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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九零、家宴與佳宴

孟老太太當先,女眷們按品階大妝,在餘慶堂的臺階下恭候孟窅的轎輦。轎簾掀起來,滿目綠雲高髻,紅妝金粉,孟窅只覺得眼前一花。孟家許多年沒有如此隆重地接待過女賓,她只在胡瑤那裡見識過這般陣仗。

她年紀輕,不等孟老太太拜下去,輕巧地趨步上去把人托起來。晴雨忙不迭張開手護著她,生怕她走得快被絆住腳就糟了。

“老祖宗,是我呀!”孟老太太還要再拜,被孟窅嬌聲制止。

大太太十分端莊地在原地屈膝一福,從善如流地走上來扶著老太太。二太太反應慢一些,緊隨其後也一左一右地扶著老太太。小謝氏託女兒的福得了誥命,孫子媳婦裡她站在頭一個。可大太太二太太在前,隔著輩分,她也不能造次,只是目光膠著在女兒身上。

“這會兒在家裡,原該是我給老祖宗和諸位長輩請安才對。”

可她如今是親王妃,孟老太太自然不肯叫她彎下膝蓋,一時間場面有些僵持不下。

孟窅堅持不肯受眾人的拜見,還是晴雨適時地解圍道:“太太們便依著我們主子的意思,且去屋裡坐下敘話吧。外頭暑氣重,咱們王爺囑咐過,不能叫榮王妃曬著。”

小謝氏聽靖王對女兒無微不至,心裡邊高興不已,眼角都彎下來。

於是,眾人移步進屋,只是如今身份有變,孟窅當然要與老太太同坐在上頭。

“老祖宗,叫姐妹們都去玩吧。我和老祖宗、太太們說說話,別拘著她們做規矩。”孟窅放眼一眺,隔壁府裡堂叔家四個姑娘也來了。嫡出的孟宓還小,孟窅出嫁的時候,她還沒有臻兒大呢。庶出的與孟窅的歲數相差不大,不過從前不在一個府裡住著,談不上姐妹情深,尚不如她與胡瑤走得親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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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老太太都依她,這便開口讓曾孫一輩的都去隔壁屋裡玩耍,又叫人分果品、挪冰山。

二房的孟安欲言又止,可孟老太太無暇關心,她也只有把小心思咽回肚子裡。父親已經在為她議親了,她若能和孟窅走得近一些,對她將來在夫家的處境肯定有助益。可孟窅明顯對她的想法無所謂。

孟窅把丫鬟婆子也請出去,自己身邊只留著一個晴雨服侍茶水,未語笑盈盈。

“老祖宗,阿窅好容易回一趟家,不想興師動眾的。”彷彿她像個外人似的,反而叫她難受。

孟老太太暗暗瞪她一眼,俄而花白的眉頭也鬆緩下來。孟窅嬌聲撒嬌的樣子和出嫁前一模一樣,只說明她的日子過得如意,大孫媳婦沒有糊弄自己。老人家一壁欣慰,一壁有些懊悔。她總以為還有時間,總是嬌慣著,把孩子給耽誤了。孟窅是個好姑娘,一雙眼睛尤為乾淨,看著你的時候就好像澄澈見底的一汪清泉,映照出最真實的你。可她太單純,心思都直白地寫在臉上。她以為憑著孟家的聲望,將來將孩子許配給長子的門生,可保她一世無憂。她也從沒想過孟窅能得靖王如此愛重,甚至被冊榮王妃。當年太師為敬貞王妃力爭直言時,也料不到有一天孟家的女兒裡會出一為王府平妻……

眾人聊了會兒家常,孟老太太體諒她如今身懷有孕,便讓孟窅隨小謝氏回長孫的院子裡歇晌。小謝氏起身謝過老祖宗,挽著女兒的手從抄手遊廊散步回去。

小謝氏摸一摸女兒已然顯懷的肚子,半是歡喜半是憂心。

“你這孩子,別仗著年輕不曉得保養自己,將來吃苦的還是你自己!”她心知女兒今天的地位全賴這張肚子,可她心疼女兒頻繁受生育的痛楚。

孟窅兩頰微熱,揉身上去抵著母親的肩頭討饒。“我好好的,阿孃放心。”

