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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三、美人與故人

高斌留在屋外看兩個孩子“造孽”,他最是溺愛阿滿。只要阿滿開口問他要月亮,他立時能讓人去架梯子,親自往上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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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裡頭,孟窅從琉璃窗格往外看。徐圖被他師父高斌擠到牆邊,踮起腳越過他師父的肩膀往爐子邊看。高斌一點也不可惜他那身新做的皮襖,看著阿滿撥弄風爐的火苗,一個勁兒地拊掌叫好,彷彿阿滿從火花裡撥出鳳凰來。

“這高斌!”孟窅無奈地苦笑,“眼睛裡就只看得見阿滿一個!”

崇儀莞爾,擱下茶盞騰出手來,出其不意地從她背後攬了她的腰。

孟窅一驚,崇儀飛快地撲上來,掩住她驚叫的小嘴。

“輕些,平安還睡著呢!”他貼上來,咬著孟窅的耳尖呵氣。

跟進屋侍候的晴雨趕忙低頭退出去,順手把屏風拉開。

“你幹什麼呢!”孟窅羞紅了臉,壓低嗓音嬌嗔。還好意思提平安,要不是他突然撲上來,自己怎麼會嚇得叫出聲。萬一真地叫出聲,臻兒和阿滿聽見聲響闖進來,再被孩子們看見,她還怎麼做人?!孟窅越想越羞,氣惱地拍打他的肩膀。

崇儀任她花拳繡腿,輕鬆地勾起唇,依舊仗著身量將人壓在榻上。

“起來呀!”孟窅推他,掠過他的肩頭往後看。屋裡早沒了其他人影,青天白日的還不知道她們怎麼編排呢!從前兩個人的時候,總想著多粘他一會兒。有了孩子,卻不得不在意。

“別動,陪我躺一會兒。”崇儀紋絲不動。外頭有高斌看著兩個孩子,沒什麼擔心的,他們也好偷得半日清閒。

孟窅扭著腰又試著掙扎,奈何蚍蜉撼樹,只能瞪圓一雙明亮的美目。

“都是走父親的人了,也沒個正經樣兒!”她軟綿綿地抱怨,兩手搭上他的肩膀。這是她撒嬌時,母親時常揶揄她的話。

崇儀也放開了,抬起長腿輕輕踢開條桌,騰出一片足夠兩個人躺平的空間。愉悅的火花在他心底跳動,他無法與玉雪分享心中的秘密,但和她在一起,守著孩子守著他們的家,心情格外輕鬆。

九黎殿已經封筆,父王急於掩蓋天狗食日後京城茶餘飯後的熱議,傳出訊息來,預備在上元夜出宮與民同樂。翻過年,頭一件大事就是春闈。去歲舞弊案的風波還未平息,這回雖說沒有梁王與寧王相爭,仍舊不得掉以輕心。越是順風順水,越是得沉得住氣。

崇儀輕輕拍著孟窅的背,手心裡柔軟溫暖。孟窅是個好母親,她對孩子的心意鉅細無靡。怕繡線織錦蹭傷孩子嬌嫩的肌膚,日常在家時,她只穿這些半新不舊的衣裙。絲綢雖說滑順,但初時觸手如水沁涼,冬季裡得先烘暖了,不然怕寒氣刺著孩子。

他愜意地闔上眼,任由思緒神遊。俄而想起一樁趣事,卻是恭嬪母子的糗事。

十九是孟窅的生辰,崇儀也偷個閒沒進宮點卯。誰知那日,寂寂於白月城的恭嬪做了個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恭嬪偶然間在奚官局發現了一個眉目酷似小周妃的宮女,悄悄地養了兩個月,把人打扮得花骨朵兒似的送到桓康王面前。天地一色的素白間,粉妝婀娜的美人兒是唯一的亮麗風景。恭嬪心甘情願地坐那枚陪襯的綠葉,笑盈盈地將含羞帶怯的美人兒引到王駕前。

可誰知桓康王不領情,美人兒當場被打回原形,而父王不等回到清漪殿,就在人來人往的花園裡,指著恭嬪的鼻子劈頭蓋臉的大罵,直把恭嬪罵得臉色一時青一時紅,恨不能立時昏死過去。她這些年雖然遭受冷落,卻也沒人磋磨。淑妃是個菩薩似的人物,凡事循規蹈矩,從不剋扣為難宮裡人。她誕育王子有功,恭王雖然不得寵,也是龍子。她們不敢和梁王、寧王攀比,身邊也有逢迎的奴才。恭王開府建牙後,她又多一項進益,日子更順遂了。

被桓康王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叱罵,還被往來的宮人們看戲,恭嬪簡直把腸子都悔青了!她丟臉不算,兒子的臉面也被她摔在地上,才更叫她嘔血。她的苦心籌謀還不是為了兒子!恭王在外頭行走不易,如今還沒有正經差事,只能附梁王驥尾。原本想著桓康王對小周妃痴心一片,見了容色酷似舊愛的小美人,必然愛屋及烏。待到那美人獨得聖心,再見機為她們母子美言,何愁恭王沒有爭臉的好差事。誰知道大王竟然發起雷霆之怒,險些將那姑娘生生打死,還是翁守貴一句話把人救下來。

“可憐她一副好眉目,大王只當為娘娘積陰福,放她回原來的地方吧。”翁守貴知道,大王看不上贗品,反而厭恨恭嬪奸猾,一眼看穿她們母子踩著小周氏的屍骨上位的謀算。

桓康王冷笑著默許了。回到九黎殿後,餘怒未消的桓康王又裡外清洗,打殺了一批奴才還不消氣,又把恭王招進來罵一通。他罵恭王尸位素餐,沒有擔當,再指著被拖出去的小太監,卻讓恭王去監督行刑。

