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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四回 忘不了

就在落葵愣神兒的功夫,一道紅芒擦著寂然無聲的夜色落於舟上,扁舟微微晃動間,紅芒散盡,一個紅衣姑娘翩然立在舟頭,月色下,但見她臉色微白,說不上絕色,只是一雙明眸清麗難言,落葵驚詫不已,這紅衣姑娘竟自己長的一模一樣,她的長髮鬆鬆散開,不飾一物,抬手撩開額前碎髮,隱約可見一枚暗紅色的印記在額上忽明忽暗,格外詭異。

幾縷浮雲掩住清冷月華,一時風過,吹起紅袖青絲,姑娘抿了唇輕笑一聲,白膩如玉的手微揚,簌簌風聲登時盤旋成一處漩渦將浮雲盡數吸了進去,露出那一輪圓月,令落葵瞠目結舌的一幕旋即出現,那瑩白的月華竟然如清水般朝著姑娘流瀉而下,方一觸到她額間的印記,便如同活過來一般扭動著鑽了進去,轉瞬間那印記紅光大作,中間赫然印著一隻玲瓏朱雀振翅欲飛,顏色鮮紅欲滴。

姑娘神情如常,唇角勾起淺笑,指尖輕點之下,那只朱雀鳴叫一聲,迎著月華展翅飛去,而此時圓月光華更勝方才,且隱隱有水痕流動,月影微微傾斜,登時一道道手腕粗細的白光伴著陣陣異香緩緩流淌,悉數沒入朱雀殷紅的身軀,一時間,朱雀周身的紅光遮蔽了月華,幾乎要染紅了半邊天際。

這聲勢驚人的一幕足足持續了半盞茶的功夫,眼見著清冷的月華漸漸如蒙塵般暗淡不已,她的指尖才在虛空中輕點了一下,朱雀周身的絢爛刺目紅光才漸漸平息下來,歡暢的鳴叫一聲沒入她的額間,化作一抹暗紅色的印記,半隱半現在髮間。

四下裡登時靜謐下來,與尋常的暗夜並無不同,紅衣姑娘這才在舟頭坐下,抬手除去鞋襪,小巧白嫩的雙足泡在水中,一下一下踢著水花,腳踝處用紅繩系了枚金鈴,伴著水中微瀾響起一陣清音,她正望著水中泛起漣漪的倒影出神,卻猛然間回首望向一處空無人煙之地,臉色漸漸沉了下來,眼眸間浮現出一絲冷笑,旋即指尖纏上一絲紅芒,正欲抬手揚了出去,就在此時,落葵眼前一花,自己竟然倚著樹坐著。

眼前還是那汪滿是星辰的深潭,被薄薄的月色籠著,還是那滿池金蓮和數株桃花,只是花事終了,無一絲顏色了。落葵抬眼看著,不遠處坐個白衣姑娘,正一口接一口的灌酒,這次,她終於看清楚了白衣姑娘的臉龐,竟也和自己一模一樣。

她看著那姑娘落下淚來,淚珠兒越滾越多,在臉上蔓延,猛然身後響起個聲音:“死丫頭。”

落葵和那姑娘一同狠狠打了個激靈,白衣姑娘極快的抹去眼淚,頭也未回,笑道:“子苓師兄怎麼來了。”

子苓與她並肩坐下,遞了塊石頭過去:“給,幹喝酒多沒意思,我給你送下酒菜來了,再和上點眼淚,那滋味簡直是絕妙。”

白衣姑娘撲哧一笑,重重拍著子苓的肩頭,撇嘴道:“你說你這個人吶,分明是一片好心,可偏要捧出驢肝肺來給人看。”

子苓笑著捏捏她的臉龐,一記五色彩芒落於石頭上。

虛空中漸漸顯出一個男子的身影,一字一句哽咽的聲音透出來,直錐心間:“我在此處等了你半個月,那日我也是不得已的,你信我。”

“你信我,待我襲了西帝帝位,定來迎娶你。”

