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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章:登舟

議事廳裡,徐懷谷先行動劍,就連謝卿雲都沒想到。不過飛劍既然已經祭出,就沒了回頭的餘地。她趕緊幫忙出手運轉護宗大陣,遮掩住此處出劍的動靜,以防仙舟上的其他人察覺到,畢竟那上面還是有幾名大修士的。

出手遮掩住動靜,謝卿雲皺眉,擔憂地看向徐懷谷,勸道:“千萬別衝動!”

徐懷谷冷笑兩聲,罵道:“狗養的東西,也敢說生意不是這麼做的!就連你家韋城主到了我面前,也得心平氣和地坐著談買賣,你算什麼東西!也配說生意是怎麼個做法!”

範管事看向這飛劍極快的年輕人,只感覺脊背一陣發涼。然而他臉上依舊緊緊皺著眉,警告道:“道友莫要自誤!你若是殺了我,絕對走不出這地方,更別提讓仙舟帶這一宗的人走了。你可想清楚了!”

話是這麼說,那範管事也不是砧板上的肉,此刻以言語分開徐懷谷的心,手中卻有些小動作,準備等徐懷谷遲疑之時便施法打走他那飛劍。

徐懷谷走過那麼遠的江湖,對這一套再熟悉不過了。因此他剛把手指悄悄攏入衣袖裡,他一眼便看穿了。當即飛劍又進了半分,緊緊抵在了範管事的法袍上。徐懷谷半眯著眼,冷聲道:“範管事,手若是再敢動半分,你大可以試試你的法袍能不能擋‎​​‎​‏‎‏​‎‏​‏‏‏下我的飛劍。”

範管事看了眼自己胸前的劍,是把仙兵,自己身上的法袍只是一件上等法寶罷了。他咬了咬牙,不得已停下手中動作,依舊怒道:“我還是那句話,你若是敢殺我,這裡的人一個都走不了!你們就等死吧!”

徐懷谷站起身,走到他面前,指了指自己,道:“你曉不曉得我是誰?”

這範管事還真不知道。因為這男子修為也沒那麼高,所以他也只以為是此處宗門裡的人罷了,難不成還有什麼背景不成?這窮鄉僻壤的地方,他能有什麼背景?多半是裝出來的。

他緊緊閉口,也狠狠地看向徐懷谷,並不作聲。

“打量我不敢殺你是不是?”徐懷谷笑了笑,“你信不信,就算我今夜殺了你,再給你家城主寫封信,你城主不僅不會追究,還得再派仙舟過來接人。這才是買賣!你們這群欺上瞞下,中飽私囊之輩,死有餘辜。”

範管事的臉色有些繃不住了,他開始端詳眼前這人。只見他神色從容,殺氣冷冷,好似真不怕殺人的後果一樣,不禁自己心裡有些慌了。

先不管這人的身份到底為何,就算他只是出言嚇唬自己,俗語道,捨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此刻他若是一怒之下,真把自己給殺了,就算後面有人幫自己報仇,那也是晚了。攤上個這麼不講道理的劍修,也實在是倒黴,免不得自己低一口氣,先安撫住他,再作計較。

飛劍依舊抵在他的胸口,此刻他的性命可由不得自己。徐懷谷坐回原位,問道:“再問你一句,明日能不能走?”

範管事語氣緩和多了,說道:“能走是能走,但這事我一個人說了不算話,還得那仙舟上的舟主開口了才行。就算能走,那買符籙的彩珠錢也是免不了的,這是落雲城的規矩。”

徐懷谷直視於他,微微眯眼,心中在權衡。

謝卿雲見氣氛稍微緩和了些,也生怕徐懷谷惹出禍事來,忙勸道:“能走就行,五百枚彩珠錢,我清風谷也還出得起。”

徐懷谷冷聲道:“不是出不出得起的事兒,只是韋綵衣與我籤合同定契約的時候,可沒提起過這件事。該出的錢我已經出過了,不該出的錢,一分也沒有多的,尤其是給這種奸佞小人。”

範管事抿了抿嘴,沒吱聲。

議事廳裡又沉默了片刻,似是做出了最終決定,徐懷谷終於撤去那柄飛劍,淡淡道:“不論如何,明日都要啟程。關於你說的五百枚彩珠錢,我會寫信給韋綵衣問清楚,若是真的有,先賒著,我會親自

