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隱形患者(二十四)

龔蓓蕾自戀,喜歡打扮,私服追著潮流走,美妝十八般器械樣樣齊備。

不工作的時候喜歡啃著鴨脖子追偶像劇,床頭貼著愛豆海報,家族群裡天天上傳自己帶著深度美顏的自拍。

她相信公主最終會找到自己的王子。

她相信一切真善美的存在,對工作不遺餘力,對朋友兩肋插刀。

她從不吝於用最柔軟的內心去共情這世界上所有的弱勢群體,並給予他們力所能及的幫助。

然而,她的職業,是一名刑警。

在劉茗臻的幫助下,她看到了五年前蘇然被定罪時的案卷,以及當時作為主要定罪依據的錄影。

那是一個尋常的晚上,一棟六層居民樓的頂層。

率先進入畫框的,是還在讀大學的蘇然。

他手裡抱著一捆烤串,以及相應的調料——燒烤架是樓內共用的,早已經支好了。

夏夜漫長悶熱,不時就會有樓裡居民叫上三五好友,到樓頂來燒烤打發時光。

蘇然在燒烤架邊上放下了手裡的東西,就坐在了一旁的馬紮上,靜靜地,無聲無息。

因為樓頂的人氣很高,常用人員出沒,樓長出於安全考量,便在最邊緣安裝了一排圍擋欄杆。

燒烤架正後方的欄杆處,當天正掛著一塊“鬆動修繕中,請勿靠近”的手寫紙殼警示牌。

靜默的忽然蘇然站起身來,湊上前去摘下那塊牌子細看,隨後樓梯口又走出來兩個男人,年長的一個是蘇然的舅舅,另一個是蘇然的表弟,也許他們說了什麼話,驚擾到了專心致志的蘇然,他身體一驚,手中的牌子就順著樓頂掉了下去。

接下來舅舅開始忙活著生火、烤串,表弟年紀與蘇然相差無幾,看起來性子十分活潑,邊在一旁不時耍寶逗趣做著誇張的動作,又總是故意去撩撥蘇然,還將手指蘸了辣椒醬,惡作劇的去抹蘇然的臉。

蘇然躲避不及,乾脆站起來和他追打,互相打鬧中,蘇然猛的一推,好巧不巧的將表弟推到了鬆動的欄杆上,欄杆一側斷裂,垮了出去,表弟跟著一個踉蹌,後仰著身體掉了下去,只有一隻手堪堪抓住了欄杆懸空飄出去的一端。

蘇然愣了一下,一下就癱坐在了地上。

發現危險的舅舅已經衝了上去,趴在房簷邊,盡力探身去夠兒子的胳膊,又試圖拉起還與房簷連線的那半邊欄杆,可折騰了半天卻只是徒勞。

舅舅神情和動作,都看得出十分焦急,回頭大聲的衝著蘇然喊起來,不知道是讓他上前幫忙還是去外面喊人來。

蘇然跌跌撞撞的爬起來,卻只是慌張的一直繞在舅舅的身後打轉。

舅舅還在他靠得最近的時候,回身用力推了他一把,似乎示意他去喊人,可他依然一副手足無措的樣子站著沒動。

欄杆經不起這樣的拉拽,勉強連線的地方也鬆動開,徹底的墜了下去。

舅舅手急眼快的拉住了一頭,可他自己周圍光禿禿的並沒有可以借力的抓手,成年兒子和鐵柵欄的重量疊加在一起,與慣性共同作用,很快將他的大半邊身子也帶了出去。

蘇然像是終於意識到自己需要做什麼了,他慌張的去拉舅舅的手,但不知道怎麼脫了扣,就這麼眼睜睜的看著舅舅和表弟一起跌向下樓下。

蘇然慌忙站起身,轉身向樓梯口跑去,可沒跑兩步,突然腳下一軟,後仰著暈了過去,一直到救護人員趕到樓頂,才將他帶走。

後來在法庭上,蘇然回憶起了影片上幾處存疑的空白處,比如他說欄杆鬆動的事,舅舅和表弟早已經知道,自己當時在舅舅上來後的交談中還特意再次提起過此事;比如說他和表弟打鬧的時候,推對方的動作完全是個意外;比如說最後拉住舅舅卻脫手了,是因為舅舅著急出了汗,手腕上都是汗水太滑了......

可客觀上,舅舅和表弟掉下樓後並未立即死亡,但由於蘇然的昏倒,等鄰居發現後報了警、叫了救護車來的時候,卻已經錯過了最佳搶救時間。

影片上蘇然的臉,和現實中蘇然的臉,隔著一層螢幕與五年的歲月,實在難以重疊到一處。

意外?

是意外嗎?

若一定說是他有意為之,僅憑當時這一段現場的監控影片來看,又似乎有幾分誅心的意味,畢竟蘇然和舅舅家並沒有任何衝突,甚至從表弟發生意外前,還在和他玩笑的這一點來看,他們親戚之間的關係應該十分融洽和睦。

沒有任何犯罪動機的情況下,法院也只能疑罪從無,判定蘇然摘掉警示牌與推表弟的兩個動作,屬於過失致人死亡。

然而仔細想一想,在整個意外發生的過程中,其實蘇然在很多節點上,都是有機會阻止悲劇發生以及發展下去的。

可是他居然,什麼都沒做。

可他也許當時就是被嚇壞了呢?

