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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七章 謎團重重

凜冬雖然寒冷,但好處是屍體腐化得沒那麼快,仵作老李被木仁喚來了停滿屍體的義莊,當他聽到尤弈棋之言時,他和木仁都嚇了一跳!

“剖開小鳳的胸膛!”

“什麼!”

晚間驗屍不算什麼違禁,可擅自解剖屍體性質可就嚴重了,老李轉身要走,木仁拉住他:

“城主怪罪下來,由我一力承擔,你儘管聽他的!”

木仁平素在官府裡人緣極好,頗受一班屬下的愛戴,老李聽他這麼一說,只好勉強答應。

老李脫掉了小鳳的衣衫,雖然已經是個死人,被燈籠一照,小鳳那處子的胴體還是潔白得耀眼。

一直鎮定自若的尤弈棋也漲紅了臉,轉過頭去。

緊張之下,三個人的汗水不斷湧出來,老李臉上的汗一滴滴落在小鳳的胸脯上。

“咔嚓!”

屋外有什麼東西響了一下,突然狂風大作,木仁手裡的燈火頓時熄滅。

老李大叫一聲,拋下刀子,茫然四顧。

“嗖嗖”兩聲,木仁和尤弈棋已躍出屋外。

屋外草木狂舞,塵土亂飛,發出“沙沙”的聲響。

木仁望天:

“恐怕又有暴雪將至了!”

回答木仁的,是嗚咽的風聲和無邊無際的黑暗。

重新點燃燈火,老李還呆呆立在原地,一見木仁進來,他顫聲道:

“木獄曹,沒什麼吧?”

“沒什麼,快要下雨了,你動作快一點。”

木仁拍拍老李的肩以示撫慰。

胸膛開啟了,一股屍臭味竄出,木仁突然跑了出去,屋外傳來他的嘔吐聲。

尤弈棋走上前去仔仔細細地檢視,良久,他才道:

“好了,縫上吧。”

說著,尤弈棋抬手合上小鳳兀自睜大的眼睛,輕聲道:

“小鳳姑娘,委屈你了。請放心,我一定會抓住那個殺害你的兇手!”

“是他殺?”

木仁進來了,挺著胸膛,努力裝做渾若無事的樣子,只是眼光還是下意識地閃過屍身,看向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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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弈棋的臉色很難看,似乎在努力壓抑著怒火:

“人若是溺斃,一定會嗆進不少水,小鳳的胸腔中沒有積水,顯然是給人扼死後才被扔到水裡的。”

“為何脖頸上不見瘀傷?”

尤弈棋道:

“只因兇手武功高強,所使的是一股柔勁,是以能殺人於無形。”

木仁有些吃驚:

“你怎麼懂得這些?”

尤弈棋笑道:

“我從小在水邊長大,是不是溺水一眼就能看出。”

屋子裡越來越悶,三人的衣衫都泡在汗水裡。

屍臭、血腥、汗味交織在一起,木仁看看尤弈棋,尤弈棋眉頭緊皺,顯見也是在強忍。

“他奶奶的,這天肯定要下雪,不信我把頭輸給你。”

木仁擦了一把汗嚷道。

小鳳的屍體終於整理完畢,老李長出了口氣。

尤弈棋點點頭:

“辛苦了,我們走吧。”

木仁和尤弈棋向外走去,老李收拾好東西正要走,狂風忽起,“嗚“的一聲,燈籠又被吹熄。

一道長長的閃電撕裂了黑沉沉的天空,霎時屋子裡亮如白晝,老李一抬頭,乘光看見了一件怪事,一具屍體居然……

“怪事,下雪從不打雷的!”

木仁叫道,他話音未落,一聲震天動地的霹靂就來了,把人震得雙耳發麻,一聲淒厲的慘叫也讓這霹靂給淹沒了。

尤弈棋道:“還是躲躲再走吧。”

兩人回到屋裡,漆黑的屋內沒有任何聲音,木仁叫道:

“老李,暴風雪要來了,我們等會再走吧。”

沒有人回答……

“老李,老李!”

