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隱形患者(二十三)

秦歡樂從狹窄的衛生間裡走出來,死死盯著那張方臉。

顏司承也從後面無聲的跟了出來。

三人之間保持著幾米的距離,相對而立。

只是比起秦歡樂的全副戒備,方臉的姿態更加閒適放鬆,似乎還帶著一絲成竹在胸的坦然。

“你出現的時機,總是這麼剛剛好啊,你以前是不是在農場幹過,還是專門負責摘桃子的?”秦歡樂冷著臉,譏諷的語氣明顯。

他沒敢輕舉妄動。

因為幾次的交手之下,他已經可以確定,以自己的能力,並不能至對方於死地。

換個說法,對方似乎也並不在乎生死。

又或者說,對方身上,已經完全超脫了生死的概念。

沒有威脅在手,又無法一招斃命,秦歡樂不得不更加謹慎的選擇試探與觀望。

“我不是剛好出現,”假史鳴好笑道,“我已經在這裡等你好幾天了。”

“等我?”秦歡樂不解的望過去,等自己幹什麼?

假史鳴胸腔震動了一下,似笑非笑的說:“難道不是你約我來的?我還以為,這已經是我們之間心照不宣的秘密了呢。”

“你出門之前忘吃藥了吧!”秦歡樂眯眼睨著他,“誰給你的自信讓你有這個幻覺?我要想約你,直接約你去市監獄好不好呢,話說回來,咱們要不然就真在市監獄攢個局吧,把你背後的老闆也叫上,喝茶喝酒都隨意啊。”

這話說得離題千里沒了邊兒,假史鳴挑了一下眼角,將視線轉向了顏司承,無聲的詢問。

顏司承冷冷的看著他,“不妨來談個交易。”

假史鳴的表情和緩下來,“你說。”

“顏老師!”秦歡樂忍不住叫了一聲對方的名字。

顏司承眼睛卻只鎖死在了假史鳴的身上,目光幽深,“你這幾天,不是為了等我們,更是為了在等著看這株戾氣能生長到什麼程度,有多大的利用價值吧?”

假史鳴不置可否,“所以呢?”

“所以你帶走她,我不阻攔,但我要宋子嫻!”

秦歡樂心頭一動,案子朝著顏司承看過去。

假史鳴想了想,“這我不知道,換一個。”

顏司承表情不變,“紀展鵬的底細。”

假史鳴的表情卻添了幾分莫測隱晦,“難怪你們兩個人總在一起,原來都是喜歡兜圈子的人,實話實說多好,你想要的只是那一個答案。”

秦歡樂似懂非懂的看著對峙的兩人,總覺得這兩個人出口的每一個字他都聽得懂,只是連成了你來我往的對話,卻直讓人雲裡霧裡。

“可惜這個我也不知道,”假史鳴接著說,“我連我自己是誰都不知道,呵,也沒興趣知道,這樣難道不好嗎?”他說著,又看向秦歡樂,“你知道魏嵐被帶走的下場嗎?他說我可以帶走這團戾氣,你就默不作聲了?總覺得這不是你的性格啊。”

“廢話怎麼那麼多!”秦歡樂鄙夷的看著他,“挑撥離間你也不是很在行,你說我面前一共就你們兩個人,我不相信他,難道要相信你嗎?當我的智商被你傳染了呢!”

假史鳴仰頭笑了起來,“我不是說你必須相信我,我只是勸你,可以誰都不要相信。”

現在魏嵐的魂魄渾渾噩噩,已經成為無法逆轉的蓬勃戾氣。

這確實是秦歡樂有些追悔莫及的。

所以眼下其實有些成了“蘇菲的抉擇”:先讓假史鳴帶走戾氣,保住這一棟樓的人不受影響,可帶走之後,又會被幕後之人如何利用,是否會造成更惡劣的影響,卻猶未可知。

一個明朗的當下,與一個不可預知的未來,秦歡樂其實別無選擇了。

他殷切的看向顏司承,低聲問:“你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吧?”