子苓指著石頭中的身影,拍手大笑:“這世間還有比我臉皮更厚的。”他抬手輕輕拍了拍白衣姑娘的臉龐,笑得喘不上氣來,露出皓白的後槽牙:“死丫頭,你這是得有多麼瞎,才會瞧上這麼個貨色,真是白白糟蹋了你這雙好看的眸子了。”

流雲緩緩而過,掩住清寒月色,留影石上紅光一閃,化作白森森的細粉在夜空中織成朦朧的哀愁,迎著夜風簌簌散盡,白衣姑娘涼涼一笑:“我與他早就恩斷情絕,永不相見了,真難為他還有臉說出迎娶二字。”她猛灌了幾口酒入喉,辣的嗓子滾燙,心間大慟。

是夜,落葵看著白衣姑娘與子苓先是一口一口的灌酒,後來一盞一盞的灌酒,最後一罈一罈的灌酒,直把自己灌得人事不省,再看著她被子苓扛回去的,一整夜的半夢半醒,噩夢連連,直到丑時才昏昏沉沉的睡去。

看過晨曦如金,看過晚霞似錦,庭前謝了玉蘭,綻了榴花,只覺時光飛逝,轉眼已是炎夏。

百無聊賴中,落葵在窗下閒坐,手中的石榴花盞早已捻的細碎,她臉上神色如常,心下卻煩亂不堪,空青仍沒有任何訊息,無休無止的雜念紛紛擾擾襲來,與蘇子和鬱李仁說了何止百遍,蘇子只拍著她的肩頭,笑著說他信得過空青,可轉過身去,他卻暗自裡掬了一把淚,如此情景,落葵唯有立在窗下,怔怔望著淡白的窗紙,盼著隔窗透過一縷輕笑,告訴她甚是想念她。

怔怔間,窗上果真映上一道暗影,極緩

極慢的靠近她,她喜形於色的回首:“空青,你回來了。”話音尚未落下,她已經愣住,面前立著的是個全然陌生的女子,噙著淺笑望著她。

落葵囁嚅道:“你,你是誰。”她側目去望蘇子,卻見蘇子亦是目瞪口呆,但喚他卻沒有任何反應,而鬱李仁則蜷縮著窩在床榻上,一動不動。

那女子笑而不語,眸色卻漸漸冷了,落葵心中一凜,遲疑道:“你是空青的表妹,你是為了他來找我的。你對蘇子和掌門師兄做了什麼。”

那女子眸色一瞬,淡淡道:“你倒聰明,我是半夏,他們無事,只是本宮與你閒話,不想有人打擾,將他們定住了而已。”

落葵抬手斟了一盞茶飲盡,嗤的一笑:“如此不善,又能無聲無息的進來,我實在想不出還能有誰。”

“哦。”半夏拉過一張椅子,緩緩坐下,自斟自飲了一番,舉手投足間皆是貴氣,眸中閃過凜冽之色,轉瞬卻又傲然笑道:“你這樣聰明,不如來猜一猜,空青是什麼身份。”她輕蔑的瞥了落葵一眼,緩緩道:“還是我來告訴你,空青出身龍族,是龍族的太子,太子殿下,你覺得,你可配得上他。”

落葵怔住了,心中的震驚已無法形容,臉漸次白了下來,自己一直知道空青隱瞞了些什麼,不追問只是因為信得過他,可未曾想到這隱瞞背後的真相竟是這般令人震驚,她曾百般躲閃,不願再與皇家有絲毫往來,誰料最終未能躲過,仙界的太子,出身龍族,還真讓鬱李仁說對了,他果真不是人,是龍族,自己與他到底是人妖殊途,仙凡有別了,她冷嗤一聲,穩了穩心神,緩緩道:“配不配得上,本就不是你說了算的,亦不是我說的算的,空青認為我配得上,那自然配得上,旁人沒有資格置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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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盞凝碧中映出半夏極難看的面色,她沉沉起身,揮了揮手,虛空中顯出一幅畫像,是個女子的模樣,她憤恨的望了那女子一眼,笑道:“你仔細瞧瞧,你與這女子,有幾分像。”