還是沒有迴音……

屋外肆虐的風吹進屋內,送過來一股濃濃的血腥味,木仁覺得不妙,趕緊去掏火摺子想點燈火。

這時,又一道閃電劃過,木仁赫然發現,老李倒在了血泊中,他二人連忙奔了過去,木仁使勁打著火石,卻總也打不燃,尤弈棋則在閃電過後的黑暗中,摸索著老李的身子。

這二人都沒有發現,小鳳旁邊的一具屍體在動。

那具屍體以一種不易察覺的動作輕輕掀開了衾衣,然後忽地躍起,手中長劍閃著寒光,襲向尤弈棋的背心。

雷聲陣陣,掩蓋了一切,沒有人發現這黑暗中的偷襲。

就在這時,閃電又起,劍身反射出強烈的亮光,幾乎令木仁睜不開眼,他“呼”地打出一物:

“小心!”

就在這電光石火的一剎那,尤弈棋手中已多了柄劍,格住了來劍,木仁擲出之物打在劍身上,擦出一串火花。

原來木仁情急之下,將火石扔了過去。

屋子又陷入黑暗之中,只聽得“叮叮”“叮叮“急響,尤弈棋已和“屍體”鬥在一處。

木仁知道,在這樣的黑暗中,如若自己盲目出招,很容易誤傷尤弈棋,他拼命在地上摸索,尋找那塊火石。

閃電頻頻,將激鬥的兩人勾勒成一幅幅固定的畫面。

那“屍體”原來是一個蒙面黑衣人。

黑衣人劍招狠辣,似暴風驟雨,招招襲向尤弈棋的要害,只可惜攻到尤弈棋面前,就像遇到了銅牆鐵壁。

尤弈棋的劍純採守勢,將身子圍了個密不透風。

兩人長劍相交,撞出點點火花。

劍風激盪,聲音時左時右,幾次差一點撞到木仁身上。

木仁屏住呼吸,留神細聽打鬥兩人的動靜,總算堪堪避了過去。黑衣人見久攻不下,招式一變,竟揮劍刺向小鳳的屍體。

尤弈棋不及細想,躍過去攔在前頭,這一躍,他的左肩頓時露出一個破綻,正好電光一閃,黑衣人看得清清楚楚,“刷”地一劍刺去。

尤弈棋若是退後,自可避開這劍,只是小鳳屍身卻非中一劍不,以尤弈棋的性格,自是絲毫不退,拼得左肩受傷,也不肯讓黑衣人刺中小鳳。

木仁突然大叫:

“點燃了!”

火光躍動,木仁終於找到火石,點亮了燈籠。

燈光下形勢分明,木仁一揚手臂,從袖中飛出一根黑黝黝的短棍,打向黑衣人面門。

黑衣人回劍一格,“當”的一響,短棍撞到牆上落在地下。

此時木仁已加入戰團,出掌擊向黑衣人。

黑衣人見勢不妙,一挽劍花,寒光點點,竟是以一招分襲兩人,兩人出招格架,不料架了個空。

黑衣人身形躍起,已搶出屋門,原來他這招乃是虛招,為的是奪路而逃。

待木仁尤弈棋追出屋外,早已沒了人影。

蕭蕭簌簌,鵝毛般的大雪終於落下來,兩人的髮梢瞬時銀白。

寒風刺骨,兩返身退回屋內,木仁去看老李的傷口,尤弈棋則再次檢查小鳳的屍身。

“一劍穿胸,劍拔身死。”

木仁的心情異常沉重:

“我如果不讓他來,他也就不會死,可那個黑衣人為什麼要殺老李呢?”

尤弈棋沉思道:

“不只是殺老李,黑衣人是想滅口,恐怕我們三人都是他的目標!”

木仁道:

“他怎麼會知道我們要來這裡,還預先埋伏在此。”

尤弈棋搖頭:

“他是跟著我們來的,你還記不記得那陣風?他趁屋中黑暗,你我又出門檢視之機,潛入屋內,扮成屍體。等我們轉身出門之際,就動手殺了落單的老李。大概正想伺機再對我倆下手,沒想到我們半途折回,他只好再躺回去,趁我們不備,發起攻擊。”

木仁露出欽佩之色:

“你好像親眼看見此事發生。有時我真搞不明白,到底你是獄曹還是我是獄曹。那依你看,黑衣人是殺害小鳳的兇手嗎?”

“至少和兇手有某種關聯。”

話到此處,尤弈棋彷彿想起了什麼:

“昨天誰去叫的小鳳?”

“聽我妹妹說,是熊大嫂親自跑了趟筠竹山莊。”

“你猜小鳳會不會對熊大嫂說了些什麼?”

木仁一拍大腿:

“對啊!我們明天就去問問她!不過……”

“不過什麼?”