顏司承輕輕搖了下頭。

那就多說無益了,秦歡樂向旁邊讓出一步,看向假史鳴。

方臉也不再多說什麼,徑直走向衛生間,利落的跪在滾筒前,張開嘴,下一秒居然開始直接啃食起魏嵐的魂魄來。

牆上藤蔓結出的臉孔們開始發出陣陣慘叫,整個房間的戾氣都驟然顫動了起來。

條條觸角從門外極速的斑駁斷裂,縮向衛生間的方向。

滾筒裡的黑氣噴濺橫撒,若顏色換成紅色,便是一副血肉橫飛的場面。

秦歡樂又被這景象驚呆了,詭異的畫面一次次打破他的常識底線,他將兩個拳頭攥的死緊,一陣陣覺得眼前正在上演的,與生啖活人並無差異。

這驚悚的心理體驗無限拉長了時間的維度,不知道到底過了多久,假史鳴的面前終於只剩下些微“殘渣”。

他背後開始不住的外溢著黑氣,不難看出,他這是在用自己的身體做載體,將戾氣轉移走。

房間裡終於徹底恢復成了原本的樣子。

假史鳴像從腹腔裡傳出了幾聲暗啞的轟鳴,隨即一轉頭,竟然已經全身烏黑。

他猝然跳起身,兩步奔出衛生間,在空中一撲,直接將顏司承衝倒在地,呲著一口陰森的牙齒,就朝著顏司承的臉上撕咬而來。

顏司承臉色一變,趕忙兩手擎著他的脖子向上推遠。

秦歡樂來不及思考,已經衝上前去,用肘彎勒在對方的頸下,向外拖拽。

可假史鳴雙眼黝黑,似乎已經完全喪失了意識,只靠著本能,向顏司承撕咬而來。

這情勢急轉直下,秦歡樂心裡也是忍不住問候了對方十八代祖宗。

三個人互相扭打糾纏,滾到陽臺邊緣,顏司承看準時機,一個翻滾,兩腳向上一蹬,將假史鳴直接從半封閉的陽臺踹了出去。

秦歡樂粗喘著跑了一步,趴在陽臺上向下看,就見那落地的一攤人泥,四肢扭曲成匪夷所思的形狀,完全沒有了生氣兒。

秦歡樂一把拉起地上的顏司承,“沒事吧?”

也不用顏司承回答,得到肉眼可見的答案,秦歡樂便飛快的跑出房門,來不及等電梯,直接順著樓梯奔了出去。

然而等他跑到單元樓下,假史鳴墜落的那個位置,卻只剩下了一個被砸壓過的痕跡。

假史鳴就這麼莫名其妙的來,又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秦歡樂衣襟歪斜,滿臉塵汗,用力將腳邊一個塑料瓶踢飛出去,也撒不出心裡的憋屈。

身後顏司承已經跟了出來。

秦歡樂側頭看看他,“是你約他來的?”

顏司承眼睛眯了一下,回看著秦歡樂,沒說話。

秦歡樂語調不變,“他為什麼只撲你不撲我?”

顏司承神色不變。

秦歡樂眼神更加銳利了一些,“你們都在期待我的變化和反應,可我什麼他媽的特異功能都沒有,讓你們都失望了吧?”