畢竟誰也沒有辦法要求所有人在遇到緊急情況後的第一反應,都能媲美急求醫生或是飛虎隊員。

但懷疑一旦滋生,就如同在平滑的牆面上嵌入一顆鉚釘,看上去平靜無瀾,內裡細碎密佈的裂紋,卻會隨著時間的發酵無限蔓延。

龔蓓蕾關掉了電腦屏幕。

市人民醫院的病房裡,已經過了探病的規定時間。

秦歡樂和顏司承走到護士臺。

中年的女護士抬眼看了一眼秦歡樂,面無表情的低下頭繼續忙手裡的活兒,平白的說了一句,“明天再來吧。”

秦歡樂虛張聲勢的清了清嗓子,“我們是來看孟金良孟隊的,天使小姐姐給通融一下唄,你看看我們白天都得工作,只有這會兒才有時間。”

護士當然知道這位重傷昏迷患者的身份,也不敢掉以輕心,只是......她抬起頭,狐疑的看了秦歡樂一眼,“你有證件嗎?”

秦歡樂趕忙亮出自己的警官證。

護士眯眼看了一下工作單位,“派出所?你不是市局的?那不行,我怎麼知道你這證件是不是真的啊,萬一你是犯罪分子、敵對勢力呢,放你進去加害孟隊長,我不成千古罪人了。”

“嘿,你是警匪電影看多了吧,”秦歡樂又往前探了探頭,指著自己的黑臉說,“就算沒有證件,你難道看不出我這英俊外表下的浩然正氣嗎?”

護士說白了就是不想在規定時間之外放無關人等打擾病患休息,興許年輕的時候還吃小鮮肉油嘴滑舌這一套,可自己都四十多了,再碰上個老臘肉跟自己鬥嘴皮子曬臉玩兒的,真是妥妥的不感冒,直接翻了個白眼,無視了秦歡樂。

顏司承從後面把他從護士臺上拉下來,輕聲說:“好不容易等到孟隊的父母離開了,你別鬧了,我去和她說說吧。”

“你才別鬧呢!”秦歡樂長臂一伸攔住欲上前遊說的顏老師,“出賣色相這事,這個這個,咱倆之間,只能我來!”

“護士長,今天你值夜班啊,我來看看孟隊。”身後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

這位桀驁不馴的護士一抬頭,臉部忽然柔和了一些,“劉法醫啊,你今天又來了,每天白天上班,晚上又趕沒人的時候過來探視,你也辛苦了。”

“小臻臻!”秦歡樂驚喜的兩眼放光,像找到靠山一樣扯著劉茗臻的袖子,“你是踩著五彩祥雲來的吧,快和這位小姐姐隆重介紹一下我的身份。”

護士長還給他一副關愛智力殘障人士的眼神。

劉茗臻淡笑了一下,介紹道:“這是我同事。”

護士長不好再阻攔了,只是囑咐他們不要進去太長時間,別影響病人休息。

病房裡。

孟金良身上依然纏繞著不少紗布,臉頰凹陷,下巴上長出了青澀的鬍渣,顯得整個人多了幾分滄桑感。

秦歡樂放輕了腳步,站在病床頭看了看老孟,心中悶痛,不由自主的嘆了口氣。

劉茗臻沒有上前,只是習慣性的坐在了門口的椅子上,面目沉靜。

顏司承衝她打了個招呼,“你好,我叫顏司承。”

“我是劉茗臻。”劉科長態度也算友善。

嚴格說起來,這是兩人之間第一次的正式碰面,不過此前在市局裡,因為那幾個案子,也算有過草草的幾面之緣。

秦歡樂走向劉茗臻,壓低了聲音說:“我想過以你的性格,肯定會避開所有人一個人來看老孟,但我沒想到,你會每天來。”

劉茗臻目光有些飄渺的望向孟金良的病床,“我希望他能醒過來。”

“當然,我們都希望他能醒過來......”秦歡樂痛惜的點點頭。

劉茗臻卻調轉回目光,在他和顏司承之間看了一下,嚴肅的說:“你們要做什麼,我也加入!”

“你是不是誤會什麼了,我們只是來看看孟隊長。”顏司承表情微微冷下來。

劉茗臻深深看了一眼顏司承,才對秦歡樂說:“你們一直在等孟隊的父母離開,我不相信你們只是為了避免與兩位老人碰面引起他們的悲痛,我剛剛一直在你們後面,所以你們到底要做什麼?”

秦歡樂收起玩笑,餘光瞥了一下顏司承......一直在後面,顏老師卻沒有發現?

