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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8章 張渾

晉趙爭霸是當今天下的主流大勢,主流之下,各方勢力暗濤洶湧,只要晉趙兩國一日未決出生死,哪怕如犄角旮旯裡,也充斥著莫測野心。

對於野心家來說,最期盼的便是晉趙兩敗俱傷,如此才能促成群雄逐鹿的格局,張渾便是這其中之一。

張渾的野心並非一昧的痴心妄想,他心思縝密,異常精明,且極能隱忍。

堂堂天師嫡傳血脈,不顧兄長的冷嘲熱諷,俯首甘為胡人公主的鷹犬。博到石永嘉青睞信賴之後,便被委任為君子冢西南鎮司鎮,一躍成為羯趙在西南諸州的頭面人物,甚至暗許了他西南之主。

對於羯趙顛覆蜀中李氏的大計,他可以說是最重要的執行者。

成都兵變,他苦心孤詣整整三載光陰,一朝發動,摧枯拉朽,李氏猶如待宰羔羊束手無策。若非司馬白橫空出世攪了大局,張渾已將那成都王的寶座握在掌中!

張渾一敗塗地,被李壽清算已是早晚的事了,天師嫡脈和神教大供奉的身份也難保他平安。

他只能出走蜀地,託庇於主子石永嘉。

好在石永嘉並未放棄他,更將君子冢荊襄諜樞大權交到了他手上,同時委任給了他新的差事——依然是幹老本行,煽動,策反。

這次的目標是晉國西軍大本營,武昌。

彼時羯趙南征氣勢如虹,大有一舉滅晉之象,所謂煽動武昌內亂似乎只能算作錦上添花。

以他的精明又豈能不知,武昌這樁差事對他的價值同成都相比,簡直是天壤之別。

成都的活是給自己幹的,而武昌這裡,如同佃戶給地主家耕地。

冒著奇險在敵方老巢搞事情,卻當不得什麼大功勞,還極有可能被人認為搶功勞而遭人嫉恨。但就算這樣的差事,張渾也幹的極為賣力,甚至比策動成都兵變更盡心盡力。

無他,寄人籬下的張渾已經別無選擇。

正朔名分一定,再無攪風弄雨的機遇,況且他還是以敗軍之將的身份迎來了天下大統。

張渾所能做的,只有更加盡心盡力的巴結主子,辦好主子交代的差事,爭取在亂世結束前給自己攢點養老的本錢。

不錯,就是養老。

張渾已經可以預想了,遑論實現教治大願,今後漫漫歲月必是投閒置散,默默無聞老死一生了。

不過誰也沒想到,戰局瞬息萬變,和所有人一樣,張渾也是萬萬沒料到,司馬白竟然再次殺了出來!

黃石灘決戰,趙軍一敗千里,連君子冢大執法都陷於亂軍生死不明!

就像他的教治抱負被御衡白劈的支離破碎,羯趙一統天下的美夢同樣毀在了御衡白之下。

按說天下未定,鹿死誰手猶未可知,對於張渾這樣的野心家來說是一個好消息,他再次有了崛起的機遇,可是張渾非但不喜,反而失魂落魄。

他在武昌一切籌備妥當,萬事俱備只欠羯趙大軍抵近,可是現在連南征大軍都敗了個乾淨,晉趙息戰,這差事等若黃了。

石永嘉沒了,他的靠山倒了!

他成了棄子,在武昌所有的籌措都算白乾了!

但是箭已上弦,發與不發已經不是他張渾一個人說了算的。

所謂大隱隱於市,藏身百萬流民之中的一萬趙軍勁旅,在這種局勢下將何去何從?!

他以天師之名暗自招納培育的兩萬死忠教兵,又將何去何從?!

難道就地遣散,讓這些虎狼精銳各奔東西?

且不說放棄那兩萬死忠教兵,意味著他再也無法從神教中抬起頭,首先趙兵就絕不會同意打散建制。

繼續舉事?

就算拿下了空虛的武昌,又待如何?

緩過氣的晉國前後夾擊一反撲,他孤軍無援沒人接應,他也難免兵敗身死,除了聽個響,沒的好圖。

退一萬步講,不論舉事還是不舉事,他身敗名裂逃出武昌,下場會怎樣?

大戰之後的羯趙必然要休養生息,對李壽這等重邦極有可能會折節下交,而釋放善意最省事的方式,恐怕就是拿他張渾的腦袋去平息李壽的仇恨。

他進退兩難,已經形同喪家之犬,連寄人籬下老死終生都是奢望,就在收到黃石灘戰訊的當晚,張渾愁的兩鬢變白!

然而就在他深陷泥潭絕望之際,有人從千里之外的鄴都,向他伸出了手,就在他兩鬢變白的第二天!

那個人的名望,甚至可以說在君子冢大執法之上——大和尚,佛圖澄!

那人彷彿預料到了黃石灘結果,恰到時機的送來救命稻草,非但要救他於水火,更承諾要拉他一把,推他一程。

他要做的是順水推舟,將箭射出,再掀晉趙國戰!

而他能得到的,江州教治!

張渾受寵若驚,熱血重新燃燒起來,根本不加思索便抓住了這根救命稻草,他能意識到,這將是他人生中最大的機遇!

以張渾的精明,又怎會不知道對方是在利用自己?可是利用又怎樣,放眼天下,能入大和尚佛圖澄法眼的人,又有幾何?

既為天師嫡脈,又掌握君子冢西南和荊襄諜探,他的優勢可謂得天獨厚,不得不說,佛圖澄挑人的眼光的確凌厲精準。

張渾從來從來都懂得如何將自己的優勢發揮到淋漓盡致。

這一次,他誰也顧不上了,哪怕反出君子冢,哪怕連累神教,只要能讓他崛起於這個世道,他豁出去了!

沒出意外,張渾毫不費力的拿下了武昌,一夜之間,天下大勢風雲激盪!

局勢的發展順風順水,全如佛圖澄所保證的那樣,襄陽的趙軍再次南下,兩淮的趙軍傾巢而出,晉國東西二軍抽身艱難,根本無暇平亂。

此前張渾最擔心的東西兩軍合力剿殺非但沒有發生,反而形成了教軍坐鎮武昌,劍指天下的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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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昔日的徵西大將軍府中,張渾不時唏噓:有時候跟對了人,按部就班的聽令行事,簡直什麼事情都不用操心。

可又有時候,偏偏就有一些不知好歹的人,一而再的攪人美夢。

還是司馬白!

滅蜀軍,收江陵,嚇退趙軍,從容東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