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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四話 歡聚

倏忽間入了五月,芙澤縣一瞬便炎熱起來。

天氣不再似春日裡那般和煦融暖,取而代之的是烈火一般的日頭,生猛無比地從雲層中殺出,將地上曬得熱辣滾燙。白日裡在太陽底下站上一小會兒,脖子後頭就像火灼一般,細細密密地汗水滾過,便是一陣刺癢,微微地還有些疼。

傍晚時分,暑熱終於漸漸消散,連順鏢局眾人在屋裡躲了一整個下午,終於能鬆口氣,跑到院子裡見見天日。正預備各自回家,忽聽得院門外一陣喧譁,裡頭似乎隱約摻雜著韓虎的聲音,便都不約而同停住了腳,有人跑去前廳之中,將孟鬱槐叫了出來。

孟鬱槐幾步跨至廊下站定,負手微微眯了眯眼,目光向門口掃過去,果然很快瞧見韓虎吆吆喝喝地闖了進來,手裡提溜著那兩個“奸細”,一邊罵罵咧咧,一邊把人推到他面前,似是不解氣,還在兩人的屁股上各踹了兩腳。

那二人蔫頭耷腦地貓在地下,一聲不敢出。

“這兩個蠢貨!”

韓虎擼著袖子高聲對孟鬱槐道:“還沒等走到赤雲山就急吼吼地動手,往我們的飯食裡下藥,想神不知鬼不覺地把滿車鏢物偷走,剛剛被我們逮個正著!幸虧當晚我們是住在相熟的客棧裡,東家和夥計都一塊兒幫忙,當場把他們給摁住了!哼,他們已是招了,就是盛隆鏢局給了錢,讓他們來咱這裡攪事的,鬱槐哥,你要不要再審審?”

孟鬱槐眼裡瞬間閃過一道冷光,心中片刻間說不出是甚麼滋味。

他滿心裡念舊情,但這“兄弟情”三個字,在某些人眼中,根本什麼都不是。

“我不是官府中人,要審也輪不到我。”

他抬了抬頭,望向院子裡眾人,沉聲道:“這二人的來歷,大家都聽見了,不用我再細說。吃鏢局這行飯的人,向來容不得此等行徑,依大夥兒說,該如何處理?”

“還有甚可說,揍他倆一頓飽的!”

便有人登時嚷嚷起來,壓根兒不用動員,四面八方湧過來黑壓壓一片影子,將那二人死死按住了,拳腳沒頭沒腦地就往身上招呼。

孟鬱槐是個沉穩寬厚的人,但再怎麼說,走鏢這一行,也算是在江湖中廝混,由不得他有婦人之仁。他也沒打算攔,只淡淡交代了一句“手下講點分寸,莫傷得厲害了”,便將韓虎單獨拉到一邊。

“鬱槐哥你打算怎麼辦?”韓虎出了趟遠門,絲毫不見疲色,摩拳擦掌躍躍欲試地道。

“恐怕你還要辛苦一遭,替我跑一趟省城。”孟鬱槐皺著眉道,“兩件事,第一,你去告訴董德友和呂斌,讓他們自個兒來領人,如若不然,我便把這兩個送去官府,到時候會有什麼後果,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

“沒問題,有什麼話咱當頭當面說清楚,就得一次過讓他們知道疼!”韓虎氣壯山河地答應一聲,“那……還有一件呢?”

“還有一件是我的私事——確切地說,是你嫂子的事。”孟鬱槐頷首道,“你……”

“哎呀!”

不等他把正事說出來,韓虎便陡然一拍掌,嘿嘿笑著抓了抓後腦勺:“我這一趟壓根兒沒進歷州地界就回來了,嫂子託我買的特產……”

“無妨,先前她不知道你此行的目的,如今曉得了,又怎會還讓你帶甚麼特產?”孟鬱槐擺擺手,“你聽我說。前幾日你嫂子的醬園子有兩個人前去搗亂,我已查出他們當時在芙澤縣哪個客棧落腳,前去問明了他們的姓名。呵,幸虧他兩個打扮得華麗打眼,城中又沒幾間客棧,查起來不算困難,否則,真要費我一番工夫——你去省城的安泰園想法兒打聽打聽,他兩個可是那裡的人。”

“是安泰園打發人來攪和?”韓虎一怔,忙問道,“嫂子沒事吧?可……萬一那兩人是他們花錢僱的,去問了也是白搭啊!”

“給氣得病了一場,你說有事沒事?”孟鬱槐頗有些無奈地搖搖頭,“總之你先去醬園子打聽,若無結果,再想辦法把那二人翻出來盤問。你莫要勉強,倘使實在沒頭緒,你也不必太過在意,我再另外想轍。”

“哎呀你就放心吧!”

韓虎將胸脯拍得山響:“你別忘了我是吃哪行飯的人,高矮是個鏢頭,這點事都辦不成?交給我就是,包管不讓嫂子吃這沒頭沒腦的暗虧!”

孟鬱槐笑了一下:“說來是我的私事,原不該讓你奔波……”

“你跟我說這話?”韓虎繃起臉來,“現下鏢局歸你管,我似是不該再與你稱兄道弟,可我心裡還是一直就拿你當個兄長看待,你同我也要這樣見外?”