孟淑妃早已提點過她,孟窅本就不好意思,搶著掐斷了小謝氏的關心,嬌聲軟語的矇混。

小謝氏便問起兩個外孫,聽說外孫女已經會走路了,又追著細問起來。

近晚,靖王的車駕駛入烏丸巷。崇儀沒有下車,高斌代表他進門請孟窅回府。孟府正門大開,但高斌恭敬地從角門裡走進去。孟窅的祖父孟煥章和父親孟嗣柏迎出來與崇儀相互見過禮,孟太師沒有現身。崇儀並不意外,老太師若出面,他倒要犯愁如何打消父皇的疑心。

許久,高斌弓著腰引路的身影又出現在正門上,後頭跟著的是孟窅主僕。

崇儀親自把人扶上馬車,風度翩翩地辭別孟煥章父子。四套的朱轅馬車穩穩地駛出烏丸巷,走上寬闊的朱雀大道。

“本想讓你高興的,反而惹得你落淚。”崇儀抽了她手裡的絲巾,一手托起她巴掌大的小臉,動作輕柔地替她拭淚。“下回還是請岳母她們過府相見罷。”

孟窅的眼角微紅,翹起唇角怯怯地衝他一笑,似一朵沾露的蓓蕾緩緩綻放,露出嬌嫩的花蕊。

崇儀只覺心絃顫動,禁不住俯下頭印在她眼角豔麗的風情。兩人獨處時,他總愛把孟窅抱在懷裡,彷彿抱著個孩子,就讓她橫躺在自己懷裡,用自己的雙臂畫一座牢籠,將她牢牢地鎖在他的領地。

喁喁私語時,崇儀聽她細說與家人相聚的歡喜。她說,她的閨房還是她出嫁前的樣子,妝臺上的插瓶每日都換上新鮮的花兒。她說,阿滿的鼻子隨了她弟弟宥哥兒,之前還不覺得,見了宥哥兒才發覺外甥肖舅果然是真的……

崇儀靜靜地聽著,他不知道自己眼底流溢位的柔情似漣漪春水。他耐心地等她說罷,也把適才在宮中的見聞細聲說與她聽。提起恭王府中旬辦花神宴,祭餞百花。

孟窅歪過頭,面上露出遲疑。“二月裡不是才辦過花朝嚒?”

原來是童晏華因為恭王的一句告誡慌了神,立時便要亡羊補牢,想著以芒種送花神為由再把妯娌們聚到恭王府,好叫恭王知道她的誠意。

她的理由也討巧,當時派自己的貼身的女婢給兩個嫂嫂送信,因為孟窅提前離開,便有恭王的貼身太監蘇道寧把話帶給崇儀。

“既迎花神,必然也要送一送,有始無終,豈不缺憾。”

李岑安抱病這些時日,想來還是要缺席的。孟窅為難地舔舔唇瓣,顯而易見地興致缺缺。

“一定要去嗎?”花朝那日,她還記得童晏華針對胡瑤。寒食宮宴時,童晏華也是處處高人一等的傲慢,對高斌說話時毫不客氣。孟窅對這位恭王妃委實親近不來。

崇儀哂然,被她委屈的模樣兒逗樂了。

“你是欽冊的榮王妃,不比她差什麼。你還怕她什麼?即便從前也輪不到她來管你。”他抵著孟窅光潔的額頭,輕聲發笑。“不想去就回了她,不算什麼。”

