照著龔蓓蕾的後腦勺兒打了過去。

龔蓓蕾一個激靈站起身來,蒙圈的叫了一聲“孟隊”。

“幹什麼呢,丟魂了?”孟金良沒好氣兒的說,“和老秦鬧也分個時候,這上班時間怎麼還沒完沒了的,剛剛出現場,我四周看了半天也沒看見你。”

“誰和他鬧了,誰願意搭理他似的,”龔蓓蕾一撇嘴,不過還是多少帶著點心虛和自責的解釋說,“我接到訊息的時候都晚了,估計著等我趕到那兒,你們都已經回來了,就、就沒去。”

“趕到那兒都晚了?”孟金良本來都已經與她擦身而過走出去幾步路了,忽然又停下來回頭看她,“不對吧,小龔,你接到資訊不是在來上班的路上?你今早是不是遲到了?昨晚幹什麼去了?我記得你昨天也沒有加班,到點兒就急三火四的跑了啊。”

“沒、沒幹嘛,”龔蓓蕾越說聲音越小,最後乾脆耍起了無賴,拉長了調門兒撒嬌,“孟隊,你怎麼這樣啊,我一個妙齡美少女,不能有點隱私啊,我保證不耽誤工作還不行嗎?”

“行,行行行,你們都有隱私,就我成了偷窺狂了都!”孟金良一股心火竄上來,也沒有興趣關愛下屬“隱私”了,大步往自己辦公室走去。

留下龔蓓蕾悄悄吐了吐舌頭,又摸出手機來,將剛剛打了一半的資訊打完:“蘇然,你說的那個笑話是真的吧?真有人買不起玫瑰,去人才公園偷了一把月季花?哈哈哈,這主意怎麼想出來的,也太有才了吧?”

很快,資訊又回過來:“什麼都瞞不過你,你真的是我見過最細心最聰明的女孩了,送月季的就是我,不過那還是我初中時候的事情。”

龔蓓蕾趴在桌子上,飛快的打字,“喲,初中套路就這麼深,到了大學裡是不是都成情聖了?”她想了想,又按著刪除鍵,把後面一句話刪除了,重新輸入,“喲,初中的小屁孩就懂送花討女孩開心了,成熟的也太早了一些吧。”

蘇然回:“不是討女孩歡心,是討男孩歡心。”

龔蓓蕾眨著大眼睛難以置信的愣了愣,“什麼?”

蘇然發了個笑臉的表情,“是幫我的男同學追女孩,他高興了,就不會欺負我總是幫他拖地擦黑板了,我那時候個子矮,所以總被人欺負。”

龔蓓蕾心裡一軟,安慰的回覆:“沒事,以後我保護你啊,我擒拿格鬥樣樣精通哦。”

蘇然發了個驚訝的表情,“是嗎?那我是不是也得找個拳館練一練啊,免得以後總是拖你後腿。”

龔蓓蕾差點兒笑出聲,連忙用手捂著嘴,四周打量了一下,剛要回覆,就聽見有同事在門口喊:“小龔?樓下收發室有你東西!”

“誒,來了!”龔蓓蕾不知道是什麼,回想了一下自己網購的地址一般都寫家裡啊,一路小跑到了大門口,就看見收發室外面的窗臺上安安靜靜地躺著一小束“瑪格麗特”,都是暖融的色彩,怒放的姿態。

花束中間粘著一小張卡片,寫著龔蓓蕾的名字。

長了這麼大,拋去畢業時家人送的花,拋去立功時同事送的制式相同的花,只單單送給她的,一個男人單單送給她的花,這還是第一次。

手機響了,龔蓓蕾趕忙接了起來,“喂,蘇然,你怎麼......”

“抬頭啊。”蘇然的聲音一如往常的和順輕柔。

龔蓓蕾茫然的展眼望過去。

隔著人來人往的市局大院,隔著車流穿梭的馬路,小吃店門前,一個身影正衝著她輕輕的擺了擺手。

“蓓蕾,我要是每天給你送花,你會覺得被打擾被冒犯了嗎?你的同事會不會議論什麼?”

龔蓓蕾咬著嘴唇低下頭去,認真的想了想這種可能性,覺得也許還真會有點兒八卦傳出來,不過管他們呢,像蘇然說的,她這輩子幹嘛總活在期待別人對自己的認可中呢,“當然不會,你敢送,我可就敢收啊,不過......”她面露一絲疑惑,“你為什麼送這花給我?有什麼特殊的意義嗎?”