“不過我再也吃不下醬香餅了!”

尤弈棋“哈哈”笑出聲來,這笑聲沖淡了小屋中濃郁的死亡氣息。

木仁拾起剛才擲出的短棍:

“我平日不愛戴腰刀,只拿著這玩意兒。”

尤弈棋這才看清,原來剛才救了他的,是一根鐵尺。

木仁好奇道:

“對了,你的劍是從哪鑽出來的?“

尤弈棋稍一運氣,手上便凝聚出一把劍:

“你覺不覺得這黑衣人的身形有些面熟?我好像在哪裡見到過。”

木仁的眉頭皺起來:

“你這麼一說,我也覺得好像在哪裡見過似的。在哪裡呢?”

無邊的黑暗和死亡的陰影,又慢慢向兩個苦苦思索的人包圍過來……

熊大嫂好像突然失蹤了,木仁和尤弈棋去了她家兩趟都沒找到人。

傍晚時分,尤弈棋二人只好到街口熊大嫂常常擺攤的地方等,可她的攤子也沒有擺出來。

木仁的心高高提了起來:

“難道熊大嫂也出事了?”

尤弈棋微笑搖頭道:

“不會,一定不會。”

“你怎麼如此肯定?”

尤弈棋將手一指:

“因為她已經來了。”

只見熊大嫂挑著擔子走了過來,旁邊還跟著一位姑娘,正是寶音。

熊大嫂一看見他倆,立刻笑眯眯地嚷開了:

““怎麼,我攤子還沒支出去,就有老主顧候著啦?”

木仁覺得自己的胃腸已經開始生疼了,只好對寶音嚷道

“你明知道我們在找熊大嫂,怎麼不知會我一聲她去了哪?”

寶音也不示弱:

“你跑進跑出的,誰知道你是在找她啊?”

熊大嫂忙道:

“木獄曹你找我?我去了筠竹山莊,他們讓我去領小鳳的東西。小鳳自小沒了爹媽,在這就我一個親人,沒想到她小小年紀,就這麼走了,真可憐啊!”

熊大嫂眼圈一紅,淚水嘩嘩掉了下來,她一邊用衣袖擦淚,一邊手腳麻利地支起了攤子。

寶音的眼睛也紅了:

“熊大嫂,我雖然和小鳳不熟,但也知道她是個好姑娘,你也不要太傷心了,你平日待她好,小鳳人雖去了,一定會保佑你的。”

熊大嫂這才收住眼淚問道:

“你們找我有什麼事?”

尤弈棋道:

“大嫂,你前天去找小鳳時,小鳳說過什麼沒有?”

熊大嫂想了想:

“也沒說什麼。我說是你們找她,她就點頭答應了。”

尤弈棋有些失望。

“對了,我臨走的時候聽她自言自語了一句,夫人對我這麼好……”

熊大嫂又補了一句。

“夫人對我這麼好……”

尤弈棋喃喃自語。

“是啊,慕容夫人對我們小鳳可真好。這也難怪,她自己也是丫環出身嘛。”

“哦……”

尤弈棋陷入了沉思。

熊大嫂有點不耐煩了:

“我說木大人,你們問完了沒?要是問完了,要不要來個醬香餅,讓我開個張啊?”

木仁忙道:

“不了不了,我們還有點事,要先走了。”

說完,木仁拉起尤弈棋就跑,一直騰騰騰跑出三條街,這才停下來喘了口氣:

“還要吃,她倒不如一刀殺了我的好。”

尤弈棋哈哈大笑起來,木仁嘀咕:

“笑什麼笑,再讓你吃幾十個餅,你也受不了。要是沒吃飯還行,可誰讓她今晚來得這麼遲,我晚飯吃得又特別飽。”

尤弈棋愣了一下:

“你剛才有沒有聽到她說,來遲是因為去拿小鳳的東西?”

“聽到了啊。對了!”

木仁猛醒過來:

“小鳳的東西!”

尤弈棋二人又轉身奔了回去。

攤子前只有寶音一人在忙碌著,熊大嫂回家拿鹽巴去了,木仁和尤弈棋又快步向她家跑去,好在她家就在後街上,沒多大工夫就到了。

尤弈棋上前去敲了敲門,沒人應聲:

“奇怪,她回來拿個鹽巴為何還要把門鎖上?”

“不好!”