到落雲城去給她。可若是沒有,韋綵衣如何處置你,你自己心裡打量著,那就和我沒有關係了。”

範管事終於松了口氣,抬頭看了眼徐懷谷,尚還心有餘悸。

徐懷谷繼續說道:“帶我去見你們的舟主,今夜必須把所有事情都談明白了。”

範管事縱有再多不甘,也只得不甘心地點了點頭,於是謝卿雲這才撤去術法,不再遮掩此處動靜了。

三人即刻出了議事廳,那範管事祭出一道飛行法寶,往仙舟上飛去。徐懷谷和謝卿雲對視一眼,各自祭出飛劍,也登上仙舟。

此次登舟,是那範管事帶頭,因此並未有人阻攔,三人順利落在了仙舟上。站在甲板之上一眼望去,只見四周雲海一片黑沉,仙舟之上房舍樓閣林立,屋舍之間還有交錯縱橫的小巷貫穿,燈火恢弘。威嚴中不乏精巧,精巧中更顯莊重,儼然一座嚴整的小城。徐懷谷就算心中有氣,也不得不感慨一句這仙舟造得確實妙極。

幾人一落在舟上,邊有立馬就有一個小廝模樣的人堆滿笑地迎上來,奉承道:“範管事回來了,快快裡面請。”

徐懷谷朝那人看去,也是個四境的修士,然觀其舉止,卻與那阿諛奉承的奴僕無異。好歹是個四境的修士,沒想到在這仙舟之上,只是‎​​‎​‏‎‏​‎‏​‏‏‏個打雜的夥計而已。

範管事正是憋了一肚子的氣,正巧來了個出氣筒,當即呵斥道:“去做你的事,少在我眼前晃盪,看著心煩!沒見著有客人來了?”

那人熱臉貼了個冷屁股,看了一眼範管事身後的兩人,一聲兒沒吱,默不作聲地快步走了。範管事這才臉色鐵青地往仙舟頭上一座閣樓裡走去,那應該就是舟上管事之人的居所了,二人緊隨其後。

走到樓前,範管事重重地把門首叩了幾下,有個年輕侍女立馬來開了門,一見是管事,忙低下頭問好,他理也不理,徑直走進去了。徐懷谷路過那侍女,低頭瞧了一眼,是個三境的女修,生的乾淨極了。他心裡不禁暗暗咂舌,這落雲城的仙舟果真是氣派,就是個打雜的,也是帶有三四境的修為。想當初自己在淅城坐跨洲渡船去飛魚洲時,雖說也是一艘極大的渡船,有一位九境修士壓鎮,但船上的侍女小廝也都是普通人而已。

約莫是因為渡船是人間富商的產業,仙舟則完全是仙家的產業。一般的市井中人,一輩子也難得見幾個修士,更別提認識了,就是想上船做個打雜的活計,想必也沒人看得上。

想到這裡,徐懷谷不免又想起那艘渡船上的人來。服侍他的小蔥,街頭打拳賣藝的小雀兒,渡船沉海後,也不知道去哪了,希望能平安就好。

範管事走進閣樓裡,只見雖是夜深,樓裡卻也還有好些人在忙來忙去,穿著體面,都是修士。徐懷谷看了幾眼,就隨範管事上了樓,一直登頂到三樓,才在一扇門前停下。

那範管事吸了兩口氣,平復心情,敲了敲門,道:“舟主,是我。”

無人答話,那門卻忽地一下開了,三人走進去,只見屋內空無一人,只有一座陽臺。那陽臺的窗戶開著,冷風不住地從外邊灌進來。

範管事走到那陽臺邊,往外邊說道:“舟主,這二位說想見你。”

一道影子從陽臺外竄進來,落到了屋裡,竟是一個人。徐懷谷朝那人看去,只見是個精瘦的小老頭兒,眉毛都白了,蓄了山羊鬍子,穿一身貼身衣物。年紀雖老,但雙目依舊炯炯有神,好似黑夜火炬。

只聽那人開口,是一道蒼老的聲音,道:“這二位是誰?”