恭王一頭霧水地進了宮,一頭霧水地挨了罵,看見被拖出去行杖刑的太監們時,心裡咯噔一下。那裡頭有一個是他安插的人,父王是在清楚九黎殿的耳目。恭嬪這是弄巧成拙了。

恭王跪著監完刑,在暄室門口磕頭請罪。桓康王懶得見他,只讓人出來傳下口諭告誡。恭王慚愧不已,痛哭著叩謝大王的教誨。

恭嬪躲在覓芳軒,無顏面對兒子。她恨得咬牙切齒,恨大王無情,恨小周妃死了還要作踐她們母子。恭王心中不快,還得打起精神安慰受挫的母親。

“小周氏真是好手段!一個自薦枕蓆的娼婦,憑著一身妖氣迷得兩朝君王神魂顛倒。大王也是鬼迷心竅,至今對那娼婦念念不忘。誰知道,他捧在手心裡的那位是不是他的種!”

恭嬪歪在榻上,掩著帕子流淚。她害怕直視恭王的眼睛,害怕看到兒子眼睛裡的失望。

恭王心一驚,再看房裡沒有旁人,這才湊近恭嬪迫不及待地細問。多虧剛才恭嬪覺得丟人,把人都遠遠打發到屋外去,這會兒才方便說話。

“您怎麼還敢說這樣的話!無憑無據的,傳進父王耳中,你我母子萬劫不復。”恭王又是驚嚇又是期待,勉強壓下話語裡的興奮,一雙眼灼灼地盯著恭嬪。

恭嬪此刻恨毒了小周妃,呸一聲刻薄地挑撥:“當年先王才死,那賤人轉頭就爬上大王的床榻。逼死了長姐,又來搶二姐的夫婿,仗著那張狐媚的皮水性楊花興風作浪。前夫的頭七才過,她就傳出喜訊,時機本就蹊蹺。”

恭王的心撲通撲通飛快鼓動,迫切的目光鎖定兀自垂淚的恭嬪。這些事並非隱秘,看不慣寧王母子的人私下裡沒有少議論。可母親不同,小周妃當年霸寵,在六宮卻是孤立無援,母親最早依附小周妃,說不準真的知道些什麼。

“母親,說這些沒用。”恭王急了。他平白挨了罵,只怕今日走出白月城,就要被急公好義的御史大夫參一本。但是若能把寧王拖下水,也不算虧。恭王面上發光,加把勁煽風點火。“今日咱們遭受的侮辱都是因她而起,憑什麼朝秦暮楚之人生前盡享榮華,死後依舊風光無限,還讓病秧子寧王壓在正經王子頭上作威作福!母親!兒子不服!兒子一身本事,憑什麼不能一爭?兒子做夢都想著有朝一日能光明正大地叫您一聲‘母妃’!”

恭嬪心頭一顫,抬起一雙通紅的眼,已經腫的像核桃似的。她做夢都想讓恭王喚她一聲“母妃”。大王殘忍地壓著她,多年止步於嬪位,眼看著差一口氣就是主位娘娘。人都說母以子貴,子以母貴,到她這裡卻是滑天下之大稽。她當年機關算盡終於得了兒子,卻因為小周氏一通哭鬧,不僅沒能如願晉升,反倒叫大王厭棄。如今恭王更因為她這個不受寵的母親,叫人輕看身份。小周氏欠她的!

恭王見她眼神閃爍不定,不停抿著乾澀的嘴唇,緊忙加把勁,痛心疾呼。“母親!都到這個時候,您還在猶豫什麼!難道還要兒子頂著父王的責罵遭人輕賤?那兒子不如一頭撞死在九黎殿的石階上,倒也留一個剛烈不折的名聲。”

恭嬪嚇得抓緊兒子的手,氣喘吁吁地攔住他,不讓他衝動。

“兒啊!都怪母親蠢笨,是母親優柔寡斷,害了咱們!”這個秘密在她的心底隱藏多年,久到她都快不記得了。

“兒子知道,您必定有不得已的苦衷!”恭王乘勝追擊,貼心地為恭嬪鋪墊臺階。“小周氏奸詐,您投鼠忌器,也是身不由己。”

恭嬪不住地點頭,一顆心酸楚不已。兒子的一番話正好切中她的心思,在恭王的開導下,索性她也放開了。

“那賤人當年因為遇喜的時機太巧,央著大王為她施壓太醫院,生生拖遲一個月才往外透露有妊的喜訊。這是她的陽謀!大王那會兒被她勾得五迷三道,無不順應她的,反倒心甘情願地替她遮掩。”

恭嬪說起當年,依舊恨得齜牙咧嘴,被恭王掐了一把才回過神。

“可你父王他不知道,小周妃懷喜後一直都在用束腹帶!”

恭王不自覺地直起身,一顆心幾乎跳到喉嚨口,屏住呼吸,又聽恭嬪繼續回憶。

“當初她解釋說,怕孩子長得快,叫人看出一個月的差距來。細想來,何嘗不是她故技重施?!”恭嬪也是等懷上恭王后,才生出疑心。此時,娓娓替恭王解釋:“婦人懷胎前五個月並不明顯,原是到了臨盆前兩個月才會眼見著飛長起來。可那賤人從懷胎初期就一直用綢帶綁腹,一日不差。再後來,寧王還是早產了……那真的是早產嘛?寧王一身病骨,焉知不是當年在她腹中長久束縛,才沒有長齊整?”

恭王的心都熱了。“陽謀”兩個字極好,從前大王未必信,可眼前寧王已有敗落的跡象,潛心運作一番,或許能有機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