落葵抬眼望去,畫像中的人一身白衣,長髮及腰,眉眼身姿與落葵極像,只是眉眼溫婉似水,沒有自己那般的難以馴服和英氣。她一時間怔住,一絲絲悶氣攀上心頭,面上卻不露分毫,噙著淡淡的笑意:“這畫中之人的美貌,豈是我可以相比的,你說笑了。”

半夏微怔,轉瞬一笑:“這女子叫蕪花,是空青此生最愛,只可惜早早的就死了,如今看來,你與她竟有九分相似,真難為了空青能將你找出來,也算是一樁幸事,彌補了他的前世遺憾。”

落葵垂首望著撲進杯中的石榴花瓣,在瑩瑩碧水間上下翻浮,她無聲的一笑,難測的人心亦是如此,反覆不定,空青即是龍族,那麼自然活了很久很久,若說從前沒有經歷過情事,心裡沒有放過旁人,任誰也不會相信的,就連自己只這短短二十載,從前也歷過別的事,經過旁的人。只不過那是從前了,從前她與他經歷過誰,心中有過誰,這不要緊,要緊的是,如今她與他的心裡只有對方,這就足夠了。落葵抬眼望著半夏,夾著諷意笑道:“你來告訴我這些,只不過就是因為空青從前心裡沒有你,而現在心裡只有我,也沒有你罷了,拿一個已死了不知多少年的人當傷人的利器,你們仙界的手段也不過如此,只可惜被你視為利器的,在我這裡只是白費力氣罷了。”

“你,”半夏氣白了臉,站起身來將杯子狠狠摜在地上,指尖微顫的指著她。

見她只神色如常的一笑,半夏這才緩過神來,撫了撫衣袖,嫋嫋婷婷的端坐下來,噙著笑道:“你可知本宮是誰,本宮是鳳族帝姬,是天帝賜婚,指給空青的太子妃,我與他是有父母之命的,而你與他只不過是私定終身。”

外頭猛然起了一陣狂風,卷著無數石榴花瓣撲了進來,一時間花枝搖曳,樹影凌亂,皆烙在窗子上,如畫本描摹一般,落葵的心已沉到谷底,臉上卻仍絲毫不露,抬手將窗戶掩住,回首望著半夏輕笑道:“那又如何,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不過是俗人俗見,我只要知道,他想要迎娶的人是我,這就足夠了。”

半夏一口茶灌進喉中,怒極反笑:“你以為你與他行了凡間的大婚之禮,便能取代本宮做了太子妃嗎,你一個凡人,不要痴心妄想了,龍族太子妃的位置,從來都是我鳳族帝姬的。”

落葵眸光迎向她發紅的眸子,毫無膽怯之意,冷冷一笑:“什麼勞什子太子妃,我不稀罕,你喜歡做儘管去做好了,只可惜你也只是個太子妃,從來不是他的妻子,你來找我,不就是因為他並不肯娶你麼,你與他不過是空有婚約罷了,他連迎娶你都不願,心裡又何曾有過你的半分位置。”

半夏氣的身子晃了一晃,幾乎要嘔出血來,一個閃動便扼住了落葵的脖頸,直

掐的她面色蒼白,額上滲出細密的冷汗,方才松了手,將她扔到椅中,冷笑道:“本宮竟不知道你有一張如此厲害的嘴,你可知道,本宮捏死你,比捏死一隻螞蟻還要容易。”

落葵喘了口氣,氣息稍勻,淡淡道:“可你終究不敢讓我死在你的手中,否則,你便不單單是做不成這個太子妃了,怕是還要給我償了命,才能平息了空青的怒火。”

盞中的茶水漸漸冷透了,入口稍稍有些苦澀,涼透人心,落葵絲毫不顧及屋中的半夏,緩步出去在院中舀了壺生水燒開,沸騰的滾滾水氣氤氳,和著石榴花的香氣四散開來,彷彿驅散了炎夏暑意,而春意一絲不落的溢滿屋中。

她抬手給半夏續了盞熱茶,半夏順手捏住她的腕子,熱水傾灑在地,滋啦一聲冒著淡白的水霧深入青磚地縫中。

半夏氣急敗壞的嚷起來:“你猜得不錯,本宮不敢殺你,可空青也娶不了你,他執意不肯接受天帝的賜婚,已被天帝關押,生生世世,你都不要妄圖可以做他的妻了,我雖做不了他的妻,但卻可以守著他,做個太子妃。”