木仁失聲叫道,一腳踹開大門,衝了進去。

屋子裡甚是陰暗,東西雖不多,卻收拾得井井有條,只有床上擱著的一個包裹,被翻得亂七八糟。

後窗洞開,卻不見熊大嫂的蹤影。

木仁不及多想,躍出窗外,不多時又跳了進來,一跺腳:

“糟了!熊大嫂只怕也被害了!”

尤弈棋反駁道:

“她給人綁走是真的,被害卻未必。若是要殺她,又何必將她帶走?來人在此並未找到想要的東西,不巧我們又來找她,情急之下,這才從後窗將她擄走。”

木仁道:

“此人來的目的應該和我們一樣。”

尤弈棋拾起從包裹中散落在床上的一條石榴色衣裙:

“看來小鳳的遺物中果然有線索。這條裙子色澤如此之豔,分明是小鳳的東西。房中到處未動,只有這個小鳳的包裹被翻開,包裹中到底有什麼呢?”

木仁猛然一拳打在牆上:

“小鳳、老李,現在又是熊大嫂,這天殺的兇手到底還要害多少人!”

木仁用力過猛,手背上都滲出了血來。

“還有慕容夫人十方筠!”

尤弈棋平日笑容可掬的臉,此刻冷峻得可怕:

“我若不能揪出這個兇手,誓不為人!”

失蹤後的第三天,尤弈棋在一座廢棄的破草房內,找到了她冰涼的屍身,她死狀極慘,身上是累累鞭痕,右手三根手指被人活生生折斷。

顯而易見,熊大嫂死前曾受過殘酷的拷打。

木仁出動了全部手下,在全城搜查黑衣人,尋找線索,可黑衣人好像在空氣中消失了。

一連過了七天,案情毫無進展。

這七天恰恰是一年中最冷的七天,可即便如此,也蓋不住兩個人心中的火氣,連尤弈棋也漸漸流露出焦急的神情。

一向急躁的寶音卻變得溫柔體貼,每天精心照料著兩個男人的飲食起居,無論木仁怎麼吼她,也不回一句嘴。

尤弈棋有時撞見寶音在暗暗流淚,她對尤弈棋說:

“你們找到那個殺死熊大嫂的兇手,記得告訴我一聲。”

第七天的夜晚,無星無月,一絲風都沒有,天空泛出奇怪的紅色,就像快要壓到地面上似的,每個人都想大喊幾聲,一舒胸中的悶氣。

寶音拿了疊黃紙香燭向外走,尤弈棋叫住她:

“寶音姑娘,這麼晚了還要出去嗎?”

寶音神色黯然道:

“熊大嫂沒親沒故的,就我跟她好些,今兒是她頭七,我去河邊給她燒些紙錢,盡點心意。”

尤弈棋擔心寶音的安危:

“那我陪你去吧。”

寶音面色一喜,有些羞澀地低下頭,等她抬起頭來時,已經恢復了常態:

“哥哥他們出去打探去了,若有訊息你隨時都要過去,你還是在家裡等著吧。”

寶音見尤弈棋還在猶豫,莞爾一笑:

“你放心,我自小在這裡長大的,路熟得很。這裡也沒什麼人敢欺負我,哥哥到底是個獄曹。”

臨出門時,寶音還回頭道:

“灶子裡炕著紅薯,你餓了就自己拿來遲。”

說這幾句話時,寶音臉上微微泛著紅,帶出些嬌俏的模樣,和平素精明能幹的樣子判若兩人。

燈籠的映照,將寶音苗條的身影拉得很長。

尤弈棋在院子裡坐下來,發著愣,院子裡的梔子花散發開陣陣幽香。

“你怎麼坐在這裡?”

木仁一腳踏進門來,捧起一壺熱茶,“咕嘟咕嘟”喝下去,滿意地透了口氣,問道:

“我妹妹呢?”

尤弈棋道:

“到河邊給熊大嫂燒頭七去了。”

木仁一怔:

“你怎麼不和她一塊去?”

尤弈棋道:

“她要我在家等你的訊息。”

木仁煩躁地來回走了幾步:

“她走了多久?”

尤弈棋道:

“有一會兒了。”

木仁突然瞪了尤弈棋一眼,轉身就跑。

尤弈棋猛醒過來,追了上去。

木仁十分氣惱:

“上回黑衣人攻擊我們不成,難道不會向她下手?”

尤弈棋默不作聲,加快步伐奔跑著,也不顧被木仁從背後狠打了一拳:

“寶音若是出了事,我饒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