顏司承抿著嘴唇,冷冷的轉回頭,直接向小區外走去。

秦歡樂靜默了半晌,突然向腳邊唾了一口,抬手整了整衣領,兩手搓了一把臉,重新漾起一點笑意,才小跑著追上了對方,一把攬住了顏老師的肩頭,“你瞧瞧,傘也沒了,可別著涼生了病,來,我用手給你擋著。”

顏司承推開他的手,“他或許不知道宋子嫻的下落,但有了第一個回答做參照,我確定他第二個答案是假的,他不僅知道紀展鵬,而且他們之間一定有關係。”

秦歡樂眼神閃了閃,卻只是涎皮賴臉的繼續抬手擋在了顏司承額頭前,“別著涼。”

接下來的幾天,整個市局都瀰漫著一片抑鬱低沉的情緒。

真正感覺天塌了的是支隊,諾大的辦公大廳一時間成了無主之城,除了悲憤,更多的是一片前路未明的人心惶惶。

而支隊之外的其他部門,但凡腦子正常些的,誰也不會在這個節骨眼上表演什麼“歡天喜地”,更何況在兔死狐悲這一點上,大家還是很有共情能力的。

雖說如今不幸中的萬幸,是孟金良已經確定度過了危險期,轉出了加護病房,可從另一個角度來說,孟金良這種深度昏迷的情況,一時半刻能醒過來,只怕也只能寄託於不切實際的奇蹟了。

同理國不可一日無君,隊裡的工作不能沒人主持。

若說孟金良只是傷了胳膊腿兒的需要將養,肖局自己也就把這份工作挑起來了。

可依照目前這個情況,他來暫時主持支隊,已經不是長遠之計了。

幾相權衡之下,紀展鵬又被委派回來,直到局裡重新物色出可繼任的隊長人選。

紀展鵬到崗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給魏嵐、王學力案結了案。

按照他的說法,孟金良做事認真是好的,就是手法總是太拖拉,延平這麼大一座城市,幾百萬的人口,市局畢竟資源有限,就更要懂得合理調配,要集中力量攻堅要案,不要總是被細枝末節無端牽扯精力。

從該案中撤回的人手,一半去追查孟金良出事前的情況,一半去跟進北直街橋洞剜心案,客觀來看,確實是最符合當下情況的安排。

所以在紀展鵬闊別多年後的空降接管之下,隊裡倒也沒有出現水土不服,很快重新恢復了井然秩序。

就是領導風格差異巨大。

目前支隊裡連聊天玩笑的聲音也沒有了,彼此交流工作都是儘量壓低了聲音。

龔蓓蕾垂頭喪氣的在走廊裡走,手裡握著手機,不時看上一眼,神情更加鬱郁。

往走廊轉角一轉,沒留神和正往這邊轉的劉茗臻迎面撞在了一起。

劉科長手裡的資料夾跌在地上,散落了一地的紙張。

龔蓓蕾嚇了一跳,趕忙蹲身幫她撿拾。

劉茗臻整理好了資料夾,也沒不高興,只是拍了拍龔蓓蕾的肩膀,給了個安撫的眼神,便走了。

龔蓓蕾張嘴想說話,想了想,乾脆直接跟了上去。

技術科的辦公室門虛掩著。

龔蓓蕾看見劉茗臻前腳走進去,後腳就象徵性的敲了兩下門,也蹭了進去。

“劉科長!”

劉茗臻一回頭看見她,還當她是來道歉的,詫異道:“怎麼了?這麼點兒小事還想呢?”

龔蓓蕾在心裡敬畏劉茗臻,平日裡開玩笑的時候也少,只剩兩人相處時更是平添了一份拘謹,兩根手指頭纏在一起,囁嚅著問:“孟隊住院這麼長時間,我留心看了,局裡的人都去過了,惟獨你一次都沒有出現過......”

劉茗臻背身倒水的動作一頓,斂著眼睛說:“既然都去了,也不差我一個。”

“為什麼呀?”龔蓓蕾聲音略微有點兒急躁,“孟隊以前說讓我別做長舌婦,其實我心裡知道,自己這點輕重還是分得清的,哪個同事的八卦什麼的,只要沒官宣的,我一句都沒議論過,可......可孟隊的心思我是知道的,他對你......他都這樣了,你就不能去看看他?我猜他一定在盼著你能去看看他的!”