落葵甩開她的手,清清淡淡的一笑:“我等他,今生等不到還有來生,他是仙者,即便我輪迴千百次,只要他想找,終究會找到我,我總可以等到他,做他的妻子,而你。”她抬眼瞧著半夏,嗤的一笑:“生生世世,都只能擔個虛名罷了。”

隨著半夏的身影沒入虛空,束縛在蘇子和鬱李仁身上的法訣隨之沒了效用,他急忙扶住一個踉蹌跌在椅中的落葵,顫聲道:“落葵,你怎麼樣。”他一把將她擁入懷中,拍著她的後背,輕聲道:“好了,沒事的,會沒事的,我信得過空青,他會回來的。”

落葵慘白著臉搖搖頭,揪著鬱李仁的耳朵將他提溜到眼跟前,欲哭無淚的虛弱道:“掌門師兄,你還真是烏鴉嘴還真夠晦氣,好的不靈壞的靈,他是龍族我是人,你說怎麼辦。”

鬱李仁掙扎了幾下,最後耷拉著腦袋,吐著舌頭,嘟嘟囔囔起來:“不是我的錯,事實如此嘛,我說了要慎重的,是你和蘇子都不聽。”

落葵晃了晃他毛絨絨的身子,聲音愈發的飄了:“他若是回不來了,我就把你燉了,以彌補我受的傷害。”

“師妹,他是龍族,你不怕麼。”鬱李仁有些害怕落葵在盛怒之下,會真的把他燉了,慢慢蜷起身子,一點點縮到她的肩頭,討好而安靜的蜷在那裡。

落葵瞟了他一眼,心猛然間疼了起來,無可奈何道:“你這樣的我都不怕,怎麼會怕他,是人是妖,我都跟他。”

不待鬱李仁說什麼,蘇子便苦笑一聲:“這就是了,那你還管他到底是什麼,這日子一過就是幾十年,總是要跟看的順眼的人一起過。”

鬱李仁連連點頭,難得的正經起來:“師妹,你願意和他過一輩子麼。”

落葵正視了自己的心,猛然發現,若讓自己離開他,她是捨不得的,是會心疼的,若讓自己另找一個人過一輩子,她也是不願意的,原來不知何時,那個人已在她心裡住了下來,像是生了根發了芽一樣,長出枝蔓生出花來了。她顫巍巍的斟了一盞茶,剛送到唇邊,長長的嘆息簌簌的跌到杯中:“我願意。”

“你願意,可是,”鬱李仁搖搖頭,嘆道:“你與他仙凡有別,終難白頭到老的。而且,而且人妖殊途,通婚是古之禁忌,我出身妖族,最清楚此事,千百年來,因為人族與妖族通婚,而被處死的人是數不過來的。”

落葵垂首,一片一片扯下花瓣,攥在掌中,攥得極緊,染了一手瑩白的汁液和香氣,她落寞一笑:“那我也願意。”

她揪著領口,含淚一笑,是的,她願意,願意成為他漫長一生的短短幾十年,從人間到黃泉,從柴米油鹽到老翅寒暑,從生老病死到孤墳微霜,她都願意和他過這幾十年,即便到最後是白髮伴青絲,她也是願意的,即便前面是個更見不得人的地方,縱使凡人的心計鬥不過仙者手段,她也願意,縱使萬劫不復,要被妖族追殺致死,也願意。

一曲終了,落葵從暗影中走出來,空落落的聲音在空落落的暗夜中低低盤旋,無限孤寂:“數年沒有聽過你的壎聲了,你最後一次吹壎,好像,好像是凌霄入宮那次。”

蘇子脫下外裳墊在地上,拉她坐在他的身側,落葵無聲的一笑,頭靠在他的肩頭,蘇子摩挲著那枚壎,低笑道:“難為你記得這麼清楚,我都快忘了。”

落葵猛然抬起頭,一雙眸子閃出灼灼光華,怔怔望著他:“果真能忘掉,那你教教我。”