劉茗臻見對方遲遲不願鬆口,神色一暗,輕聲說:“孟隊是為我弟弟的事情才出事的,我欠他這份人情,所以無論是為我弟弟,還是為了孟隊,我都希望可以盡一份力。”

秦歡樂終於繃不住了,“老孟是為你弟弟的事?”

劉茗臻點了點頭,“出事那天,孟隊來辦公室找過我,見我不在,他動過我放在桌子上的日記,那是我弟弟的遺物——我回來時,正看到他從我辦公室急匆匆的離開,然後傍晚,就傳出了他出事的訊息!”她聲音微微有些顫抖,“孟隊一出事,我就更加堅定了我弟弟他的......一定還有隱情。”

這麼說來,大家的利益與目標是深度捆綁在一起的了。

“日記上有線索嗎?”秦歡樂問。

“沒有,我翻來倒去看了很多遍,並沒有看出什麼異樣,但孟隊一定知道!說說吧,你們打算要怎麼做?”劉茗臻加快了語速。

秦歡樂回望了一眼顏司承,才神色複雜的看向劉茗臻,“我接下來說的話,可能會有點驚世駭俗,劉姐姐,我和顏老師本來的打算是,讓我和老孟的......”他焦躁的抓了抓頭髮,“怎麼說呢,就是靈魂互換!”

他沒有繼續向下說,留了一些時間給對方消化反應。

劉茗臻本來是以為他們找到了什麼關鍵性的證據,制定了某種反制的計劃,可萬萬沒想到,居然會是......“靈魂互換?小秦,你沒在開玩笑?”

劉茗臻的神情中更多的是質詢可行性,而非全盤否定。

秦歡樂見狀點了點頭,又朝顏司承看了一眼,“顏老師可以做到,技術細節我就不和你展開說了,也說不清楚,如果你能接受我剛才說的,我就繼續,如果不能,就當剛剛什麼都沒有聽到,好嗎?”

劉茗臻定定的看了他一會兒,繃緊了表情,“你繼續。”

“是這樣,”秦歡樂安撫的拉起她的手,“老孟現在身體還活著,如果剝離出來的魂魄沒有實質的附著,恐怕難以為繼,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我和他互換,讓他用我的身體,說出他遇害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發現了什麼線索,這是我們能想到的查清真相,最好的辦法了。”

劉茗臻的手前所未有的冰涼,可對方是秦歡樂,她仍然決定快速的在內心裡說服自己,去相信這番與以往認知大相徑庭的說辭。

“這......真的可行嗎?不會對你們兩個人造成什麼不可逆的傷害嗎?”

秦歡樂不知該如何解釋,只能看著她堅定道:“首先......我相信顏老師,其次,老孟這樣,我必須做點什麼,你懂的。”

劉茗臻眼睛快速的轉動,那背後是無數意識形態激烈的碰撞。

良久,她整個人終於沉靜下來,“小秦,我相信你,可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這整件事裡,顏先生他,能得到什麼?”

顏司承自然懂得劉茗臻的言下之意,他從容的說:“我要最終的結果,我要找到整件事情背後的人。”

劉茗臻將他的表情細細審視評估了一遍,“那也算......殊途同歸了。”

見她內心接受了,秦歡樂不再浪費時間,站起身對兩人示意了一下,“那就趕快開始吧,一會兒我......”

“小秦,我來,”劉茗臻卻打斷了他的話,“我和孟隊換。”

秦歡樂一愣,蹙眉就要拒絕。

劉茗臻卻轉向顏司承,“看起來顏先生比小秦冷靜,你覺得,這樣做是不是更好的方式。”

顏司承餘光看了下秦歡樂,“確實,論案件的偵破,孟隊長和小樂的搭配,會更加有效率,同時有劉科長的身體做掩飾,也許更能讓紀展鵬掉以輕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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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茗臻實在沒想到,秦歡樂居然連自己假意投誠紀隊的隱秘都對顏司承講了,她不禁再次重新評估審視起兩人之間的關係來。

“顏先生,還有一點你沒有說,那就是事關我弟弟的死因,我不希望再有第二次孟隊的事情發生!我不是意氣用事的人,小樂,你心裡也清楚,這樣的安排更合適。”她意志堅定,語氣卻微微流露出一絲柔軟,“而且,我也不想再欠孟隊一個人情了,用我的身體,他行事犯險的時候,會更謹慎小心些......”

不得不說,以上的每一條理由,都是秦歡樂無法反駁的。

病房裡靜默了一會兒......

靠在秦歡樂肩膀上的劉茗臻蹙眉緩緩醒了過來。

她眼神迷茫的在病房裡打量了一遍,最終落到了自己身上,忽然一聲尖叫,被早有防備的秦歡樂利用身型優勢先下手為強的死死捂住了嘴。

“那個啥,老孟,老孟你冷靜點兒,聽我說嘿......”

換了瓤子的“老孟”咋呼著兩手,根本不敢往自己身上貼,難以置信的低喃道:“孟金良啊孟金良,你已經齷齪到要在夢裡YY茗臻的身體了嗎?我從小到大真是對你看走了眼,卑鄙、無恥、下流、臭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