劉茗臻面色清淡的轉回身,把水杯遞給龔蓓蕾,拉著她坐了下來,自己想了想,不禁苦笑了一下,“小龔,你年紀還小,有些事情還不太懂,孟隊他,應該也並不希望我去看他。”

“怎麼可能?”龔蓓蕾拔高了調門兒,“這我真心不懂了,有什麼不能明明白白的說出來,非得蛇蛇蠍蠍的讓人抓心撓肝、牽腸掛肚的,折磨人就那麼好玩兒嗎?”

“你怎麼了小龔,你是有什麼心事吧?”劉茗臻開始發覺出龔蓓蕾的情緒異常了,這個印象中總是笑容明媚、大大咧咧的姑娘,怎麼忽然變得這麼患得患失、敏感脆弱起來了。

龔蓓蕾也實在是憋的沒地方說了,何況劉科長的人品還是很值得信賴的,什麼話到了她這裡,至少不會有外洩的風險。

她垂著頭,抽抽嗒嗒的說:“劉科長,我、我戀愛了。”

劉茗臻還當是什麼事,抽了張紙巾遞過去,“那哭什麼,是好事啊。”

龔蓓蕾撇著嘴瞄了一眼對方,“你都不好奇是誰嗎?”

劉茗臻勾了下嘴角,“厲寶劍店裡那個服務員吧。”

龔蓓蕾眼睛整個立了起來。

劉茗臻無奈的搖搖頭,“天天給你送花,隔著馬路看你們又招手又擠眉弄眼的,還能不知道嗎?”

“那、那你都不吃驚嗎?畢竟蘇然他、他是......”龔蓓蕾越說越沒底氣。

“這事你和秦歡樂說過嗎?”劉茗臻問。

龔蓓蕾臉上更晦暗了,“他什麼時候關心過我的事兒?他天天忙著拯救世界呢!誰家的貓上樹了下不來,在他眼裡都比我重要。”

感情的事情是最說不清楚的,劉茗臻自己尚且身在迷局之中,就不大願意多事給別人當什麼情感導師。

她不多評價,只是又安慰的說了句:“既然談戀愛了,就好好相處吧,這樣對兩個人都負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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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為什麼這麼對我啊!”龔蓓蕾一提起這個來,眼淚又不要錢的往外冒。

劉茗臻暗自嘆了口氣,只好勉強道:“你要是信任我,可以對我說說,也算一種發洩吧。”

像是正等著這句話,龔蓓蕾立刻如滔滔江水一般,將兩人從第一次見面開始的種種,一樁樁一件件的對劉茗臻歷數了一個遍。

“他一開始對我那麼好,好得我都覺得自己何德何能,劉科長,他是真的懂我,他說的每一句話,都感動的我想哭,你知道那種感覺嗎?有的時候我甚至覺得,在感情方面,他那麼純粹,那麼熾烈,那麼專注,我都覺得自己根本配不上他的這份喜歡!”她拿出手機,翻到資訊頁面,向上滑動著遞給劉茗臻看。

“劉科長,可就在我已經習慣了他的各種問候、關心、照顧、體貼、隨叫隨到之後,他突然就變了!你看,從昨天開始,我無論和他說什麼,他隔好半天才打一個字回我,什麼‘嗯’,‘哦’,‘知道了’,冷淡的厲害......劉科長,是不是他也覺得,我配不上他的喜歡?可是如果他都放棄我了,我該怎麼辦?這個世界上,一定再沒有人喜歡我了吧!”

劉茗臻邊聽她的訴苦,邊翻看著兩人之間的聊天記錄,表情越來越嚴肅起來。

她認真的看向龔蓓蕾,迫使對方也認真的看向自己,才一字一句的問:“小龔,我問你個問題,你不用回答我,但要仔細想想,我為什麼這麼問。”

龔蓓蕾有幾分被對方的眼神震懾到了,哭聲也低了下去,抹了把眼淚,正色的點了點頭。

劉茗臻手指在手機螢幕上點了一下,“小龔,你聽說過PUA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