範管事答道:“是此處宗門裡的人。”

那老頭兒揮了揮手,吩咐他道:“去請茶。”

範管事早就不想待在徐懷谷面前了,此刻連忙走了。那被他稱作舟主的人把陽臺窗戶關上,風一停,屋內一下就安靜下來了。他笑了笑,大方拂袖

道:“二位請坐吧。”

謝卿雲坐下,徐懷谷卻不坐,淡淡地看向這人,問道:“你就是這仙舟的舟主?”

小老頭點點頭,道:“不錯,我姓孟,不知二位貴姓?”

徐懷谷答道:“這是此處宗門謝谷主,我叫徐懷谷。”

孟舟主似是恍然,道:“原來就是你們。”

徐懷谷挑眉道:“怎麼,你認識我們?”

“認識,認識。”孟舟主笑道,“我們自然是平生頭一次見面,但我見過韋城主與你們的籤的那一張契約,上面籤的便是徐懷谷和謝卿雲的名字,想來一定就是你們了。”

徐懷谷皺眉道:“你既然見過契約,就該知道這筆買賣是我們和你家城主當面談下的,這事都敢拖,真不怕你家城主怪罪下來?”

孟舟主笑了笑,道:“我們哪敢拖呢?實在是仙舟靈氣不太夠,所以要歇一會兒罷了。不過既然二位道友都親自上來開口了,那仙舟即刻便能啟程。”

徐懷谷冷笑道:“不是說還要彩珠錢才行嗎?我還準備給韋城主寫封信問問呢,是否真有這個規矩。”

“不必,不必。”那孟舟主擺了擺手,笑道,“城主每日忙得不行,這些個小事就不必親自過問她了。本來自然是要花錢‎​​‎​‏‎‏​‎‏​‏‏‏的,但既然二位與城主有交情,這錢我開個口,免了就是,什麼大事。”

徐懷谷又問道:“那明日是否能啟程?”

孟舟主點頭道:“可以。”

徐懷谷與謝卿雲對視一眼,謝卿雲點了點頭。徐懷谷便也就此作罷,沉聲道:“你也知道你家城主日理萬機,卻不知她收了我的信,當即連夜趕來東扶搖洲親自與我面談的這筆買賣,這事你也敢誤?孟舟主,此去中土路程遙遠,若是路上出了一星半點的差池,我屆時可是要親自登上落雲城去問清楚的。便是韋綵衣,那也得給個說法出來!”

孟舟主也都一應答應了下來,於是徐懷谷這才坐下,三人合夥商量了一會兒,不到幾句話的功夫,就把事情給定下來了,比與那姓範的扯皮強千倍百倍。

談妥了明日啟程,徐懷谷和謝卿雲也不多停留,當即御劍下去了。二人前腳剛走,那範管事才領著一個侍女端茶走進來,卻見屋裡只剩下了孟舟主一個人。

他瞥了一眼範管事,不悅道:“人都走了,茶才來。”

範管事訕笑一聲,讓那侍女把茶放下,又趕緊將她打發走,這才走到孟舟主身邊,低聲道:“舟主,那女的好說話,男的脾氣太壞。我之前在下邊,沒說幾句話,飛劍都指著我心口了,我實在沒法子,才把他倆帶上來給您了。”

孟舟主淡淡說道:“算了,這趟買賣已經賺的夠多了,不差這五百彩珠。停在北邊的另外兩架仙舟,如今已經有快一千彩珠進賬了,可以啟程走了。”

難不成韋綵衣還真就算錯了賬,不知道兩架仙舟不夠把清風谷的所有人一次性帶走?韋綵衣那麼精明,自然不會想不到這一點。原來是有四架仙舟從落雲城過來,這些人見有利可圖,乾脆只派了兩架仙舟來清風谷,另外兩架便停去了北邊,放出這仙舟可以去中土避難的訊息,自然有諸多富商和修士聞風登舟,他們也藉此收取高額票錢,已經是賺足了一大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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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東扶搖洲就是砧板上的肉,但凡手裡有個錢,誰不想走?”那孟舟主搖頭一笑,“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範管事忙笑道:“舟主說的是。”

那姓孟的仙舟舟主站起身,開了陽臺窗戶,飛身便出去了。他坐在閣樓的最頂端,吹著夜風,看向空中,但見碩大一輪圓月當空,周圍星河璀璨,星羅棋佈,將那圓月簇擁其中。

此處是仙舟的最高點,俯瞰而去,一切景物盡收眼底。他笑了笑,自言自語道:“還是此處適合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