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蔡勇,神色萎靡,渾黃的眼珠似是氤氳了一層水霧,他用粗糙的雙手捂住自己的臉頰,竟忍不住低聲啜泣起來。
陳木和蘇志遠不約而同地默不作聲,靜靜地等待著。
孫小紅之於蔡勇來說,確實是不同的存在。
所有人都不喜歡蔡勇,眾人輕賤他,踐踏他,不把他當人看,蔡勇自問自己這輩子勤勤懇懇,沒有做過任何對不起他人的事情,卻落得這樣的下場,他覺得很不公平。
上帝若是有眼睛,就不該讓他變成這個樣子。
可惜上帝沒有眼睛。
渾渾噩噩的生活,蔡勇過夠了,他多想成為普羅大眾中的一員,多想成為再普通不過的普通人,他也努力去做了,但是,結局卻並不是這樣。
誰天生願意去做乞丐?
蔡勇一直認為,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懂自己的獨特,沒有人能理解自己遠大抱負,直至遇到孫小紅。
那天,蔡勇在金銀首飾店門口乞討,孫小紅給了他五百塊錢,對他說:“以後別在這裡,換個地方上班好嗎?”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瞬間戳中了蔡勇內心。
那一刻,蔡勇覺得,孫小紅簡直是世界上最善良的女人,她沒有看不起他,她不覺得乞討很丟人,稱乞討為上班,她也不覺得他活該做乞丐,勸他去做別的行業。
宛若陰暗處照射進來一綹陽光,蔡勇找到了光的方向。
後來,蔡勇經常去金銀首飾店門口,他每天都想看到孫小紅,每次看到她,心裡都覺得很滿足,直到那一天,他走進店裡,跟孫小紅說了幾句話。
因為這幾句話,孫小紅報了警,以為蔡勇對她圖謀不軌。
蔡勇說,他從來都沒有想傷害孫小紅。
“你有沒有想過,孫小紅之所以對你說,以後別再這裡,換個地方上班,是不希望你在首飾店門口影響她店裡的生意。”
“不,不是的。”蔡勇瘋狂搖頭,“小紅不是這樣的人,她不是……”
陳木十指交叉,循循善誘,“你從來沒有想傷害孫小紅,但還是不小心傷害到了孫小紅,是嗎?”
蔡勇口中喃喃自語,似是難以接受,孫小紅自始至終沒有把他放在眼裡,對陳木的問話置若罔聞。
見蔡勇情緒不穩,陳木說:“蔡勇,證據確鑿,你還不如實交代嗎?”
“我沒有,我沒有!!”蔡勇歇斯底里的嚎叫,仍舊堅持自己沒有殺害孫小紅。
“陳木,今天先到這裡吧。”
陳木看向說話的蘇志遠,“蘇組長,確定不繼續審問?”
真相或許令人難以接受,但總要學會面對,再加上,蔡勇殺害孫小紅一事,基本等同於板上釘釘,早點兒拿到蔡勇口供,早點兒結案才對得起死去的孫小紅。
蘇志遠考慮到,嫌疑人情緒不穩定,狀似癲狂,這個狀態下得到的供詞,萬一被判定無效,豈不是白忙活一場。
幸而證據確鑿,結案無非是時間問題,沒必要急在一時。
小鐘將精神狀態不佳的蔡勇帶了出去,蔡勇被單獨關押在一個房間裡,他坐在角落,低垂著頭,開啟路上有人塞到自己手中的紙條。
紙條上寫:“管好自己的嘴巴。”
看完後,蔡勇揉搓著紙團,塞進嘴裡嚥到了肚子裡,眼底深處盡是恐懼,那是一種對已知事物的恐懼。
蔡勇並非孑然一身,他還有家人在外邊。
這張紙條……是在提醒他什麼?
爛尾樓案有了重大突破性進展,特案組眾人心情都不由得愉悅許多,尤其是上官智,迫不及待地想要讓爛尾樓案結案。
特案組組長蘇志遠永遠板著一張臉,畢竟爛尾樓案一直都不是特案組此行目的,連環殺人碎屍案遲遲沒有頭緒,上面對此案頗為關注,他們已經把太多時間耽誤在這個上面。
上官智才不關心這個,“師傅,我們什麼時候再提審蔡勇,我可以旁聽見證我們的勝利嗎?”
“明天。”
不過,蘇志遠說得對,連環殺人碎屍案遲遲沒有頭緒,這可不是什麼好事情。
陳木好奇,爛尾樓案和向日葵案當真一點兒關聯都沒有嗎?蔡勇為什麼要模仿連環殺人碎屍案兇手作案手法?既然模仿,為什麼最後沒來得及碎屍?
這些問題縈繞在陳木腦海,只等蔡勇來一一解答他的疑惑。
第二天提審蔡勇,比之前順利許多,表面看起來,蔡勇情緒平穩,像是做好什麼準備一般,對待警方問話有問必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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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蔡勇家中拿到的水果刀,法醫那邊檢驗完畢,證明上面存有孫小紅的DNA,再加上虛假的監控影片,買賣黑車證詞,足以證實,蔡勇就是殘忍殺害孫小紅的兇手!