崇仁首鼠兩端,非共事之人。大哥因敬貞王妃的舊事向來跋扈,二哥因父王的偏心懷璧其罪,崇仁原可以置身事外,卻投入大哥的陣營,行事又詭詐。

崇儀垂眸藏起眼底的諷笑,不無自嘲地想,他能看透崇仁的心思,正是因為他存著和崇仁一般的野望,對那個至高無上的位子志在必得。

孟窅得了崇儀的支援,便想讓方槐安走一趟恭王府送信。她如今管著半邊王府的中饋,正好以事忙做藉口。可童晏華比她還心急,第二天清早先派出恭王府掌事依次給妯娌們送帖子。

方槐安出面收下帖子,客氣地請那掌事吃一杯茶。“我們主子身上重,又兼新管了府裡的人事,一時也做不準。待我請示過主子,明日再往府上回覆。”

方槐安話裡留下餘地,才送了掌事到門上,轉頭正巧遇上莊子的管事來送賬冊。那掌事暗裡打量一眼,也禮數周到地與方槐安拱手作揖,這便告辭出門。

卻說,他回府後將各王府的答覆如實轉述於恭王妃。童晏華聽說孟窅推脫,一對柳眉立時豎起來。

掌事的見狀,眼珠子一轉,又添油加醋說:“是不是藉口不知道,單看靖王府角門前車來車往,十趟裡倒有七趟是請見榮王妃的。聽門房上的人都恭敬地尊稱一聲西苑王妃。”

他從王府告辭出來,沒有立刻出發,在街角偷偷觀察許久。

童晏華抬手砸下一隻粉彩琺琅碗,尖聲大罵:“反了天了!角門裡抬進的賤種,她算哪門子正經王妃。”

她憋著一口氣,想起孟窅一朝得勢張狂的臉就覺得心口火燒般灼燙,又想起從今往後的宮宴上,她都要屈居孟窅之下,只覺睚眥欲裂。童晏華心中燒起一股邪火,反而愈加堅定地要把孟窅請來。她知道孟窅與胡瑤最親近,只消她說服大嫂務必使得胡瑤一同前來,再以胡瑤為誘餌,不怕孟窅不答應。

到了芒種那天,果然靖王府的馬車如期停在恭王府門前。童晏華卻是興高采烈地把孟窅迎進門,讓身邊最得意的婢子涓清把人領去席面上。

自然,她特意為孟窅準備下坐席,正在西邊諸側妃的席面一處,下首就是梁王側妃胡瑤。

且不提童晏華內心暗自竊喜,丁寧與範琳琅無奈地交換了眼神,都是默默搖頭。童晏華的做法真真兒算不得高明,所幸孟窅不曾糾纏,否則她倆也不知怎麼圓場。

孟窅只看見胡瑤,先是一樂。恭王妃歪打正著的安排恰合她的心意,雖然席面上還有不討喜的周側妃,可與胡瑤比鄰而坐也是好的。

酒過三巡,童晏華事先預備下遊戲,便招呼眾人同樂。她早就吩咐過要在眾人面前作弄孟窅,擊鼓傳花的女先兒便存心做手腳,那繭綢扎的繡球五回裡有三回落在孟窅手裡。

孟窅不能飲酒,她便叫換上海碗來多多喝水,又說叫孟窅獻藝,不拘什麼哪怕說個笑話也行。

“五弟妹年紀也不小,還像個孩子似的,玩起來瘋得厲害!”丁寧掩嘴嗤笑,把招呼人給孟窅斟茶的童晏華按下來。

恪王妃池晚一向柔弱,溫柔地拉著童晏華。“快坐下吧。咱們說說話,這鼓點打得我心慌。”

她的母親姓童,與童晏華是姨表姊妹。只是因為當初真人更看重池家的事,童晏華與她生了嫌隙,不怎麼走動。

童晏華抽出手,方才熱情的笑靨淡下來,搖著描金繡鳳的團扇,掃興地開口:“孟家書香門第博古通今,我以為孟側妃說的笑話肯定比女先生還好。既然嫂嫂和表姐都不想聽,只當我白起鬨吧。”

胡瑤捏著孟窅的手,若不是丁寧出面,她肯定也要為孟窅不平。她剛才就像找藉口與孟窅離席燕坐,更打定主意再不會回應恭王府的邀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