一句話勾得孟鬱槐又想起那呂斌來,心中五味雜陳,很有幾分感慨,在他肩上一拍:“行,一路辛苦,早點回家歇著吧。”

話畢,喝停了一眾還在賣力揍人的鏢局夥計,將那兩個妥當拘在後院中,留人守著,也便牽著老黑回了家。

……

幾日過去,雨季如期而至。

頭一天落大雨,勢頭便猛得很,一滴滴雨珠兒在地下砸出大大小小的水坑,沒一會兒工夫,整個火刀村好像都被裹進了泥湯湯裡,出門去走一圈,給淋得透溼不說,還必然會弄得滿身泥。

早兩日還在田間地頭忙活的農人,一下子消失得無影無蹤,村間小路上空蕩蕩的,偶爾有一個人經過,也都是疾步奔跑,濺起滿地水花。

稻香園未到黃昏就打了烊,園子裡一片冷清,然那譚師傅的新家,此刻卻是熱鬧得翻了天。

鋪子上所有人,有一個算一個,全都擠進了這決計算不上大的房子裡,將個屋子堵得水洩不通。

小孩子們人來瘋,見到這麼多客人,歡喜得不知怎麼辦才好,來來回回在人叢裡穿梭,高聲說話尖聲笑,卯足了勁兒地玩鬧,轟轟隆隆的動靜,引得四周鄰居從自家窗戶裡探頭探腦地往這邊覷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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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早就預備在雨季裡招待大夥兒來做客,譚師傅早有準備,這會子正在廚房笑容滿面地置辦菜餚,他媳婦則在後院支起一個簡易的棚子,將飯桌就擺在那裡,忙忙叨叨地擺碗筷,還得不時罵孩子兩句,眼見著一屋子踩的都是泥腳印,也半點不覺發煩,照樣樂樂呵呵地抽空與人寒暄。

鋪子上生意太忙,許久都沒有這樣湊在一塊兒熱鬧過,人人都興致極高。慶有吉祥和秀苗他們在廚房給譚師傅打下手,其餘人則落了座,不過閒話家常而已,卻照樣覺得很歡喜。

雨線順著棚子的邊緣淅淅瀝瀝落下來,人坐在下頭,雖不至於被淋溼,卻也沾染了一身潮氣。

那譚師傅從前是開酒館兒的,對於烹製各種下酒菜最是擅長,什麼紅燒鴨掌、酒蔥蒸鵝、油炸豆腐角……滿當當鋪了一整桌,都是最常見的菜色,卻顏色紅亮,香氣濃郁。不必真吃進嘴裡,只要聞一聞那香味,就讓人很想搬一罈酒來,不由分說先痛快灌三碗再說。

花小麥被擠在春喜和周芸兒中間,冒了一頭的汗,捧著茶碗嘬了兩口,拈一塊譚師傅媳婦拿手的魚糕,遙遙衝對面的汪展瑞道:“汪師傅你嚐嚐這個?前二年——那時候譚師傅還沒來鋪子上當大廚呢,我就吃過一回這魚糕,特別香糯,後來自己試著做過幾回,味道總不大對,要不你琢磨琢磨?”

汪展瑞果然也拿了一塊嚐嚐,點點頭:“唔,的確滋味不錯,依我說,回頭去向嫂子問問做法就行,何必自己悶著頭想?”

說著便三兩口將一整塊魚糕都吞了進去:“鬱槐兄弟今日不來?”

“你還真惦記他。”花小麥彎著嘴角笑起來,“咱們今日雖是來蹭吃喝的,卻到底為了賀譚師傅一家團聚,鬱槐說是也要來湊湊熱鬧的。不過他鏢局事忙,恐怕不會那麼早,咱們不必等——咳,我這句話都是白說,你瞧,那邊不是都喝上了?”

一面說,一面往右手邊努了努嘴。

幾樣冷菜上了桌,已有人開始拼起酒來,大聲嚷嚷著行酒令,炸雷似的直往人耳朵裡鑽。

“真是夠鬧騰……”

汪展瑞搖了搖頭,半真半假地斥了一句“小聲點”,扯著喉嚨問道:“我說,那八珍會的事,你考慮得怎麼樣?”

這話一出,春喜等幾人的注意力都給吸引了過來,尤其周芸兒,更是將耳朵都豎得老高,緊緊盯著花小麥的臉,彷彿無限期盼。

花小麥曉得他們對於八珍會都有些心心念念,沉吟了片刻,為難地道:“我還沒想好呢……這八珍會我參加過一回,心中很清楚單靠一兩個廚子可不行,先得有人採買置辦食材,當天也需好幾人一塊兒合作。咱不是省城的人,去一趟得花不少力氣,還要想法安頓住處——我估計,這次八珍會搞得那麼大,全桐安府的酒樓都來了,客棧只怕也不好找……”

“你倒是去過了,可我們卻還不知那八珍會是何情形,讓我們去瞧個新鮮也好哇!”

春喜撞了花小麥的肩膀一下,拖長了聲音道。

“我……”花小麥在心中百般斟酌,只是拿不定主意,正不知該如何開口,就聽得譚師傅在廚房裡喚了一聲。

“鬱槐兄弟來了?瞧你那一身溼,趕緊擦擦!”

桌上的人們不約而同回過頭,便見孟鬱槐大踏步走進屋,徑直來到後院,混沒在意地抹去臉上水珠。

“在說八珍會的事?”他與大夥兒一一招呼過,最後將目光落在花小麥臉上,“我覺得,你實在很有必要去一趟。”(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