證據擺在眼前,蔡勇不得不認罪,對爛尾樓殺害孫小紅一事供認不諱。
起初蔡勇沒有想殺死孫小紅,他就是想佔有她的身子,誰料孫小紅掙扎的太厲害,蔡勇一時激動,才失手殺了她。
說完作案過程,蔡勇心中難得的暢快,這麼些天以來,藏匿在內心深處的秘密,終於重見天日。
這段時間,蔡勇幾乎每天晚上都睡不好覺,胳膊上的傷痕,更是時時刻刻提醒著他,孫小紅已死,心中唯一的信仰已經不在。
“殺死孫小紅後,為什麼要把孫小紅臉上戳那麼多血洞,血洞中塞著瓜子,嘴裡還塞滿麻將呢?”陳木問,“你既然深愛孫小紅,為什麼連最後的尊嚴都不給她?”
蔡勇眸光閃了閃,他眼神不自覺地往左上角瞟了眼,“我怕被發現是我殺了人,所以模仿連環殺人碎屍案,想把這件事栽贓到那個殺人狂身上。”
“為什麼沒有碎屍?”
“小紅……畢竟是我深愛過的女人,我想給她留個全屍。”
作案過程全部交代完畢,爛尾樓案總算有了了結,上官智也把證詞全部列印完畢,交予蔡勇,表示如果沒有其它疑問就在上面簽字摁手印。
蔡勇拿起筆,一筆一劃寫上自己的名字,摁上手印。
案件已結,陳木覺得有些唏噓,蔡勇和孫小紅初相遇的時候,大概也沒有想到,兩人會走到今天這般地步。
不管是激情殺人還是蓄謀已久,做錯了事情便不能再回頭。
正在上官智準備將蔡勇帶走的時候,陳木似是突然想到什麼般,“等等。”
“案發那天晚上,你是否和女主播伊濛見過一面?”
“啊?”蔡勇不太懂陳木這句問話是什麼意思,反應過來後點了點頭,“是,好像是見過一面。”
蘇志遠簡單整理著證據證詞,“法院審判結果應該很快就會出來,我們也算是給了逝去的人一個交代。”
陳木嗯了一聲,若有所思。
“蘇組長,你記不記得,伊濛曾經說過,爛尾樓案發當天晚上,她和一個包裹嚴實的人見過一面,你覺得那個人,真的是蔡勇嗎?”
“你覺得不是?”
陳木不知道。
蘇志遠說:“是與不是現在已經不重要了,這個案子已結,證據鏈完整,案件事實清楚,蔡勇也伏法認罪,查案子敏感些是好事,但不要太敏感了。”
陽光充足,溫熱的陽光,隨風搖曳的樹葉,一切都顯得那麼美好,陳木踱步行走,繼續下一波忙碌。
和毒販那邊的聯絡基本屬於被動型,除了等待只能等待,礙於身份限制,陳木現在也不好太過於拋頭露面,不然被毒販盯上總是麻煩。
上官智把蔡勇送至關押的房間後,馬不停蹄地趕了回來,看到師傅陳木在辦公室電腦前整理著案件報告,拉著椅子大咧咧坐在旁邊,“師傅,我們晚上吃什麼啊?”
“食堂。”
“我不想吃食堂,食堂的飯菜我都吃膩了,我們出去吃飯好不好?”
陳木手指微動,敲擊著電腦鍵盤,沒有理會上官智。
見陳木不理人,上官智再笨也明白其中含義,他悠悠嘆了口氣,愈發懷念起省廳的職工食堂,味道真的比這裡要好太多。
自從進了特案組,每天忙的腳沾土,上官智覺得鞋子都比平常髒的要快。盯著陳木看了老大一會兒,他興奮地說:“師傅,偵破爛尾樓這麼大的案子,是不是得適當的慶祝一下啊,蘇組長也太節儉了,居然提都不提。”
“上官,約一下伊濛,讓她來一趟局裡。”
上官智賤兮兮地湊上前,“師傅,你該不是真的對伊濛有意思吧?這麼高興的時候,你第一個想見的人居然是伊濛啊。”
陳木淡淡地瞥了上官智一眼,“想象力可以不用這麼豐富。”
“那不然約她幹嘛呀。”
陳木附在上官智耳畔,低頭不知說了些什麼,末了囑咐一句,“悄悄的做,不要被人察覺。”
“明白,保證完成任務。”
對於師傅陳木交代的任務,上官智還是很放在心上的,為了以表重視,親自開車接伊濛來局裡,小心避開其它人,兩人小心潛入關押蔡勇的房間。
“上官,你帶我來這裡幹嘛,到底要我幫你什麼忙啊?”
“噓!”
上官智噓了一聲,“小聲點兒。”
伊濛趕緊閉緊嘴巴,生怕驚動了誰。
兩人一路小心謹慎,來到蔡勇關押處,上官智眼神示意了一下,問道:“師傅讓你看看,這個人是爛尾樓案發當天晚上,你見到的那個包裹嚴實的黑衣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