街對面的小吃店裡走出一個人,似乎在叫著蘇然回去。

蘇然趕忙點頭應了,又朝著對面用力揮了揮手,“我要回去了,店裡有點忙。”

“哦哦,好,你快回去吧!”龔蓓蕾掛了電話,抱著那一小束花喜滋滋的往回走。

一路上也有同事打趣她,但不過都是玩笑而已,因為對於大多數人來說,對花的敏感程度基本僅限於:玫瑰、百合、康乃馨,了不起再加上一個勿忘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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龔蓓蕾做賊心虛的鑽回工位,單腿跪在轉椅上,兩肘支在桌面上,拍了一張花束的照片,上傳到網上,搜查著這花的品種名字。

喲,別瞧著這花不大起眼,名字倒是好聽,瑪格麗特,又叫蓬蒿菊、少女花。

龔蓓蕾抿著嘴笑,誰還沒有個少女心啊。

她向下划著螢幕,倏然一愣,看到網上寫著瑪格麗特的花語是:期待你的愛。

一點紅暈,突然就湧上了臉頰。

支隊辦公室裡,一半是春色盎然帶著迷幻泡泡的氾濫少女心,一半是冷凝嚴肅的現實世界。

小吳那邊很快帶回了外排的結果。

死者是個本地人,送外賣也有一段時間了,接單都是臨時隨機的,並沒有什麼統一的規律路線可循。

他老婆孩子和家人,三代同堂住在城郊的自建兩層小樓裡,除了他,都做著蔬菜批發的生意。

家裡經濟條件尚可,沒有外債,風評在鄰里間也不錯,從沒聽說和什麼人結過仇怨的。

技術科那邊,他老婆也來認過屍體了,一個壯實的少婦強撐著精神,還在竭力安撫著已經哭暈過去好幾次的公公婆婆。

小吳嘆了口氣,將資料放在孟金良的桌子上,“屍檢報告沒有新發現,和劉科長最初判斷的情況完全一致,至於那個外賣資訊,收外賣的人沒有聯絡上,那個地址並沒有住戶。”

“什麼意思?”孟金良蹙眉。

“就是訂外賣的時候,不是可以手動輸入地址嘛,不透過定位那種,”小吳掏出自己的手機演示著,“就這樣,你看......所以我們到了那裡,發現這個地址並不是住戶,當晚也並沒有可疑人員盤桓在那裡。”

“地址是假的?”孟金良有點兒思路了,摸著下巴冷笑了一聲,“好啊,那只有一種可能了,兇手並不是為了殺某一個特定的人,他殺的是誰,對他來說根本沒有區別,他只是要確認有一個人,將會準時出現在他埋伏好的指定位置,然後他只要等著‘收割獵物’就好了......”

小吳也是經過不少大案的,可孟隊這番描述還是讓他不禁打了個冷顫,“孟隊,要不把風扇關了吧,我怎麼突然有點兒冷啊。”

“少廢話,好好說!”孟金良‘嘶’了一聲,瞪著他。

小吳抖了抖,接著說:“商家也提供了那個訂餐賬號,系統裡沒有,是第一次在他家訂餐,那個賬號也是用非實名制手機卡註冊的,餐費是話費付的,所以......線索又斷了。”

如果孟金良推測的不錯,本案的死者只是一個被隨機選擇的“獵物”,那現場和訂餐賬號兩方面都找不到可推進的突破口,案情到這裡,也實在是無計可施了。

小吳有些沮喪的唸叨:“那地方晚上幾乎沒有人,也是個監控盲區,我們現在除了增派人手,向更外圍擴散排查,也沒什麼更好的辦法了,可是王學力那邊還佔著不少人手呢,影片的來源一直找不到,這壓力......”

孟金良的壓力並不比小吳少,至少王學力那邊還有一個紀展鵬在持續不斷的施壓結案,再加上劉科長的事情,他略微感到有些力不從心。

但頹喪的負面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

孟隊自己率先垂範,在小吳的肩膀上用力拍了拍,鼓勵道:“堅持住,想想那些受害人,咱們要是卸了勁兒,打了退堂鼓,讓他們還有什麼指望?來,咱們再分析分析,如果線索上走不通,那犯罪動機呢?你覺得兇手拿著一顆心臟,能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